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衣说着递上一样物件给丫环小珠,随后躬身作别。
美娘接过那样物件细看,原来是一支通身碧绿色的玉簪,簪头上镶着一朵血玉的桃花,做工精细,还垂着一串水滴样的珍珠。她不由呆了一呆,这并不是因为物件漂亮或珍贵与否,而是这曾是她的头上饰物,当年在无情谷救了那少年之后不知何时不见的。而现在袁雪衣却拿来送给她,这是物归原主呢还是讨好美姣娘呢?也许袁雪衣是真的还记着她,暗示着已经认出了美娘吧!
袁雪衣走后不久,陶子打门外进来。美娘看看她:“怎么样,你们谈得怎么样?”
陶子迟疑了一下:“姐姐,我不知道怎么说。”
“哦,你有事瞒着我?看起来他是真的没说错吗?”美娘轻轻吐出一句话。
“怎么能叫有事瞒着你呢?”陶子摇摇头:“其实我正想告诉你,那个人正是南世俊,尽管他老成了些,但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那你做何打算?是同他重修旧好吗?毕竟旧情难忘。”美娘浅浅一笑。
“怎么可能呢?”陶子坐下:“当年一把火烧掉了我的过去,也烧掉了对他的回忆。我心已如古井不波,徒增的是对家人遇难的伤感,更多的是对他和他们南家的仇恨。若非他们弃我们不顾,我岂非合家团圆?若非他南世俊掩面甩袖而去,我岂非全家仍在安享天伦之乐?所以,那时我就觉得男子都是不可信的,我如义母一样,对男子有的只是刻骨的恨意。如果他以后再来,每来一次只是让我增加报复的决心而已!”
美娘仍是轻轻一笑:“原来是旧情人寻踪而来。希望你是当断则断,不要让那个人再一次伤害你。”
“不会的,姐姐。”陶子反问道:“我现在面对他,只当是一个普通男人,素不相识罢了。姐姐,你今天又有没有什么奇遇?”
美娘端起一盏茶吹了吹冒出的热气:“有。也是一个寻踪而来的人。”
“哦,依姐姐的美艳,这世间有大把的男子苦缠于你也不足为奇。这次又是什么人?”陶子好奇地问。
美娘眨了眨眼睛:“还记得当年在无情谷么?虽然说无情谷是男子的禁足之足,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恰恰救了一个公子。”
陶子呵呵笑道:“这次一定是那个公子对你念念不忘了,真是好本事,能寻到这里来。”
“话是那样说,我却不想与他相认。娘当年告诉我,千万不可能男子动情,尤其还是人妖殊途。”美娘小啜了一口茶水:“这么些年,你也知道我们原本就是桃花妖魅在世,人妖相恋,必会遭天谴神怒。我也不过是一个无情之物罢了!娘给我的任务就是要除掉白衣阁,杀了白衣阁主。可是我们在这儿呆了三年,江湖人士是见了不少,那白衣阁却像是凭空消失,我连半个人影也没找着。”
陶子啧啧叹道:“真正的很多人还不如妖魅呢!或许那个白衣阁与娘有隔世之仇,不共戴天之恨,或许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与你不同的是,我是凡人,彻头彻尾的在世间经历了一些磨难。这世界远不是你们在不染尘俗的桃林里所能感受到的。不过,我发现自从重回俗世里,我和你真是变了很多呢!姐姐你没有以前那么单纯如一张素纸了,美艳如仙的外表下其实多了许多人情的练达,而我只能却只能将自己掩蔽得更深些,不想再被人伤害,所以选择了冷漠。”
这样才过了两天,南世俊又来找陶子了。依然是在外面出堂,却要听她抚琴。美娘在旁边看着,不由称奇,这南世俊难道打定主意是要赎罪?还是想另有所企图?
看着别人,老鸨又来叫她了:“姑娘,你的贵客又上门了!又是那个火山孝子!”
刚在房间落座,门就被人叩响了。小珠打开门,恭敬地将来人请进房内:“公子您请坐,姑娘在里面梳妆呢!”说着忙沏上香茶。
美娘在里间换了一件桃红色烟霞纱衣,依然端坐在帘后。
袁雪衣依然隔帘对她深施一礼:“在下打扰姑娘了!”
美娘回了个礼:“不敢。袁公子上次真是出手大方啊,第一次见面就赠给小女子那么贵重的礼物。”
袁雪衣问道:“姑娘可喜欢么?在下觉得那支簪很配姑娘,姑娘艳若桃李,恰巧那支簪也是温润精致。说起来在下也是对那物件儿喜欢得紧呢!”
“唔。不过,这么一件精致的首饰想必是尊夫人的吧?你怎么会转送给小女子呢?”美娘故作不解。
“在下尚未婚娶。”袁雪衣略作停顿:“不过,这支簪却有一个故事在里头。姑娘要不要听在下讲讲看?”
“公子会说故事?但请讲来无妨。”
“这话可说来长了。事情还得从六年前讲来。六年前,我奉家父之命押解一批货物上路,走到半道上遇到了与家父有仇的江湖中人,不幸交上了手。在下那时学艺不精,着了他们的道儿,一路逃到了一片山谷之中,伤势颇重就死了过去。醒来时,才发现被一位仙子般的姑娘所救。那两天,真是我前二十年最惬意的几天,身处桃源仙境,又伴着佳人救护,颇有些乐不思蜀。那位姑娘每天来给我换药,送食物,那支簪子就是从她头上掉下来的。”
美娘蹙了眉头:“那你怎么将你恩人的东西转送给我呢?”
“这可能是姑娘与在下有缘吧。说实话,姑娘的名字是她的,声音也和她的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娇脆清润。”说这话时,袁雪衣抬起眼睛盯着帘后,那目光热烈而又执著,几乎想要将帘后看透一样。
美娘仍是面不改色,淡淡一笑:“美娘的名字很普通,普通得就像我的人一样,天下叫这个名字的何其多,女子的声音又何其相像。公子又怎么可以将两个人相提并论呢?”
袁雪衣的目光暗淡下去,喃喃道:“也许吧,她又怎么会沦落在勾栏院里呢?她在我的心目中是天人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