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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队人马离开村庄渐远时,侯泽法才把自己的主意告诉了朋伴,说他要带他们去奥拉布部族,以便杀死马利克,报杀子之仇。骑士们认为他的主意甚好,于是策马急行,于薄明时分赶到了目的地。

因为连日狂欢,庆贺马利克婚礼大典,人们亢奋过度,疲惫万分,都正在酣睡之中,村中寂静无声,仿佛空无人烟。侯泽法一眼看到喜帐撑在一片绿草丛生的高地,判定马利克与新娘就安睡在那里,于是带领弟兄向喜帐走去。

嗒嗒的马蹄声将阿卜斯部族的骑士们从梦中唤醒,安塔拉立即警觉起来,走向自己的千里驹。奥拉布部族的骑士们纷纷飞身上马,五十名骑士策马驰去,准备交战。安塔拉走在最前面,因为他距高地上的喜帐最近。

安塔拉走近法札拉骑士队伍,一眼便认出了他们的头领侯泽法,开口喊道:

“喂,艾卜·希贾尔,好一个背信弃义、狡猾奸诈的家伙,你在做着白日梦啊!这样的日子,我等待许久了!”

说罢,一声怒吼,拍马舞剑直朝侯泽法扑了过去,胯下千里驹如洪流冲出峡谷,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侯泽法见安塔拉朝自己冲将过来,自觉大失所望,但想冲入喜帐,趁马利克不备之机,一举将之置于死地。

此时此刻,马利克正搂着新娘,安享鱼水之欢,正如诗人所云:世间致美景,新人相抱眠。

心与心相印,此枕彼臂腕。

一日情深结,似铁投烈焰。

天赐良偶时,伴侣至永远。马利克由甜梦中惊醒过来,从枕下抽出宝剑,冲出喜帐,一心想让新娘一睹自己的英雄气概。

冲出帐篷一看,只见群马已将安塔拉包围,他不禁心中大怒,飞身跃上马背,顺手抓过帐篷门旁的那杆长矛,拍马冲着侯泽法及其兄弟扑将过去。马利克活像醉汉,没有抓住缰绳便朝坐骑一声大喊,只见那马一惊,顿失前蹄,马利克随即从马头前栽倒在了地上。马利克正想站起来时,侯泽法骑着自己的那匹褐骏赶到,挥剑朝马利克的头部一击,接着又朝他的腰间刺了一剑。当侯泽法确信自己已把马利克刺死时,放声狂喊道:

“我已经为我的儿子艾卜·法拉盖报了仇!”

说罢,自己策马逃去,而安塔拉则忙于与法札拉人拼杀。

安拉延长了马利克的大限,安塔拉杀死了侯泽法的大部分骑士之后,回头去找马利克,而此时的马利克倒在了血泊之中,已是奄奄一息。安塔拉下马走上前去,见血泊中的人是马利克,立即俯下身去,边批打自己的面颊,边朝自己的头上扬土,像失子的母亲那样撕扯自己的衣服,哭喊道:

“主公啊,主公,你怎么会有这种遭遇……你既已去见安拉,我活在世间还有什么意义呀……”

安塔拉让马利克的头靠在自己的双膝上,骑士们纷纷围聚起来。安塔拉频频亲吻马利克的双颊,险些昏迷过去,眼泪不禁夺眶而出。马利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想说话,而舌头却不听使唤,只得用手指示意告别。安塔拉心中痛苦难耐。

正在这时,马利克的新婚之妻在多位妇女的陪伴下走来。只见她披头散发,满面愁云,时而击打自己的头,时而咬自己的手腕,妇女们则往自己的头上扬土。新娘扑向前去,将马利克搂在自己的怀里,频频亲吻他的双颊,边哭边吟道:今我来哭你,不为贵与贱。

苦为无盾牌,难躲敌利剑。

但期我如愿,死在你之前。新娘吟罢诗,马利克一命呜呼。安塔拉随即脱下自己的长袍,将马利克的尸体包裹起来,又解下自己的缠头巾,将之捆在马背上,双手扶着向阿卜斯家园走去。安塔拉痛苦不堪,边哭边吟道:离别的乌鸦离别的乌鸦:系阿拉伯人对乌鸦的一种独特称谓,因为他们认为乌鸦叫是一种凶兆,预示着妻离子散。双翼借我用。

马利克丧命,是真还是梦?

若真星失光,晨阳亦悲痛。

只因赌赛马,惨剧落族中。

公殁日无辉,四野闻悲声。

可恶侯泽法,当知命近终。

我为主公哭,叹手无青锋。

我愿为主公,豁出这条命。

此仇定要报,催马即登程。

剑指法札拉,待地血染红。

唤声法札拉,休要逞英雄!

