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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四、归途

李心缘瞧着四人远远的出了谷口,忽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道一吓了一跳,忙道:“师父……”李心缘摆了摆手,道:“扶我进去罢!”李心缘独自呆在房中,怔怔出神。

萧璨和错儿心下虽然担忧,但也没甚办法,知道李心缘此举必是忧心思虑所致,这等心结,旁人原帮不上忙。

错儿坐在屋前独自闷气,她见萧璨自己站着,大声道:“喂!你就不会跟我说话?”

萧璨头也不会,只道:“说甚么?”

错儿气恼道:“说甚么不行?你跟我就甚么话也没有的说了?”

萧璨道:“没有。”

错儿气结,怒道:“你!”心下恼恨,破石头臭石头的大骂起来,萧璨懒得理她,正要回房去,却听有人大喊:“李心缘,你给我出来!”竟是李青玄三人去而复返。

萧璨手握铁剑,沉声道:“你又回来做甚么?”

李青玄面若寒霜,只道:“李心缘,你给我出来!”说罢就要闯进草庐。萧璨铁剑一横,道:“你干甚么!”李青喝道:“大胆!”身子一转,竟闪过了萧璨。萧璨知他身法诡异,铁剑横削,跟错儿两人拦在门口前面,李青玄一时冲不过去,只在屋前大喊,赵丹丘三人也跟在师父身后,不住叫喊。

过了半晌,道一才推着李心缘慢慢的出来,李心缘见了师弟,缓声道:“江流图已经给你了,你还回来做甚么?”

李青玄冷笑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不知道?”

李心缘皱眉道:“我做了甚么?”

李青玄怒道:“我敬你是师兄,咱们真水宫的人愿赌服输,我既已经破解了你的阵法,便当将江流图完完整整的交出来,你给我的是甚么东西!”他将那羊皮卷摊开,只见卷上前半倒是完好无损,密密麻麻的画着图形,后半那里却被星星点点的被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盖住了,上面的图形文字被这黑点遮住了大半。

李青玄道:“想不到你竟如此小气卑鄙,竟把江流图也给毁去一半!”

李心缘垂首道:“那图纸确是因我而毁,只是……”

李青玄大声道:“还可是甚么?你输给了我,眼见自己拿不了江流图了,便将它毁去不是?这是本门至宝,你纵然不愿给我,又怎敢把他毁去?”他脑中一转,道:“定是你还拓了副本,快给我!”

李心缘道:“我没拓甚么副本……”李青玄怒道:“还想骗我么?这次可别怪我不念师门情谊了!给我上!”赵丹丘三人早就做好准备,听见师父下令,三人一起冲了上来。

李青玄踏上一步,伸手就往李心缘怀中掏去,他身法快捷,李心缘在轮椅上不能躲闪,眼看就要抓中,萧璨铁剑直下,劈向李青玄手腕。李青玄双掌回缩,萧璨剑尖一斜,刺向李青玄胸口,李青玄脚踏方位,一个四象步,身子一闪,轻飘飘的避过了,萧璨正要跟上,忽然寒光一闪,赵丹丘和苏萍见师父不能得手,手握长剑和分水刺,扑上来相助,那边冯先勇和错儿也已交起手来。

错儿伤口初愈,本就没甚么其力,这一下挥舞起来,伤口崩裂开来,肩膀上登时一片殷红。冯先勇武功本不及她,但错儿没了长剑,功夫就没了一半,又值如此身躯,没过两招,就没冯先勇一掌打中肩膀,跌倒在地上。冯先勇弃了她,和赵丹丘三人围攻萧璨。

萧璨见李青玄往里李心缘身上扑去,心下一急,正想抢过去,赵丹丘三人围在一起,他们三人身法不及乃师,却也暗合四象,萧璨一时竟是突不出去。忽听“晃当”一声,李心缘胸口被李青玄一掌拍中,他身体飞出,跌在地上,将桌椅都给砸翻了。

道一见师父受伤,心中大怒,他冲到李青玄跟前,将他大腿紧紧抱住,大叫道:“你这坏蛋!”张开嘴一口咬在李青玄腿上,李青玄右手一提,将他整个人也摔飞了。

李青玄红了眼,冲到李心缘面前,喝道:“给不给我?”

