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衙署就在这条青石主路东面不到一里地,众人簇拥着张群和苗二癞子等人一同向东走去。
现场气氛是异常热闹,不断有人加入到队伍中来,这壮观的场面在现代社会中也只有明星大腕们出场才有。
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是非常单调的,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他们是一概不知的,就是在这小小的县城,他们对政府的工作也知之甚少,如今有机会到衙门去旁听,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平常倒也瞧见县太爷的轿子在青石路上抬来抬去,想必县令大人也一定很忙,不过大家也只是看到轿子,县太爷本人的尊颜倒是很少人见过。毕竟是本县的一号首长,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现在机会来了,这案子递上去,县令大人肯定会当场开堂审理,到时自可一睹大人真容,而且百姓也可对审案的过程进行监督,这可以说是群众参与政治的另一种形式,所以百姓反映如此热烈也在情理之中。很显然,这是他们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一行人不时便来到了长安县衙署门前,好气派的一片建筑,高墙大院,错落有致,厚重的朱漆大门此刻完全开放,两尊大石狮子威严的树立两旁,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大门东侧走廊下有一面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含冤鼓了,告状者敲打此鼓,即表示有冤情上诉,县令闻鼓声便升堂审案。
这苗二赖子到底是恶人先告状,看到此鼓后,不假思索便走过去,拿起鼓槌“咚咚咚”胡乱敲了起来。顿时鼓声震天,将衙署门前一棵老树上的鸦雀尽数吓飞。
此刻早有公人出来询问情况,一面差人禀报县令,好准备升堂审案。
这长安县的县令名叫秦云,此时正准备午休,忽听见鼓声响起,连忙穿好官服从内宅出来,恰好衙役过来禀报说有人喊冤。秦县令非常重视,吩咐衙役去找师爷和文书等人,即刻到大堂等候。
一切准备停当,衙役到外面传话说将相关人等带上大堂。
众人从仪门两侧鱼贯而入,来到大堂前面,张群和苗二被衙役领着进入了大堂,其他人只能在大堂外旁听,且被告知不得喧哗,因为大堂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情形可一目了然。
这苗二被带上大堂,眼见着县令大人高坐在上,旁边两排衙役怒目圆睁,似凶神恶煞一般,魂早就吓飞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张群站在一旁只是冷眼观看。
一声惊堂木响,秦县令开始问话。
“堂下跪着的是什么人?”
“禀……禀告太爷,小民苗壮,本县人氏。”
秦县令看了一眼,继续问道:“刚才是你敲的鼓吗?”
“正是小民”
“为何敲鼓鸣冤?”
“太爷,这书生走路不长眼,把我祖传的一个瓶子碰碎了,却不想赔一个铜钱,求大老爷给我做主。”
“放肆!”秦县令一声断喝,吓得苗二直打哆嗦,外面的人也都吃了一惊。
“按我大明律法,只有杀人和重大冤情才可击鼓鸣冤,你这厮为这等鸡毛蒜皮之事,竟然也敢击鼓,太不把国家法律当回事。来人!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求大老爷饶命啊!我一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哪懂得这些律法。”这厮拼命的磕头谢罪。
秦县令思索了一下,认为确是实情,对于律法条文,百姓根本无从知晓。
“既如此,那就饶了你这一回。你所告之人是谁?”
“就是他!”苗二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张群,张群看也不看他。
这苗二气大了,对张群说“说你呢!你这个破书生,见了太爷也不下跪,找死啊!”
张群还是无动于衷。
秦县令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张群身上,仔细观察他的衣着和举止,发现这个年轻人与众不同。
“那堂下站着的后生,你是何人?”
“晚生姓张名群。”张群答话。
“我看你也好像读书之人,可有功名在身?”
功名?张群想县令是在问他的学历吧!
“启禀大人,晚生是大专……”
不行,明朝没有什么大专、本科的称谓,那该叫什么呢?举人还是进士,还是秀才吧!估计大专毕业也就秀才的水平。
“大人,晚生是秀才。”他连忙补充道。
“秀才?本县几个秀才我都认识,可从没见过你。”
“大人有所不知,晚生是沛县人氏。”
“沛县人氏为何到这长安县来?”又是一连串的发问。
“因家中连年闹水灾,无法生存,故四处游走,今日才到的长安县。”张群的回答也无懈可击。
“原来如此”秦县令点了点头。“你刚才说有秀才功名,可否随身带有凭证?”
这县令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非要问出个破绽来。也罢,只能继续编下去了。
“洪水滔天,家园尽数毁坏,活命要紧,哪里来得及将凭证带上。不过官府的档案中可是有明确记载,大人可差人查询。”
查你个头啊!又不是全国连网,一下子就能调出来。写信到沛县去查询,这一来一回估计得半年,只要躲过今天就行了,就算你查到是假的也无济于事了。
秦县令沉思了一会儿。
“看你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应是秀才不假,按我朝律法,秀才见官可以不跪,就站着吧!”
