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府谨遵佛旨,即刻封了祠堂,并在祠堂围墙上,镶满了锋利的匕首,门锁换上了千年玄铁玲珑锁,此锁无钥匙,无法破解。
同时,田府内,查惩孽障的大清洗轰轰烈烈拉开序幕,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田青云将此事交由田野全权负责,只有遇到重大情况,他才出面。田野一上台,就采取了检举政策。整个田府立马陷入了互掐的混乱中,有人中招,有人庆幸,还有人浑水摸鱼,煽风点火,排除异己……
仅仅一天,府里被举报的奴才丫鬟就有一百五十六人,要知道整个府里连着主子,一共就两百一十四人。撇开主子,奴才丫鬟嬷嬷们也就一百九十来人,这举报都是匿名的,由府里统一发的白棉布,人手三段,举报人数不限,写完了再去领,鉴于府里大半奴仆不会写字儿,就改成画腰牌,想举报谁,就直接画她或他的腰牌。
田野抱着一大推白棉布,有点头疼地敲开了锦绣堂书房的门。
此时,田青云正手握狼毫笔,站在一副屏风前,全神贯注地挥舞着,听到背后的推门声,而后沉稳的脚步声,头都不回,嘴角上扬,眸子满是狡黠。
田野悄悄地把白棉布放在书桌上,找了个椅子,静静坐下,半眯着眼打盹。
轻微的鼾声在寂静的书房格外刺耳,田青云收回笔,转身,看到睡得嘴巴大张的田野,无奈摇摇头,目光被桌子上白白的一堆布吸引了,脚步轻缓地走向书桌,坐下,掀起白棉布,一段一段地看,眉头渐渐蹙起……
田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月上枝头,房中拳头大的夜明珠发出璀璨的光芒,揉揉惺忪的睡眼,铜壶滴漏显示是戌时,放眼书桌,少爷正奋笔疾书,那堆白棉布正有序整齐的分成两小堆,分别放在桌子两个角上。田野心下愧疚,凝视着少爷,眸子微红,水雾萦绕。
田青云恰好放下笔,甩着发酸的膀子,转脸就对上了田野小兔子似的红眼睛。轻笑一声,“醒了,先去矮桌上用膳,填饱肚子,今晚咱的事情可不轻松啊。”
田野点点头,有些木讷地走到矮桌旁,有点局促地立着,双眼瞟向桌上的菜肴,五香蹄花,蜜汁卤牛肉,馋嘴鸭,还有一叠花生米,两瓶烧酒,唾液在嘴边打转,肚子也咕咕只响,俊脸通红。
田青云好笑,眉眼弯弯,拍拍他的肩,“杵着干嘛,快上榻啊,我没记错的话,这可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菜。”脱下鞋,坐上榻,拿起象牙筷开吃。
田野一愣,“少爷,您还没吃?”人也大方地坐上了塌。
田青云头都没抬,不耐烦,“用个膳都磨叽,快吃,待会还有正经事呢.”
田府,天福苑
沐浴后,田老夫人着一身米色蚕纱云杉,眸子懒散,表情愉悦地逗弄着穿一件绣着金色牡丹大红肚兜的婴儿,“这么说,被举荐的人,有一百五十多号,都是奴仆,一个主子都没有?”
开嬷嬷正拿丹寇涂着老夫人的脚趾甲,漫不经心,“可不是吗,几乎府里所有的奴仆都被检举了一遍,估计奴婢也在里面吧,就不知道他们拿啥事检举。还有啊,夫人,那叫检举或举报,不叫举荐。”语气中有了无奈。
田老夫人脸一红,讪讪,“哎,你较个什么真啊,都是那个意思,别打岔,说正事儿,老二单独留田野在书房用膳,还留宿?”