李心缘口中喷出鲜血,道:“我没有……”李青玄恼怒异常,正要一掌拍下,只听萧璨大喝一声,他拼命冲出,一剑刺向李青玄后背,李青玄侧身避过。萧璨扶起李心缘,只见他脸上煞白,他常年坐在轮椅上,身子本极虚弱,适才心力交瘁,原是勉力支撑,又中了李青玄一记重手,伤势竟是沉重异常。

萧璨怒目而视,李青玄只是冷笑,恨声道:“我杀了你,早晚也能找的到!”

李心缘道:“那……那图纸……就是真的……”

李青玄怒喝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当年祖师传下的江流图完完整整,你当我不知道么?”

李心缘断断续续的道:“那……上面的……黑渍……是……我的……血……”

李青玄怔道:“甚么?”

李心缘道:“当年……我……没日没夜的钻……钻研江流图……心力……交瘁……是我……吐了……鲜血在上面……我重病……一场……几乎没了性命……”

李青玄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李心缘勉力道:“师弟……你……你从小就……比我执着得多……我不敢给你……江流图……就是怕……是怕……”他这个“怕”字还没说完,突然脑袋一歪,登时没了气息。

萧璨叫道:“前辈!”伸手探他胸口,心跳已停住了。道一放声大哭,错儿搂着他,自己也垂下泪来。

李青玄大叫道:“师兄!”他一把抢过李心缘尸身,哭叫道:“师兄,我……不是真的要杀你啊……”他们师兄弟二人都是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两人一齐长大,端是情同手足,只因渐有心结,竟然闹到了如此地步,此时此地,幼时师兄对自己的关心爱护一一浮现,李青玄悔恨无已,搂着师兄抱头痛哭。

萧璨和错儿心下黯然,他们虽与李心缘相处时日不多,但李心缘谦虚仁厚,甚有长者之风,又是错儿的救命恩人,实是一见如故,不意转眼而逝,而李青玄亦是令人感怀,几人悄立庐中,只有李青玄和道一的大哭之声。

到得傍晚,几人就在四方谷旁边就李心缘埋葬了,李青玄又在坟前痛哭一场。他拿出江流图和无痕宝典,在纸火前踌躇良久。

萧璨和错儿知道他有意将这一图一册烧了,以慰师兄在天之灵,只是心中难以决断。

李青玄思虑良久,终于叹道:“这是师门至宝,我又岂敢毁之?”让赵丹丘找来一个铁盒,李青玄将图册装入铁盒之中,埋在李心缘坟前,跪倒道:“师兄,我不会再看这江流图了,请你放心。”怔怔的流下泪来。

他收拾心绪,将错儿的伤口包好。李青玄精通毒医两道,尤擅用毒,医道虽然稍逊师兄李心缘,亦是当世绝手,错儿伤势本就好了不少,这些皮外之伤自是小菜一碟。

萧璨见事已如此,留在四方谷也没甚么意思,第二天一早便辞了李青玄,自己出了四方谷。

他走了半日,来到官道上,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喂!你等等我啊!”回头一看,正是错儿。

错儿追上前来,口中不住喘气,鼻尖上也渗出汗珠,她一喘一喘的道:“你怎么自己走了,也不等我?”

萧璨皱眉道:“你伤势未愈,还跟着我做什么?”

错儿道:“你这人,你要去哪里?”

萧璨道:“不关你的事。”

错儿却也不恼,笑道:“是是是,咱们相识一场,你又救了我的命,总算是朋友一场了罢?”

萧璨淡淡道:“我没朋友。”

错儿笑道:“那我就是第一个咯,咱们行走江湖的……”

萧璨打断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就此告别。”

错儿面色一变,道:“你……你不管我了吗?”

萧璨道:“我还有事。”

错儿低声道:“你……你保重。”萧璨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错儿远远的看着他背影,怔怔出神。

萧璨行不数里,忽听背后有人呼唤:“喂,你站住!”

萧璨不必回头,已知这人是谁了。错儿一溜烟赶到近前,娇叱一声:“看剑!”她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一柄长剑,竟是直刺萧璨面门!