这可是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原来秀才还有特权呢,都怪自己对明朝这段历史不精通,如果知道的话,刚才直接说举人得了,保不准还能赐个坐。
“张群,我来问你,这苗壮告你将他瓶子碰碎,可有此事?”
“大人,晚生是个读书人,受圣人教诲,绝不会干这种龌龊之事。实际是这个苗壮抱着瓶子故意撞我,把我撞倒在地,那瓶子也跌碎了,然后以此再来讹诈于我。”
“胡说,明明是你撞的我。大人!不要听这书生的话,我有证人。”苗壮声嘶力竭地喊道。
“既然有证人,那么快快带证人上堂。”
衙役从外面将苗壮的两个同伙带进来,喝令跪下。
“堂下两人报上名来”
“老爷,我叫杨得水,本县人氏。”
“我叫王二龙,本县人氏。”
“你二人即为苗壮作证,那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不得欺瞒本官。”
这两人还是刚才那一套,一口咬定就是怪张群,瓶子也是张群碰碎的。
听完这两人证词,秦县令又问张群:“张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这二人是苗壮的同伙,他们三人共同设好的局,引别人上钩。”
“这……”秦县令面有难色。
“大人,我可以问这三个人一些话吗?”
“当然可以,公堂之上,双方均可互相对质,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张群开始对苗壮发问:“苗壮,你说那个瓶子是祖传之物,对吧?”
“当然是祖传之物。”
“一定很值钱是吧?”
“这是古董,肯定值很多钱,就指望它养家糊口了。”
“那你为什么不高价卖了它呢?”
“不卖,我还留着给子孙后代。你问我这些干什么?”苗壮不耐烦地说。
张群继续问道:“我现在问你,你抱着这个瓶子到大街上招摇过市干什么?”
“我……这……我抱着出来散步,你管得着吗?”
“有抱着瓶子出来散步的吗?”
“我……我乐意!”这家伙开始有点慌了。
“既然这是你们家祖传的宝物,价值连城,为什么不藏在家里,还要故意抱出来给人看呢?”
这句话可是问到关键地方了。
“这个……我……这个……”苗壮难以自圆其说,汗都下来了。
秦县令捋了一下胡子,不禁暗自赞许。
张群转过身来对秦县令道:“大人,事实已经很明了了。家有宝物,正常的话应该秘不示人,牢牢地锁在柜子里,哪有专门抱出来让人看的,就不怕别人惦记吗?他大摇大摆地抱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瓶子根本不值钱。”
秦县令不住点头,又问苗壮:“可是如此?”
“大人,我没骗你啊!那瓶子确实值钱。”
“苗壮!”张群不给他喘息之机,继续发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没骗大人,可是那瓶子就是一个普通的破瓶子,你还敢狡辩。”
“这……这……”已经哑口无言了。
“大人,那瓶子现在还在地上,可以请一个古董商去验视一下,是真是假立刻分明。”
“好!”门外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喝彩声。
秦县令一拍惊堂木,看客们又安静下来了。
“苗壮,现在老实招来,那瓶子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厮此刻已摊到在地,听到县太爷问话,又爬将起来。
“大人!小的该死,那……那瓶子确实是假的。”
秦县令此刻心中已经有数,便对张群说:“你还有话要问吗?”
“大人,我还要问问这两个证人。”
张得水和王二龙早已领教了张群的厉害,此刻听说要问自己,吓得体如筛糠,哪敢抬头去看。
“张得水、王二龙,你们在哪个地方看到我撞倒了苗壮?”
“当时我们俩在……在大路旁边休息。”
“既然你们看清我撞了苗壮,那么请问我撞了他什么部位?”
“是头吧!不对,好像是腰,也不对,是……”
“到底是什么部位,大声说来。”秦县令喝道。
“太爷,我们……我们想不起来了。”
“混账!想不起来了如何作证。”
秦县令又看了看张群,那意思你接着来。
“我再问你们,既然看到是我撞倒的苗壮,那当时你们是在我身后还是身前?”
“身前”张得水说。
“不对!是身后。”王二龙予以纠正。
“就是身前,不是身后。”
这两人自己较上劲了。
“停!”秦县令一声怒喝,“你这两个前言不搭后语,一派胡言,分明是那苗壮的同伙,现在招还来得及,如若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人一听,当时就吓傻了,连忙跪地求饶。
“太爷,我们确实是苗壮的同伙,他是带头大哥,我们俩跟着混饭吃,这讹诈钱财的主意都是他出的。”
案情此刻已经水落石出了,秦县令如释重担,接下来他考虑的是如何处置这三个泼皮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