李米乐背对田老夫人翻了个小白眼,检举和举荐一个意思?您老没条件度娘,字典词辞该有吧,就没见您翻过,说出的话,可真没水准,扔个臭鸡蛋,话说,您老这么关心便宜爹的私生活,连吃饭睡觉都管,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开嬷嬷有点无语,垂着头,不搭理老夫人,更加细致地涂脚趾甲。
田老夫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你说,该不会儿媳妇死了,这老二对女人的心也死了,改喜欢男人了?不行,我得赶紧物色个女子,给他寻门亲,我还等着抱嫡孙呢。”话中,带了几分担忧捉急。
开嬷嬷已经无法淡定了,这小姐的脑子究竟害是怎么长的,兔爷,断袖,龙阳癖,你都敢往亲儿子身上安,这老爷啊,有这么个娘,活得还真辛苦……
李米乐满眼赞赏兴奋,这老夫人果然非同凡响,识人判情意的境地如此超前,果然非池中之物,便宜爹啊,你那好基友,听丫鬟们私下议论,人俊性情耿直,堪称良配,快搞基啊,我举四肢赞成,我可不想你娶那劳什子的继室啊……
田府秀珠阁
孙秀珠正拿着银勺子一口一口地给田一鸣喂食,妩媚的脸上满满宠溺,“鸣儿,娘的宝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都会给妹妹取名字,待会吃完了,把那诗再给娘背背,娘啊,听着舒坦养耳朵。”语气中尽是得意骄傲。
三岁四个月的田一鸣懵懂,扬起脸,含着一口乌鸡汤,摇头晃脑,含糊不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背完,白皙的包子脸涨得粉嘟嘟,清澈的大眼亮闪闪,满是期待,好像在说,娘,快夸鸣儿。
孙秀珠心都酥了,眼中温柔慈祥得滴水,葱白玉手,捏捏包子脸,朱唇轻启。
书韵瞟了一眼垂着头的闷葫芦书涵,还有一旁笑意盈盈的赏琴,见她嘴巴动了动,眸子一闪,抢先一步,“大少爷真是绝顶的聪明,这么小,就能背这么难的诗,真真了不起。”
被抢话的孙秀珠也不恼,淡淡颔首,心下却不以为然,我的宝贝儿子只是聪明?你这夸人未免太敷衍了吧?好歹也是夸奖,小丫头才疏,也不计较了,哎。
穿着桃色百褶裙,梳着坠马髻的赏琴,察言观色,步子挪动,走到田一鸣面前,盯着包子脸,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扫视了半盏茶的功夫,看得众人一阵疑惑,田一鸣清澈的眼睛中,满是惊慌,孙秀珠描得精致的柳叶眉微微一蹙,嘴角垮下,满是不虞。
片刻后,赏琴满脸大喜,冲着孙秀珠连连点头,“恭喜夫人,夫人大喜了,大少爷天庭饱满,中堂程亮,人中清朗,慧根极深,此乃文曲星下凡,神童转世,状元之才,夫人您啊,将来必定母凭子贵,做个老封君,一品诰命夫人。”
孙秀珠腾地一下,站起身,凑近田一鸣,用力捏着包子脸,仔细打量,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田一鸣包子脸生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孙秀珠松开手,慌乱无措,抱起他,轻轻拍着他的背,“乖宝贝,娘的心肝儿,你是神童啊,文曲星下凡,这眼泪可不能乱流啊,这可是糟蹋了慧气啊,乖,别哭了。”转过头,冲着赏琴满意一笑,“去,去杜嬷嬷那儿,领一两金子。”
同书涵站在一边,形似透明人的杜嬷嬷,猛地抬头,一脸苦涩,这小姐啊,还真当自己是个金库,动不动就赏个一两金子,对银钱完全没概念,这不就是早前当花魁留下的毛病,可是,即使天上下金子,也经不起这么打赏啊,现在没了进项,守着一个月30两银子的月例,还得过活,这老本总有吃完的一天。无奈摇摇头,叹口气,走进内室,取金子去了。
赏琴笑得更殷切,瞟了一眼低着头,撅着嘴儿,一脸懊悔的书韵,眸中尽是得意。
“姨娘,鸣少爷刚背的诗后两句错了,应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清亮的女声响起。
屋内各怀心思的人,闻声,一愣,齐刷刷望向声源,只见是阁中闷葫芦书涵开的口,书韵瞄了眼,快速低下头,眸中笑意浮现,尽是幸灾乐祸;赏琴嘴巴微张,小心翼翼瞥了眼孙秀珠。拍着儿子背的手一顿,孙秀珠脸色铁青,妩媚的脸狰狞,冷哼一声,“呵,别以为你是官家小姐出身,读了几本破书,就学会咬文嚼字,我告诉你,我儿子是文曲星下凡,神童,还轮得到你一个贪污犯的女儿教训?可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这落魄的凤凰比鸡贱。立马收拾东西滚到洗衣房,别在眼前晃荡,晦气!”双眼一瞪,“还不快滚。”
书涵满脸是泪,捂着嘴,失魂落魄地向屋外冲去,孙秀珠满脸戾气,“站住,贱婢,你这哭哭滴滴的,给谁看,还使上了性子,我呸。”扬起手,“啪”响亮的扇耳瓜子声,书涵白皙的脸上,倏尔浮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渗出红蚯蚓似的血丝,分外扎眼,孙秀珠仍不解气,“看来,去洗衣房,还便宜了你,先打五十大板,再去府务院,倒夜香,只能倒粗使奴仆的夜香,书韵啊,你去跟崔大管事讲一声,就说,是我特意交代的。”
正在发抖的书韵,听到孙秀珠的声音,见鬼般,满脸恐慌,木讷地点点头。孙秀珠啐了一口,“呸,都是些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赏琴面容平静,微微一笑,倒了杯茶,递到孙秀珠的手上,“夫人,何必跟些小人计较呢,别气坏了身体,惊吓了大少爷。”孙秀珠正恼着这赏琴腻不会看场合,我这抱着儿子呢,你让我怎么喝茶,待看到赏琴眼角深深的皱纹,蜡黄的脸,心情好转,哼,爬了老爷的床又怎样,年老色衰,还没个一儿半女傍身,这以后的日子啊,啧啧……
书韵恨这赏琴恨得牙痒痒,呸,只会耍嘴皮子的老丑妇,转过身,一把扯过失魂落魄的书涵,往外拖……
田府,雅汀阁
一道深绿色的身影从偏门闪进,对着屋内的刘嬷嬷咬了许久的耳朵,又形如鬼魅的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