萧璨吃了一惊,忙闪身避开,右掌急探,一把抓住她脉门,厉声道:“你做甚么!”

错儿嘻嘻一笑,道:“我不是说过咱俩要比过一阵的么?你都要走了,咱们这就比过,我非得胜了你不可。”

萧璨目光闪烁,道:“你力气都没了,还想这些?”

错儿嘟嘴道:“那不管,总之我定要胜了你再说。”

萧璨道:“你怎样才肯干休?”

错儿笑道:“胜了你自然就罢休咯。”

萧璨沉声道:“非得如此?”

错儿道:“自然如此,你不敢比么?”

萧璨眉毛一挑,道:“你伤势没好全,我也不占你便宜,你伤势好全了再来罢!”

错儿道:“那可不行,我怎知到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可得看住了你,到时咱俩就地比过。”瞧她模样,倒似是胜券在握一般。

萧璨颇感为难,若是跟她比试,胜过一个带伤的小姑娘固然不见得有什么光彩,何况他心中认为此事十分无聊,实也无心作此纠缠,纵是他胜了,难保这丫头就不会再跟来?不禁踌躇。

错儿道:“你放心,只要我真的胜过了你,自然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萧璨哼了一下,道:“你爱怎样便怎样罢!”放手便走。

错儿两步跟上,笑道:“你也不等等人家。”一张嘴有一条没一条的说东说西,萧璨也不搭理她,错儿兴致丝毫不减。

沿路直走,没多久进到汝阳城中,错儿本是个好热闹的人,到了城中,更是欢喜,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总有得瞧的。

正行间,忽听一个有人唤道:“萧兄!”前方奔来一人,萧璨看时,这人青衫飘动,却是先前见过的,正是晴宋的师兄林诗棠。他身后还有一个儒雅青年。

两人来到近前,林诗棠抱拳道:“萧兄别来无恙?”见错儿就在一边,喜道:“原来错儿姑娘已经好了么?”

萧璨方才记起当日是有与他约好在客栈碰面的,他去小蛮峰请师弟来给错儿疗伤的,只是当日他得花笑指引,直接去找李心缘去了,却忘了留下口讯。林诗棠身后那人,想必就是他师弟了。

错儿见这人竟认得自己,倒也好奇,道:“我当然好了,你是谁?”

林诗棠哈哈一笑,道:“在下林诗棠,”又指身后那人道:“这是我师弟陶文渊,是小蛮峰上第一医手。”陶文渊微笑点头。林诗棠道:“错儿姑娘不认识我,我却是见过姑娘的。”

错儿更奇,道:“你见过我?什么时候?”

林诗棠诧异道:“萧兄没给姑娘说过么?”

错儿撇嘴瞄了一眼萧璨,道:“他呀,哼!”心想:“这臭石头原来又有事情瞒着我。”

林诗棠微微一笑,将当日之事简单说了,道:“我那小师妹也极为感谢错儿姑娘相救之情。”

错儿这才记得当日与史虎云相斗之时,确是还有另一位姑娘在场,只不知却是这人的师妹,当下道:“这没什么,你后面不是也救了我么,咱们正好扯平。”

林诗棠微微一笑,道:“当日我与萧兄约定在此等候,只是来了之后却没见到萧兄,我与师弟在城中找了几日,又去找史虎云那里探了一阵,还是见不到两位,只好又回到城中四下打探,幸好今日遇见了。”

萧璨心想自己与他只是萍水相逢,林诗棠却为了他两人连日奔波,更不惜犯险再去找黑云铁蹄众人,可见实是极重情义的了,抱拳道:“多谢!”

林诗棠道:“只是当日错儿姑娘伤势极重,不过这几日功夫竟能好转,莫不是萧兄也精通医术么?”

萧璨道:“不是,只是此间另有高人,叫咱们碰见了。”他想李心缘隐居在此,自己也不方便透露他的行迹。

林诗棠点头道:“原来如此。”既见错儿无恙,他与陶文渊告辞几句,便自去了。

萧璨见两人去了,正要走时,错儿嗖的一下,拦在身前,萧璨皱眉道:“又怎么了?”

错儿俏脸微翘,道:“你说,我受伤之后,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的?”