一日战场见,高下自显明。安塔拉继续向家园前进。同部族的人只有三个人幸免于难。马利克的兄弟只剩下两位,都像安塔拉一样痛哭失声。

他们回到家园,族王盖斯出来迎接他们。盖斯的母亲泰玛杜尔走在妇女们的最前列,只见她捶胸顿足,哭喊声撕心裂肝,因为盖斯的兄弟们先一步回到村里,报告了发生的情况。姑娘们一个个泪流满面。盖斯想把马利克下葬在村外,母亲阻拦道:

“明天再埋吧!我要亲自去白德尔家族,找他们讨还血债;如若不然,难熄我的肝火!”

盖斯说:

“母亲,何劳你大驾亲征啊!我们的骑士利剑在握,个个坚强,人人不畏艰险。凭安拉起誓,我定会率兵出征,为马利克报此仇怨的!”

[0326]主客反目

侯泽法于夜幕降临时分回到法札拉部族,和他一起返回的只有少数骑士。他为杀死马利克而感到高兴,慌忙逃回时,把伙伴们丢在安塔拉的面前,独自逃命。回到村上,辛南走去迎接他;因为趁马利克新婚而突然出击的主意是辛南想出来的,所以辛南一直在等待着侯泽法回返。出去迎接侯泽法的还有哈迈勒和拉比阿。他们相见之后,辛南问道:

“你此次出马有什么收获?”

侯泽法说:

“有血光发生……我们把那个人杀死了!”

拉比阿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怀疑侯泽法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于是拨马向前,直抵侯泽法身边,问道:

“艾卜·希贾尔,你有什么秘密不肯告诉我,想必怕我知道其中详情吧?”

侯泽法说:

“凭撑天的主神起誓,兄弟,我们没有什么事情要瞒你,因为你是我们的贵客。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把你们老族王之子马利克送到了阴间,而且还要将马利克的其余兄弟除掉。”

拉比阿一听,不禁一声惊叫:

“阿拉伯人呀,阿拉伯人,罪过啊,罪过!”

拉比阿又对侯泽法说:

“艾卜·希贾尔,你们怎么能干出这样的坏事呢?盖斯和安塔拉一定会找你讨还血债的,即使你逃到星星上去,他们也会把你们抓回来。”

“好小子,你怎么说这种话?你在我们这里做客,处在我们的保护之下,怎好替他们讲话?千角王,凭安拉起誓,假若我们遇上什么不测,你和你的兄弟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你若不是吃着********,住着我们的帐篷,你和你的兄弟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你还是回你的家里,与盖斯一道痛哭、悲伤去吧!如若不然,你的这种话将会得到报应。凭拉特和欧萨两位女神起誓,限你三天之内离开;你若在我们这里多待一天,我会剃掉你的胡子,打断你的腿!”

拉比阿只有返回自己的家园,愁云满面,眼泪似念珠断线,心中为马利克丧命而痛苦不堪,口中嘟囔着:“寄人篱下,结果摆在眼前!”

拉比阿刚踏上回阿卜斯部族大地的路,侯泽法得知消息后说:

“放拉比阿走,不如杀掉他好,因为他回去之后,会和他的族人一道反对我们。”

侯泽法手下的一个人说:

“艾卜·希贾尔,据我所知,拉比阿常买酒喝。不妨到他的住处看一看,如果他带着酒袋走了,就表明他为马利克丧命感到高兴,你也就不用担心他会反对我们了;假若他把酒袋撕破了,情况则相反,那就必须防他反叛。”

侯泽法随即到拉比阿住处一看,发现酒洒满地,酒袋撕得稀巴烂。见此情景,侯泽法对自己放拉比阿回返感到万分后悔。

拉比阿于拂晓时分回到家园,看到盖斯和其兄弟们以及安塔拉正肃立在马利克的坟前。见此情景,拉比阿边哭边撕扯自己的衣服,吟诗痛悼马利克道:族人遭灾难,我眼泪不干。

每思遇难者,眼前一片暗。

本是大英雄,志赛堡垒坚。

族中妇与幼,依之保平安。

昨夜一明月,今朝被云掩。

期兄助我力,定报此仇怨。拉比阿吟罢诗,已经哭成了泪人,随即在马利克的坟上宰杀了百峰骆驼和百只羊羔,然后走到盖斯跟前,拥抱盖斯,表示歉意,并一番善言安慰,继而又走到安塔拉面前,泪水如注。

事毕,安塔拉加入基拉德家族队伍中,盖斯则回自己的家中,思考着拉比阿的种种表现。盖斯把母亲叫到自己的面前,对她说:

“母亲,我希望你到拉比阿家去一趟,看看他与他的妻子究竟说些什么。”

“好吧!”母亲一口答应。

母亲走去,来到拉比阿的帐篷后,见拉比阿走到帐篷门口。他的妻子想与他共枕同眠,而拉比阿却劝她说:

“起来吧!马利克新丧,男女房事不宜。”

继之,拉比阿随口吟诵道:不宁心事在,困意离双眼。

妇女闻此事,日夜心不安。

惆怅填胸怀,指甲搔伤颜。

吾见英雄殁,肝裂肠亦断。

定伐法札拉,教之识强悍。

昨杀马利克,明必饮矛剑。

害人当偿命,凭主立誓言。

听好侯泽法,灭你只等闲。盖斯的母亲听罢拉比阿吟诵的诗歌,离开那里,走去见自己的儿子盖斯,将所见所闻一一相告。盖斯听后,感到高兴,精神振奋。

不觉三天过去了。第四天,盖斯召集兄弟们商议讨伐法札拉部族之事。当他想把安塔拉找来共商大计时,却没见到安塔拉的身影,随即向叔伯们打听安塔拉的去向,竟无一人能道出什么消息。

