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灯光迷离,莺声笑语一片,众人次第而坐与身边交好的朋友互相倾谈,而各宫佳丽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聊着那位素未谋面却生的风度翩翩的世子,荣宓坐于高台之上,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从来时的路上,她就觉得一阵心慌。
“爱妃可是哪里不舒服?”许是看出了荣宓脸色苍白,朱亦渲轻揽起她的腰肢,温柔的问道。
荣宓不想让皇上扫兴,硬是憋住了心底的惶然,弯唇勉强的笑了笑,“臣妾没事,皇上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的宫人扬声道,“北漠世子到--”所有人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看。
北漠世子?荣宓微微一怔,原来皇上所说的远道而来的贵客竟是北漠的世子。
她抬眸看去,倏地对上了一双静幽而深邃的眼眸,她明显的怔了一下。
北漠世子有着细致精巧的五官,却没有一点阴柔之气,反而平添了几分秀美,配上玄色长袍,显得原本就谦和,文雅的他更加的温润如玉,最是唇边噙着的一抹微笑,带着丝丝的暖意,如春风拂开冬末的寒冷,他头戴金冠,鸦色的发,入鬓的剑眉,玉立修身,似天神一样。特别是他那一双静而幽深的眼眸,更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耶律靖安目光似水沉静的朝着高台之上的朱亦渲行了北漠的礼仪,随即在宫人的引领下坐在了朱亦渲特地为他安排的座位上,离高台很近,很清楚便能看见整座大殿,有眉清目秀的宫女为他倒酒。
从四面八方传来痴迷的,艳羡的,爱慕的目光,耶律靖安眸光坦然平静,不以为意的端起酒樽亲抿一口。
司仪官先是念了一大段歌颂天佑的美好祝词,这才轮到一国之君的朱亦渲发话,他端起碧玉色的酒樽,眉眼含笑,“为迎接远道而来的北漠世子,来,大家一起举杯敬他!”
耶律靖安微微一怔,不过面色很快恢复常色,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举杯朝着众人一一回敬,仰头饮下杯中佳酿。
眼角的余光忽然瞄到了坐在皇上身边的女子,唇红齿白,眉不描自黛,唇不涂自朱。清丽绝美,气质清冽。这张脸和常瑟一模一样,除了年岁小了几岁外,看过去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一瞬间的晃神,手中的酒樽差点落在地上。
目光痴痴的看向那个宛如常瑟在世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像极了逝去的阿瑟,她一身华服带着与生俱来的风华,年纪不大,清瘦而娇弱,可偏偏却透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美。她的美美在了那一双明澈的眼睛中,似清泉似雪水,透彻明晰,令人过目难忘。
自从阿瑟离开他以后,耶律靖安再也没有为谁动过心。他眸光一黯,难道是上天是在垂怜他么?
不着痕迹的拭去眼角的泪水,他轻声问向身后的侍酒宫女,“你可知她是谁?”
宫女顺着北漠世子的目光看去,抿嘴一笑,“她是皇贵妃,皇上简直对她好得不得了呢!”言语间含着一丝艳羡。
是啊,这样绝代风华的女子,值得人去倾心相付。即便她与阿瑟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可是她终究不是死去的阿瑟。
精彩绝伦的歌舞表演轮番上阵,他的心始终在飘忽不定,耳边的笑声刺痛了的双眼,悄然间他离开喧闹的大殿。
沉汐云今日打扮的十分抢眼,身着一袭紫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袖口绣着几朵精致的紫莲,绣的栩栩若生,雍容华贵的发间别着一支金步摇,额间点上海棠花钿,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可爱如天仙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一颦一笑,端的是贵气逼人。
“娘娘您看,他来了。”心砚葱指指向对面不远处的一处香案,得意的笑了笑。
沉汐云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虽然来得迟,倒也不碍事。”
缓缓落座的苏珏拿起帕子拭去额间的细汗,好在所有人的视线都目不转睛的看向殿中央的歌舞,无人注意到迟来的他。
荣宓不经意的落到了苏珏的身上,只见他今日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插着一支羊脂玉簪,白衣胜雪,颜如冠玉。剑眉星目,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视线。
有不少受过苏珏帮助的朝臣举杯向他敬酒,他也不推辞面色清俊的回敬着对方,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掌握处理与人打交道的能力,与初入皇宫的他相比,他已经游刃有余许多。
那些朝臣向来最看不起的就是年纪轻轻就做了高官的人,自从苏珏为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之后又统统对他改观。
更何况苏珏的医术就连皇上都称赞连连,这些朝臣赶着巴结都还来不及,又岂会再得罪于他?
荣宓看着满桌精致琳琅的御膳,血气上涌,胃里有些作呕,为怕在众人面前失仪,连忙向皇上请辞,朱亦渲回握住她冰凉的手,眉目深深,略带担忧,“还是朕陪你去吧。”
她淡淡瞥了一眼锦云,后者立即顿悟,“启禀皇上,娘娘的安胎药还没喝呢,还是奴婢陪着去吧!”