萧璨忽然凝视错儿脸颊,直视片刻,错儿被他瞧得脸一红,道:“你看我干嘛?还不快说。”

萧璨淡淡道:“我把你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都摸了一遍。”

错儿想不到他忽然蹦出这句话,登时大窘,连脖颈都涨红了,大声道:“你……”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作势要打,萧璨早走到前面去了,错儿跺脚道:“这臭石头!”

两人来到客栈前,错儿恼他先前言语,嘴巴一路都是嘟着的。正要进客栈,错儿忽然面色一变,一下闪到萧璨身后躲起来。

只见客栈中走出三人,两名男子,另一人全身黑衣,黑纱遮面,萧璨记得正是那日追赶错儿的人。

错儿捏住他臂膀,悄声道:“你别看他们,小心给发觉了。”幸好那三人只是四下瞧了几眼,转身往东边去了。

错儿见三人走开了,这才大舒了一口气,轻拍胸口,道:“好险!”

萧璨微感诧异,道:“你仇人?”

错儿正要分辨,忽然俏脸一板,道:“哼,干嘛跟你说?”

萧璨知她气恼,也不在意,就要进入客栈,错儿忙一把将他拉住,急道:“你还住这家客栈?咱们去另一家。”也不管萧璨如何,拽着便走,找了另一家客店歇息。

数日之间,两人走走停停,萧璨自来独来独往,近日身边却忽然多了错儿这个活泼好动的丫头,好像周围也多了些生气,错儿几次问萧璨去何处,萧璨自走自的,也不搭理,错儿虽早知他脾气,有时也还是要气恼一阵,不过她天性开朗,不一会又嘻嘻笑笑的了。李青玄原先给她她伤药,错儿跳动几日,伤势渐渐好了。

错儿见萧璨数日都是往西,心中奇怪。这天大早,两人出了镇子,又往西直走。错儿见萧璨面上神色异常,虽也是如往日般不苟言笑,却总觉有什么奇异之处,心中更是奇怪,忍不住问道:“你生病了么?怎么脸色不对?”

萧璨淡淡道:“有么?”

错儿哼哼道:“明明就是,你当我看不见么?”眼睛一转,道:“莫非前面有什么人?”

萧璨眼中光芒一闪,就不再说话了。错儿暗自寻思:“这臭石头平日可不会这样,莫非有事?”只是萧璨不说,她也只是混乱猜想。

不多时萧璨离了大路,径往小路而去,又行数里,连小路都没了,但见山林遮蔽,竟到了密林深处,错儿急道:“喂,这都没路了,你还要去哪?”

萧璨道:“你若不想走就回去罢。”

错儿道:“走便走,你当我害怕么?”

行不多时,忽听前方激流跌荡之声隐隐传来,错儿喜道:“这里有瀑布么?”疾奔几步出了林子,忽然眼前一亮,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大片林地。

微风曼拂,山叶如水轻沸,晨光影照,林木似荡云尘。错儿大是欢喜,道:“这地方倒是不错。”

她跃下瀑布,只觉鼻中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幽香,不知是林香花香,瀑布下成一池,于远处汇成一片镜湖,清澈见底。

错儿捧起池水,洗了一把脸,池水凉凉的,她也精神一阵。看萧璨时,只见他眼神中却露出一丝失望黯然的神色,仿佛眼前景色,在他眼中亦不过是残枝败叶。

萧璨似对这里是熟悉的多了,他每走一步,目中的黯然之色便多一分,这路上杂草繁盛,哪里像是有人来过?

行不多时,彩叶纷飞中,现出一间木屋。错儿大为惊讶:“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住的么?”奔到近前,方知自己想错了,这木屋看起来已不知过了多少年月了,显得有些破败,在这四周明丽的景致中,更显衰颓。屋子上面遮盖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四周围有一片半腰高的栅栏。

这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扇老旧的木门禁闭。错儿有些失望,道:“原来没人。”却见萧璨神色黯然,目光中一片失望之极的神色。错儿自与他相识以来,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神色,不禁有些发怔:“他见这屋子是空的,才如此伤心么?他来这里找谁?”