不见安塔拉,族王盖斯心中甚为不安,担心安塔拉因齐亚德部族人的回返离开阿卜斯家园,因为他素知安塔拉与拉比阿一家人之间的矛盾、争执与积怨。

日近正午时分,忽见法札拉部族方向荡起一片烟尘,顷刻铺天盖地,伴随着呐喊声,向着阿卜斯家园移动。眼见此景,族王盖斯即令部族骑士披挂上马,准备投入战斗厮杀……

[0327]英雄去向

族王盖斯跃上马背,骑士们持矛荷剑。盖斯的兄弟们骑马离开帐篷走了不多远,但见黄尘渐渐散开,尘烟下闪出一哨人马,为首的不是别人,而是安塔拉,紧跟其后的是舍布卜和基里尔;兄弟三人还带着若干峰骆驼。

盖斯及其兄弟看后一惊,迎上前去,走近安塔拉问他到哪里去了。安塔拉却哭了起来,哽咽着说:

“族王,我袭击了法札拉部族,为主公报了仇,雪了恨。今天或明天,他们定会来对你进行报复,你要做好战斗准备,给敌人致命打击;如若不然,我们就无法安定下来。”

盖斯说:

“骑士之王,我一定做好准备。你今天不在家里,去了哪里?这些骆驼和钱财是从哪里弄来的?”

“主公,这些钱财是你弟弟送给奥拉布部族新娘的聘礼。我们杀死了法札拉部族的许多头人,其中包括侯泽法的弟弟奥福。我发现你情绪十分低沉,因而我睡不着觉,每夜都在沉思,等待报仇机会的来临。昨夜,我终于困倦难忍,进入了梦乡。刚一合眼,便梦见主公马利克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骑士之王,你怎好安卧榻上,不思为我报仇,将昔日你我之间的友谊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不思念如今躺在黄沙里的好友?’话音未落,马利克别我而去,只见他泪流满面。我忽然从梦中惊醒,一时像染上了疯病,百般抱怨自己,怎么不报此仇却能安睡呢!随即,我把两位哥哥叫来,飞身上马,乘夜色向法札拉部族家园驰去,决计闯入他们的帐篷,一番挥剑斩杀,以解心头之恨。我到达那里已是鸡鸣时分,正当我决计杀进帐篷时,忽听到驼鸣声,于是走近驼群,发现那里有一百名骑士守在驼群四周。这时,我一声大喝,拍马冲杀过去。有十名骑士朝我走来,其中有侯泽法的弟弟奥福,他走在前面,开口说道:‘我是侯泽法之弟、当代大骑士奥福……’听他这样一说,我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于是举矛冲上前去,一矛刺穿了他的胸膛,矛头从他的后背露出。随后,我向其余骑士冲去,那十个骑士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这时,我命令我的两位兄弟将那些骆驼赶走;天亮后,我才知道那些骆驼都是马利克的财产。原来情况是这样的:那天,我们带着马利克的遗体回家之后,侯泽法便派他的弟弟去奥拉布部族。当他发现奥拉布部族与阿卜斯部族有了亲缘关系后,下令杀了奥拉布人,赶走了他们的骆驼,然后高高兴兴返回了他们自己的家园。”

拉比阿知道侯泽法杀死了马利克,怒斥侯泽法犯了大罪。侯泽法听后,勃然大怒,限拉比阿三天之内离去,如果住到第四天,就要“剃掉胡子,打断腿”。拉比阿果断离开法札拉家园。而侯泽法见拉比阿从容离去,因而万分后悔,说:

“我们理应将拉比阿及其兄弟杀掉,因为他毕竟是阿卜斯部族的支柱之一;如果将之杀掉,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即使他回到亲人当中,也不会有人愿意看到他,说不定他只能去伊拉克,到努阿曼国王那里落脚。”

手下人听后,有一个伙伴说:

“侯泽法,凭安拉起誓,拉比阿回到族人中,定有人留他,因为他十分同情马利克,所以才敢说你杀马利克是罪过。”

侯泽法对手下人说:

“他恨不得喝他们的血,怎会感到难过呢?”

另一个人对侯泽法说:

“原来他们那里有个安塔拉,如今族王毕竟是他的女婿。你若想证实我的说法是对的,你就派人去搜一搜拉比阿的住处。昨天拉比阿还想摆筵席,买了许多酒。”

又一个人走到侯泽法的面前,对他说:

“主公,我打拉比阿兄弟们的住处经过,看到帐篷门口有各种酒袋。如果他走时将酒袋撕破,那就表明他为马利克丧命感到难过;如果把酒袋全都带走了,那便证明他为马利克被杀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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