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荀凉自睡梦中醒来,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除了自己一双眼又酸又涩,外加锦被上淡淡的泪痕,荀凉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公主起身了?”拔列兰听到内屋的动静,在外间的门前听候。
“嗯,你进来吧。”荀凉淡淡道,见拔列兰拎着洗漱的热水进来,想了一下,问道,“你昨个晚上可听到什么动静?”
拔列兰顿了一下,抬眸好奇问道,“什么动静?婢子什么都没听到,公主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荀凉心底似松了一口气,“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洗漱之后用完早膳,荀凉心中烦闷,有些心不在焉,连拔列兰唤了她两声,也没有听见。
“什么?”
“单于请公主到马场去。”
“去马场?做什么?”荀凉回神问道。
“婢子不知。”拔列兰垂首答道。
荀凉从胡床上坐起,正要往外走,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她回身问跟在身后的拔列兰,“拔列兰,你知道贺楼将军现在在哪么?最近为何都没见到他人?”
拔列兰小心地看她一眼,小声嗫嚅道,“婢子不知。”
“你不知?”荀凉来回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你知告诉我他在哪即可,别的我不过问。”
拔列兰低头想了一下,咬了咬牙,轻声说道,“贺楼将军现在在辽东郡,为迁都之事善后。”
荀凉怔了一下,心中却有些发紧,看来慕容廆是故意要把贺楼白支开,怕得就是到时候会坏了自己与段云烈的婚事。
两人方到马场,远远就可见到慕容廆与一干晋使正在看马,据说这些人会留到鲜卑赛马节之后,同时会带回去一批良种骏马回晋都。
还没走到众人身前,却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猛然回头,却见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牵着马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那人鲜卑族的打扮,头戴着鲜卑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看清她的容貌时,眼中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原来这就是鲜卑明珠长大后的模样,慕容氏阿胭,久违了。”
荀凉正在好奇,偏头看了他一眼,身后却快步走来一人,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段云烈眸如寒冰地瞪着那人,声音冰冷毫不客气地斥道,“宇文奕,慕容氏阿胭可是我段氏妇人,并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对象!”
“哦?段氏妇人?不是贺楼已聘的妇人么?呵呵,现在倒好了,贺楼颀一死,倒正好送给你段氏。”那人不以为然地笑道,向荀凉投去轻佻一眼,牵着马径直往人群方向走去。
方才一来一去,荀凉已经看清那人的模样,容长脸,眉目精致,虽然身形高大,五官却有些阴柔,衬着略微黝黑的皮肤,却也不是十分违和。
但见段云烈对他的神情颇为不善,加之那人的语气轻佻,而且句句都直指她,让荀凉越发地对他没有好感,自然而然地起了警惕之心。
段云烈见她正好奇往前探,以为她心中对宇文奕的话有芥蒂,不着声色地将身子一侧,正好挡住她的视线,眉目稍暖地说道,“不用管旁人说什么,我段氏可是怕旁人谗话之人。阿胭,从今往后你只管全心依靠我便是。”
荀凉尴尬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越过他径直走向众人。
向慕容廆等人行过礼,之前见过的那山羊胡子晋使打量她笑道,“我们又见面了,鲜卑公主。”
荀凉一笑,向其行礼,“见过使君。”
那人点点头,略微浑浊的眼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慕容都督,今日所见之马匹,确是千里良驹,却不知真正行骑起来,姿态又是如何。听说东鲜卑不论男女,个个能骑善射,马术超群者更是比比皆是,让吾等中原人士倾慕不已啊。”
“确实!”身后一年轻一点的男子即可附和道,“今日既正在马场之中,慕容都督何不命人为吾等露上一手,也让众人见识一下东鲜卑勇士的骑术啊!”
荀凉听着那人如此说道,却一面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投向自己,心中竟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慕容廆此时却笑道,“我们鲜卑人骑射那是为了讨生计,算不得什么上场面的东西,不过若诸位晋使如此提意,慕容廆也不好藏拙。”
说罢向后一摆手,就要吩咐,“来人啊!”
身后一名鲜卑勇士正要上前,却被那山羊胡子挥手打断,“噫,看来慕容都督的舍不得自家宝贝啊,听闻鲜卑明珠少时便善骑射,吾等仰慕甚久,在下斗胆,想见识下三公主的骑术呢!”
荀凉一愣,看了看那山羊胡子,又看了看慕容廆,正要想办法推辞,却见慕容廆眼中深色一闪,却径直笑道,“既是晋使有请,阿胭便为大家演示一番吧。”
此言一出,荀凉登时心中咯噔一响,如当头从天降了个雷直劈到她身上。这慕容廆是还没搞清楚她“失忆”程度之严重****!她可是把自己是谁都能“忘”的人,还能“记得”怎样骑马?!
片刻之后,见荀凉没有动作,那山羊胡子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问道,“噫,公主可是有什么不便?”
荀凉一咬牙,勉强绽出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转身就要往后去牵马。
方一转身,却被一人拉住,跟着又听到段云烈爽朗的声音,“阿胭近日大病初愈,怕是骑术与往日相比也会大打折扣,若是众人不弃,我段氏愿带慕容氏阿胭为诸位演示一番!”
那晋使眼中神色微动,虽有些讪讪地,却终究是点头同意了。
荀凉心中一颗大石落下,对段云烈投出感激一瞥。
段云烈笑笑,神色间尽是快意,对荀凉眨眨眼朗声说道,“慕容氏阿胭,借你发上锦带一用!”
此话一出,周围的鲜卑勇士皆是大声欢呼起哄,就连慕容廆看向荀凉的眼神也带着鼓励之色。
荀凉心中有些疑惑,但此情景下也容不得她细想,解下一根紫色的发带上前系于他的腕上。
荀凉刚一让开,段云烈朗声哈哈一笑,一夹马腹,一人一骑,登时如一根破弦之箭,直往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