萧璨站在屋前呆了半晌,上前将屋门推开,屋内摆设极是简单,一床,一桌,两张椅子而已,已然布上了一层灰尘。错儿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道:“你来这里找人的么?这里可不像有人住啊。”

萧璨走入屋内,轻拭桌台,淡淡道:“这是我家。”

错儿倒是大出意料,道:“你家?”

萧璨竟将错儿几步推出屋外,道:“我要在这里待上半月,你自便罢!”不等错儿说话,双臂一合,便将屋门关上了。

错儿急拍屋门,却听门内咯吱一声,显示萧璨在里面将门闩拉上了,错儿忍不住大怒,“死石头!臭石头!”的一通大骂。只是任凭她在外面叫喊的多大声,萧璨却犹如听不见一般,屋内半点动静也没有。

错儿骂了一阵,心想:“哼,自便就自便,难不成少了这块烂石头便不行了么?”方才四周还没看够呢,离了木屋,四下游玩。这周围山水叠翠,彩叶错杂,只是她口中“死石头,臭石头”不断,这一片风光瞧在眼里,却放不到心上了。

她晃荡了一阵,腹中饥饿。口中骂人,毕竟不能真填饱肚子,但要寻些吃的,错儿姑娘自来只知道用钱买,除此之外,可就没什么觅食的法门的了。此刻手上银票倒是不少,却到哪里买吃的去?去找那块臭石头?哼,那不是气势又矮了一截?只得喝些池水解渴。

她又胡乱走了一通,瞧瞧暮色将至,本来夏末秋至,夜晚还不会来得如此快,只是山林间的晚上似乎要早得多。错儿猛然想起一个大问题,忙跑回木屋,猛拍了好一阵屋门,手也拍得红了,又好一阵叫唤,木门呀的一开,萧璨立在门后。

错儿本以为萧璨定会大大生气,想不到他脸色只是淡淡的,道:“怎么了?”

错儿脸一红,嗫嚅道:“我晚上睡在哪里?”

萧璨瞧瞧四周,道:“这么大地方,还睡不下你么?”

错儿大声道:“外面怎么睡?”她自幼习武,虽谈不上娇生惯养,可除了上次受伤之外,也没真吃过什么苦头,夜宿野外这种事是从来没做过的。但在萧璨看来,此事真是寻常不过,有什么好惊扰的?便要关门回屋,错儿大急,道:“等一下,我……我肚子饿了,你有什么吃的么?”

萧璨道:“这屋子大半年都没人在,怎会有吃的?”砰一声闷响,将屋门关上了。

错儿忍不住又要大骂,总算腹中空空,心想骂这人还不如快去找些吃的要紧。只是眼见天就黑了,却到哪里找去?忽然想起上次在破庙之中,那块臭石头不是在夜里也逮住了一直野兔,哼,他行我就不行么?这山林茂密,想必野兔也是有的,主意打定,就要去打猎,只是生怕晚间迷了路,想了一下,四周找些干柴,掏出火石,就在屋前架起一堆火来,只要自己看着火光,就不会迷路了。

当下磨剑擦掌,错儿姑娘第一次自己猎食,可丝毫马虎不得。记得东北角林木丛杂,想来野味不少,直奔而去,此时天色尚未全黑,她目力也佳,一路倒还走得。到达林中,一时却不知从何下手。本来野外猎食,不论安排陷阱,埋伏诱饵,布置落石,静待伏击等等诸般方法,皆可使得,至于寻找猎物踪迹,则可通过辨别动物粪便,脚印,交叉之处,饮水处等等迹象找寻,但这些错儿姑娘自然是不会的了。其实凭她身手,别说区区山鸡野兔,便是山羊黄牛,都可轻易拿下,难就难在找不到踪迹,所谓“有的放矢”,有的才能放失,她空有一身功夫,奈何没处使。只得走走停停,心想若是有两只野兔乖乖的跑到近前,让她抓了,那就最好了,这叫瞒天撞大运。

但她虽天真,也知这等好事终究不会有的,只得张大了眼睛四看,哪里找得到?走了半晌,忽又埋怨起萧璨来,要不是这人冷漠无情,自己怎会落到这般情景?当下又是“死石头、臭石头”胡骂一通,拔出短剑胡乱挥砍。