深思熟虑后,朱亦渲有些动容,瞄了一眼荣宓身后的锦云,再三嘱咐,斟酌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锦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旋即搀扶着行动不便的荣宓从侧门而出,而这一系列的举动没能逃过沉汐云那双锐利的眸子。“娘娘怎会猜到她会中途离席?”看着上面空荡荡的座位,心砚不禁浮起一丝疑惑之色。
沉汐云抿了一口龙井,神秘一笑,“答案自然在那些吃食里面。”孕妇一见油腻荤腥就会不由自主的作呕。
她故意买通了御膳房的人上了几道荤腥,就算荣宓不动筷子,看着也会胃里泛酸,所以才匆忙离开。
“好了,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沉汐云瞥了一眼默然饮酒的苏珏,眼里悄悄闪起丝丝看好戏的笑意。
心砚抿唇笑了笑,不着痕迹的退下了。
熙熙攘攘的宴会还在欢声笑语中已经进行了一半,觥筹交错间,任谁都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惊涛骇浪。
出了暖意融融的长生殿,荣宓被袭来的凉意包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惊得荣宓连忙伸手将斗篷为她系好。
“小姐,现在可好多了?”离了喧闹的宫宴,混沌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许多,锦云扶着她走向御湖边环绕的小道。
荣宓点了点头,随即抬眸看了一眼苍穹之上的圆月,双手合十缓缓闭上双目,心中默默祈祷着。
一愿腹中孩子平安降生,二愿九泉之下的父母安息,三愿千里之外的爹和荣诺姐平平安安。这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一路走来,她跌跌撞撞却不曾想会有今日的荣华风光。
这时,静谧的夜色里忽然传来一阵空灵悠扬的笛音,这首曲子清新优雅,旋律舒缓优美,宛如溪水叮铃,令人心旷神怡。
这婉转动听的笛音,诉说着吹笛之人无限的思念,听到这飘渺的笛声,她的心忽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的情愫。
笛音袅袅,宛如天籁。荣宓忍不住顺着笛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忽而看见波光粼粼的池边站着一抹身姿挺拔修长的男子。
“想不到吹笛之人,居然是世子殿下。”隔着三五米远,单单只是凭着一个背影,荣宓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身后传来女子宛然动听的嗓音,耶律靖安收回玉笛转身看去,瞳孔微缩,眸光一震,只见女子明眸皓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拱了拱手,“小王见过皇贵妃娘娘。”
荣宓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咦?世子认得本宫?”她可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十岁就百步穿杨的北漠世子啊!
“娘娘与小王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只是她……已经不再了。”说完,一双深邃的眸子流露出的忧伤一闪而过,不易捉摸。
看着黯然失色的北漠世子,看来他对那女子定有着情比金坚的爱意,荣宓温声安抚了两句,耶律靖安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知己一般,耶律靖安与她就这么一问一答。他真希望时间就这么静止,好让他再多看两眼‘阿瑟’。
这时从远处疾步走来一个粉衫的宫女,见了荣宓欠身一福,“启禀皇贵妃,怡王妃邀您在兰香水榭相见。”
慈安?荣宓眯起眼睛微微笑了笑,“知道了。”荣宓朝着世子莞尔一笑,“本宫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世子初来乍到,对皇宫不甚熟悉,锦云,还是由你送世子回长生殿吧!”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锦云的断然拒绝,“不可!奴婢不能离开小姐半步!”夜色漆黑,这里离水榭还有好一段路,更要紧的是小姐现在还怀着孩子,身边更是离不开人。她怎么能离开小姐呢?若是发生了意外,她简直不敢去想。
耶律靖安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位姑娘言之有理,皇贵妃不必担心小王。”
既然北漠世子是天佑王朝最尊贵的客人,她又岂能怠慢?荣宓葱指指向那粉衫女子,轻松的笑笑,“有她在,不碍事。”
锦云银牙一咬,赌气似得朝着耶律靖安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不善,“世子殿下,请随奴婢来!”
耶律靖安无奈的笑了笑,朝着荣宓微微颔首,由锦云领着往长生殿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喧闹的大殿上,一个眼生的宫女趁着大家醉意醺醺的时候,抬步刻意接近正在低眉饮酒的苏珏,故意压低了声音,亮出了代表荣宓的令牌,“苏太医,奴婢是长乐宫的吟雪,皇贵妃刚刚摔了一跤,现在正在兰香水榭……苏太医,救命啊!”紧紧拽住他的长袖,眉宇间隐有一片焦急之色。
的确,苏珏刚刚也看到了荣宓的座位空空如也,又看到宫女手中亮出的令牌,的确是长乐宫的不假,苏珏一时之间也慌了神,酒意已经醒了一半,疾言厉色的看着那惶恐不安的宫女,喝道,“她在哪里?快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