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睡得十分不安稳,身体仿佛泡在水里,感觉沉沉浮浮。忽然远处的山林传来一阵刺耳的狼嚎,将她从迷蒙中惊醒了。
“竟然睡着了?”实在是太大意了,月眠下意识地看了篝火一眼。幸好她没睡多久,篝火还没熄灭,便立即往篝火中添加柴枝,见火势渐旺才松了一口气,继而起身走到花玲身边去。
花玲仍在熟睡之中,火光映着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看着似是睡得很沉,月眠唤了她几声:“花玲,花玲······”可花玲竟一点反应也没有,月眠心中一沉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股不寻常的热量直逼掌心。
天呐!这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发烧昏迷了。
月眠着急不已,可这里荒郊野岭的别说大夫了,连草药都看不见一根,眼看花玲的情况越发糟糕,月眠脑里乱成一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得先扶着她躺下,将篝火移近了花玲,又将包袱里所有的衣物全部拿出来盖在她身上,“别担心,出一身汗就会好的。”可话一出口,连月眠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鼓舞花玲,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好不容易花玲的额角开始冒出了一层细汗,月眠不敢松懈,赶紧将汗水拭去,喂她喝了些热水。
这时,花玲的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些,可是处境却越发糟糕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月眠禁不住慌了手脚。这个时候花玲最需要的就是大夫和药还有干净安全的地方让她彻底休息,可偏偏她们身处的山洞却在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月眠无助地往山洞外张望着,天色依旧黑沉,黎明迟迟未来。月眠紧紧握着花玲的手,心中慌得发颤。大夫、大夫,她多想现在就出去给花玲找个大夫回来,但是现在花玲的情况很糟糕,意识也迷迷糊糊的。万一闯入些豺狼野兽之类的,她根本无力自保。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月眠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力,她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的弱小。花玲痛苦的表情就像利刃般狠狠地刺痛着她,令她的心如坠冰窖。
她心里清楚,照这个情况,花玲很有可能活不到明天。
赌一把!月眠下定决心。眼下的情况她们都没得选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拼上性命赌一把,若是上天垂怜,她定能找到人来救花玲。
月眠将板车推到洞外,扯下了一大捆树藤备用后,将篝火调整了一下,以便维持到天明,做好这一切后,月眠回到花玲身旁小声在她的耳边道:“花玲坚持住,我马上就找人救你,你一定要撑住啊!”
将手中简陋的火把点燃月眠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花玲无力地半睁着眼看着她:“小姐,危······险······别······别去······”
“花玲!”月眠一喜刚要蹲下身子扶她,花玲却再度不支,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月眠的喜悦也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酸,她一咬牙恨着心把花玲的手拉下来盖好。她何尝不知道前路艰难,但她不能看着花玲就此命丧黄泉,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绝不能连花玲都失去。
月眠带着火把走到洞的另一边,那儿盖着一层素缟正是存放福伯伯、红袖、蝶舞的遗体的地方,她跪在遗体前,坚决道:“福伯伯、红袖、蝶舞,求你们保佑花玲逃过这一劫吧。”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月眠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转身离开了山洞。
将树藤缠好,将四周的雪堆到洞前堵住了板车,其实月眠也清楚野兽的嗅觉异常灵敏,此番举动并不能确保花玲的安全,但她已别无它法。
雪还在一刻不停的下着,地上已铺上了积雪,厚厚的雪层几乎没过她的小腿,月眠艰难地在雪地上行走,她得尽快走到官道上,然后顺着官道到觉方寺去,现在是二更左右,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她便能到达山脚了。觉方寺山脚下有个小小的僧舍,是负责守山的僧人住的地方。只要能见到僧人,花玲就有救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小小的身影顶着风雪在一片素裹的雪地中艰难地前进着,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月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走了多远的路,她只感觉到浑身冰冷,双脚很沉重,陷在雪里就如陷在沼泽中一样,每一次抬腿都用尽全身的力气,除了两条腿仍在机械地运作以外,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关节都已经冻僵了,举着火把的手甚至连移动一分也做不到,同样的,她手中的火把也不堪折腾了,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不停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一步、一步、月眠艰难地抬着脚,力量的透支令她感觉浑身疲惫,白茫茫的雪地同样使她满目晕眩。抬头看着前方,前路白雪皑皑一望无尽,中午看到的山依旧是这样远,远得多看一眼也会令人感到绝望。那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活着到山脚。可一想到躺在山洞中危在旦夕的花玲,月眠不得不强迫自己坚持下去······
终于,月眠拖着不堪重负的身体来到了山前,离僧舍不过一里的路了,月眠站在山脚前,看着雄伟壮丽的山峰,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山中的暖意蔓延在她的四周,将她身上的薄雪融化,手中微弱的火苗也淹没在满山的暖意之中。
“终······于,到了······”月眠很想笑,很想大喊一声:太好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她能坚持到现在,靠的只是一股顽强的意志和那一丝少得可怜的希望。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花玲终于有救了,此刻她的眼里、心里、脑袋里统统只看见那座朴素的僧舍,浑身的疲惫也阻隔不了心中喜悦,心底处有个清晰的声音在告诉她:只要到了那里,花玲就能活下去。
近了,近了,再多走几步就能到了,月眠怀揣这份激动,摇摇晃晃地往前方的僧舍走去,眼前触手可及的大门,令她心中满怀希望。
“嘭嘭嘭······”月眠用尽全身仅余的力气,拍打着门,撕扯着沙哑的喉咙:“救命,救命啊,大师拜托您开门······”
“大师······开门啊······”
“为什么······为什么······不开门?”
月眠已无力支撑沉重的身体了,心中的希望随着每一次的叩门、每一声呼救而渐渐熄灭,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令她不惜一切发疯似的撞着紧闭的大门:“开门······开门啊······”
门,终于被撞开了,月眠重重地摔在地上,屋里的昏暗被门外的雪萤之光驱散,月眠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间干净到纤尘不染的僧舍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月眠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房间,然而狭小的空间中除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之外再无他物。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的努力只能换到这么残酷的结果,明明这么努力了,她拼了命只想花玲能得到一个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老天连这个卑微的机会也不给她?她真的不愿怨天尤人,但老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她们,那一刻,月眠甚至感觉不到伤心。原来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就感觉不到痛苦、悲伤了。
再也见不到花玲和大家了,拼了命想要留住的东西始终要离开她了,她不甘心,她想要到寺里去,可她再也起不来了,身体仿佛脱离了她的掌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黑暗如同海啸般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摧毁了她的意识。
在合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月眠忽然觉得很后悔,如果她没来到这个时空,如果没有遇上她,大家也许就能活得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