暮色更暗了,错儿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本来寻常小姑娘到了这般田地,纵不奔回屋前大哭,也不会再留在外面了,但她天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心中又跟萧璨赌了一口气,却是丝毫不惧。

正在乱走,忽见前方草丛里动了一下,发出一些声响,错儿大喜,急忙赶到前去,却见两只山鸡抖擞羽毛,正自互啄。看这两只山鸡羽毛发灰,互相都被啄下几块,只是兀自高昂头颈,打得起劲。

错儿更是欢喜,暗想:“鹬蚌相争,我这渔翁得利。”拔出长剑,朝一只山鸡去,登时将整个鸡头都砍掉了。

错儿自己吃了一惊,叫道:“哎呀!”对面那只山鸡想来也是吓傻了,扑腾一下,奋起跑路。

错儿拾起无头山鸡,心下暗喜,跑到池边剥洗,心下暗暗得意,心想:“若是师父知道我用她教的剑法来杀鸡,不知是脸上什么表情?”想想暗笑。原来她虽顽皮,她师父对她甚是爱护,此时不禁想了起来。

她将山鸡剥洗干净,兴匆匆奔回木屋前,暗想:“原也没什么困难,看那臭石头还得意什么?”先前起的火堆早熄了,她再加了些干柴,挑起那山鸡在火堆上烧烤。

肉香飘散,她早馋的不得了了,撕下一块便咬。吃到一半,瞧那屋门禁闭,心想:“那臭石头想来都没出门。这人也真是,既然回到家了,干什么还是这副模样?他从小住在这里么?这里这么好的山水,却养出了这么块臭石头……”胡乱想了一阵,又想:“他想必也饿了,哼,我干什么要管他?饿死了正好。”只是心中隐隐又有点不自在:“罢了,谁叫姑娘心地好呢?”撕下半片山鸡,来到门前猛敲。

这一次倒是没过多久,屋门便开了,萧璨早知是她,微有不耐之色,不过随即隐没。

错儿递上半片烤鸡,道:“喏,可别说本姑娘不照顾你,拿去吃罢!”她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气派可也不小。萧璨也不说话,伸手接过了,就要关门,错儿道:“你怎么不谢谢我?”萧璨淡淡道:“多谢。”随手将门又关上了。

错儿见他分明是随意应付,又被他挡在门外,心中不禁又气恼起来,拿着长剑在边上草丛中乱挥,口中不住大叫,直挥得手臂也累了才停下,天早已全黑了,割了些长草铺在火堆边,躺在上面歇息。

当夜倒也睡得踏实。第二日张开眼睛,只见萧璨竟已早早起身。他先是将木屋顶上的落叶都清理干净了,又将屋子四周的杂草除去,在屋前开出一条小路,周围的栅栏已有些破损了,萧璨伐了一棵大树,将栅栏重新竖起,还将屋子内外灰尘都扫的一干二净,些许小事,不在话下。

错儿见他忽然如此勤快,却是大为惊奇,她与萧璨相处以来,早知这人喜静不喜动,有时独自在屋中呆上一天,还是不烦不躁的,若是换了自己,只怕屋顶都戳穿了,而且观萧璨平时,衣物饮食,全不在意,往往随遇而安,怎的现在忽然变得爱干净了?心想或是回到自己家中,毕竟有些不一样。

不过这人出来了,总比窝在屋子里好,错儿见他忙活,也自帮忙,心想总不能一直睡在地上,便在木屋边上也搭了一个小小棚子,看她模样倒像是要在这里久住了。

两人忙活了一天,这一次萧璨去抓了四只野兔回来,架在屋前烧烤,错儿自也老大不客气,坐在火边大吃。

她见萧璨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火堆,显是有心事,便道:“你从前就住在这里么?”

萧璨抬头瞧了她一眼,淡淡道:“是。”

错儿手上撕着兔肉,道:“这里都破了,还回来做什么?难道你在江湖上还不能安身立命么?”

萧璨缓缓道:“你不懂的。”

错儿嘴一翘,哼道:“有甚么不懂的?”

