有时候我还蛮佩服自己的,比如说宋云涛是个八卦公,这一点我竟然早就预言到。从我表哥那儿,他成功地八卦到我有一个很漂亮的死党,并一直缠着我要请她吃饭。我瞥了宋云涛一眼,说:“小怡跟我一样讨厌小胡子男人,满肚子坏水的感觉。”
“小怡?这么古怪的名。还小姑呢。小姨,嘿嘿,莫非我们家程娟还藏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不让我见啊。”
“那当然,你哪回见着漂亮姑娘不玩一招恶狼扑食啊,能让你见么。”这宋云涛光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追过的人,就已经快坐满一张大圆桌了,总是在快到手的时候撤退。程娟也时有耳闻,却从不动怒,安安静静地继续自己的学业,偶尔周末跟我们一起玩,那份镇定与自信,真是我八辈子也学不来的。
小怡是我中学时的同桌,人长得不高,比例却很好。该玲珑的地方不缺玲珑,该精致的地方亦不缺精致,大眼睛,很多长辈说她有潘虹的影子,却比潘虹长得柔和。小怡曾经到我家去玩,碰上了我表哥,我表哥十分着迷,数次暗示我牵线。我试探了小怡的态度后,十分婉惜地告诉他,一边儿玩去吧。
晚上回家我挂了个电话给小怡。
“小怡,在家干嘛呢?”
“化妆,晚上蹦迪去。有兴趣吗?一起。”
“还有谁啊?”
“都是我同事,差不多年龄,你别老跟你那些哥们混一起嘛,要多交些朋友。你看看你又不爱逛街又不爱聊天,会不漂亮不时髦的啦。”
“那也得有底子啊,一堆白菜的料想做满汉全席,那不是说书么。”
“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得,你不晓得赵一诺同学除了长相,其他方面一向自信满满啊。”我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仔细端详里边的那个人。不漂亮的女人别人会赞其有气质,不漂亮又没气质的女人别人会赞其很可爱,又不漂亮又没气质还不可爱的别人就只好使出最后一个形容词:善良。我赵一诺就是在可爱与善良之间徘徊的那一款。
小怡在电话那边怪叫了两声:“赵一诺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上回你来我们单位,同事们都说你长得挺漂亮的。”
“不,是,吧……”我倒在床上,捂住嘴大大地笑了一番,镜子扔到了床的另一头,“可惜了可惜了,上次竟没注意,你们单位有长相较帅的小伙子么,有没有想追我的?”
“当然有,今天你一起来,就是给人家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小怡的怂恿能力一流。
“好像很吸引嘛,不过我是纯情的中等美少女啊,呃,不,工作这么久,再这样叫有些恶心了,说我是纯情女青年总没错吧,迪厅那种新生事物会不会不适合我啊。”我猜想小怡一定在那边翻白眼了。
都说女孩子的脾气与相貌成正比,我想那脾气应该仅仅指对男人的态度,像小怡这样的,如果对每只苍蝇都和言悦色,后果会很严重。她对我就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了,即使是翻个白眼,也必定是最温柔最多情最具亲和力的那种。
半个小时后,我跟小怡在KK碰面了。这是我们城市的第一家专业迪厅,习惯了看电影、压马路和泡舞厅的人们突然又有了新目标,纷纷涌向KK,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份。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尽量扭动着身体,灵动的、笨拙的、洒脱的、怪异的。有几个身材火辣的姑娘站在音箱上,扭动得跟一条蛇似的,看得我头昏眼花。小怡说慢慢就会习惯的,我在想,这是不是也跟晕车似的,晕到一定程度,也就是常态了,反不足为奇。
小怡的一个男同事给了我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BP机号。我看看此人,还算斯文。小怡说这人一定对我胃口。我也有胃口吗?可为什么恽力的沉默,方子君的活泼我都喜欢,莫非我的胃口很杂?
我拉着小怡去洗手间,避开一下嘈杂的声音。洗手间装修得很豪华,洗手池上的龙头都是欧式镀金的,墙上装饰着一块巨大的镜子,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对着镜子化妆,又叽叽喳喳地牵着手离开。我走上前去摸一把镀金水龙头,冰冷的。但是很高兴地发现在一边洗手的小怡脸上隐约有两颗小痘痘。我隐约也是有点妒忌小怡的,她肤白如雪,她卷发如云,而且,都是天生的。唯独容易过敏,那小痘痘就是铁证,她肯定又忍不住吃辣味了。小怡说我化了妆很好看,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肤色黑,抹上粉底以后,马上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白遮百丑,老话总是很有道理的。
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跟小怡讲讲我的心事,凑过去几回,又缩了回来,生怕在小怡眼里,那根本就算不上心事。小怡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难道我们的恋爱专家也让人俘虏了?我嗔怪她嘲笑我,明知道我是理论专家而无任何实战经验。
小怡抿了几口茶,好像在想什么,突又嫣然一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也有那么帅的人物呢?”
“啊,什么那么帅?”我诧异,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说起。
“小笨蛋,我们单位有同事看到你跟一个男孩子在夜校门口约会,状甚亲密啊。”原来有人看到了方子君。
“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他是我们单位一个同事,最近几天老是来等我下课。”
“这不是很好嘛,有机会发展啊,你那堆土哥儿们,出个精品不容易。听形容,长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哦,而且高大,哇哦哦,优质啊。”小怡一脸坏笑。
音乐一变,李克勤的《护花使者》响起,竟跟我们的谈话异常合拍,小怡坐位置上跟着音乐摇晃着身体,嘴里还唱:“这晚在街中偶遇心中的她,两脚决定不听叫唤跟她归家,深宵的冷风,竟敢拥吻她,将她秀发温温柔柔每缕每缕放下……”
“小怡啊,你个死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好像不是他。噢,我是杂食型。”我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啊,我的妈呀!”砸疼了自己的手。
小怡轻笑:“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