萧璨凝视火堆,缓缓说道:“不论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总会有一个人始终惦记着我,在这世上,只要有一个人想我就好。”

火光照耀在他眼中,闪闪烁烁,错儿瞧着,心中一动,不禁有些痴了。

萧璨站起身来,自己回到屋中。错儿躺在草丛上,念着萧璨的话,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两人便在林中住下。萧璨倒也不似在四方谷时大半时候都窝在屋中,有时练练剑法掌法,有时四下闲逛,错儿见他每日都往来路看去,目中隐隐期待之色,倒像是在等着谁一般,只是终究没有人来。

十余日倏忽而过,这天错儿见萧璨将屋子收拾了,就要出门的样子,惊道:“咱们要走了么?”

萧璨道:“你若想一直留下便留下罢。”

错儿脱口道:“你都走了,我还留下来干什么?”这话刚一出口,便觉不对,面上不禁一红,偷偷瞥去,幸好萧璨神色无异。

本来也没什么收拾的,便也出了山口,错儿叹道:“留在这里许多天,一下子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回身一看,林中却还是一片耸翠,错儿回身笑道:“在这里没什么长进,打猎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萧璨遥望山林,数年来他每年都要回来一次,在这里呆上半月,他每次回来之时心中总是有着一冀希望,盼着那人已然回来了,就在这老屋里等着他,然而每次都是黯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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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时光,我常与村里的小伙伴拿着树枝,在空地里打打杀杀,抢夺地盘。时间久了,我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野孩子。这样的日子似乎覆盖了我整个少年时光,像一场漫长的梦,梦中的我追着风跑啊跑,路旁开满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虽然不起眼,却代表了整个春天。少年时总有那么多让人捉摸不透的故事,让人无法忘怀。
  • 这绝望又黑暗的世界

    这绝望又黑暗的世界

    那是创世女神喜爱的酒杯,这里是众神璀璨的舞台。那是光明之神第八颗宝石,这里是黑暗残酷的洗礼。当永不落的希望坠落,人类是否只剩绝望?当历史的法锤落下,勇士是否依旧呐喊?以节操发誓绝不烂尾平凡刚建的新群511489596欢迎各位读者大大的批评和建议。平凡一定会虚心接受,并使得这绝望又黑暗的世界写的越来越好。
  • 风挽柔情醉

    风挽柔情醉

    她上官柔是该死之人,从一国公主沦落成了杀手,后来,又糊里糊涂的嫁给了传闻如阎王、不近女色的那位冥宗宗主——“风由冥,你说不会爱上任何人”“你,除外。”“传闻说你不近女色……”“传闻不还说冥宗主与他夫人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吗!?”——“风由冥,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很久很久了,大概是第一次见你就一见钟情一见倾心了……”“我们下辈子也要在一起。”“你上辈子也是这样说的……”——他与她约定,不喝孟婆汤、不渡忘川“来世还要与你携手一生……”“来世,娶你……”——命运这东西,半点不由人!更多精彩记得看本书《风挽柔情醉》“风下抚琴顾,笑颜似当初。”“柔情千百度,挽挽嫣唇朱。”
  • 决斗特区13

    决斗特区13

    世界观比较笼统,大致发生在现实的未来。主要内容是游戏王玩家们的对战故事,对战风格比较接近现实对战。
  • 我的美女老婆是混混

    我的美女老婆是混混

    我唐远本是一个在生活中努力拼搏的超级倒霉鬼,不想异世的纷争却带给了我无尽的力量,但同时也给我带来了无尽的麻烦!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农妇、山泉、有点田,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命运却让觉得那样太便宜我了,所以他让一堆麻烦降临在我生活中。悲惨而幸福的日子就这么混下去吧……
  • 血色之罪

    血色之罪

    这世界就是一个大染缸,我想跳出去!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的身体仍有余温,我还能搏一搏!赌上全部,包括这个世界!
  • 我离婚后的脱贫路

    我离婚后的脱贫路

    别人都羡慕我有一个高官妻子,却不知我背后的生活之苦。为了照顾她的身份,与她隐性离婚之后,我去了贫困村干第一书记。曾以为远离城市的喧嚣、远离婚姻生活之后,便能与她彻底断绝关系。曾以为初恋以单身者身份回来后,会与我共续前缘,弥补曾经的遗憾。未曾想,事与愿违,在经历过磨炼之后,我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