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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十、秋水

萧沈二人疾奔了盏茶功夫,见身后并无人追来,稍稍放心。沈寂道:“魔教教主果真是名不虚传。”萧璨道:“你也不差,不然咱们也逃不出来了。”沈寂笑道:“若是屋子里面那几人也一齐出来,咱们可真走不成了。”萧璨点点头,道:“既然药已拿到,还是尽快回去。”回望几眼,确保无人跟来,寻路往弹指峰底。先前自地道进来,此时却不能再回地道去了,只得翻过半山,再找路回去。

刚走出半里,忽听一阵极为沉重的呼吸声,不由一惊。那声音自草丛中传来,似是有人受了极重的伤势,萧璨心想:“莫非是山庄的人?”纵身上前将草丛扒开。

地上果然有人,这人也果然受了伤!只是萧璨万料不到地上的竟是此人,惊道:“是你?”

这人竟是林诗棠。

沈寂奇道:“你认得?”萧璨点点头,心中疑惑不定,怎么也想不到林诗棠竟会在这里。只见他面色淡金,身上却没甚伤痕,想是受了厉害的内伤。他是小蛮峰的高足,声名不在武林各派掌门之下,武功亦自不弱,怎会轻易受伤?萧璨俯身轻唤几声,林诗棠眼睛似睁似闭,嘴唇微微颤动,也不知是否听得见。

萧璨见多问无益,当下将包袱交给沈寂,自己背起林诗棠。两人知道魔教众人全都聚在悠然居那边,想来不至这么快追来,也不必再小心翼翼,一路往深谷疾奔。

这一路并无阻碍,回到谷中,已近晌午。错儿和萧婧早就等得望眼欲穿,见两人平安归来,俱是大喜。错儿本来识得林诗棠,见萧璨竟背了他回来,大是奇怪。沈寂将所得药物分给众人。成伯颇识药性,捡了一些治疗内伤的丹药喂给林诗棠。

错儿问道:“林大侠怎么也在这里?还受了伤?”萧璨微微摇头,心中也自不解。错儿歪脑想了一下,拍手道:“我知道了!定是他得知魔教要来害谢树山庄,因此特意赶来相助的。那天他不是也在少林寺里面么?说不定就是那时得到的讯息。”

萧璨摇头道:“原慕华要来山庄,连教主原惊世也不知道,他从何得知?何况当日在少林寺,他们好几位师兄妹都在一块,纵是得到讯息赶来,也当是几人一齐前来才对。”错儿撅嘴强辩道:“说不定他们兵分三路、四路、五路的,那有什么奇怪?”萧璨沉吟不语。

沈寂替林诗棠略略把脉,沉吟道:“瞧他伤势虽重,好在他内力不弱,竟能挨到现在。等他醒了之后再问不迟。”众人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得罢了。当萧璨和沈寂潜入山庄之时,成伯也派了三人急往南阳城中买了不少干粮,便分来给众人吃了。

萧璨见萧婧眉间忧色,道:“你担心尹公子么?”萧婧点头道:“少爷一向对我好的很,我怕……”错儿凑上前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花笑去找的那位先生,医术高明的紧,你家少爷伤势虽重,那也是药到病除的。”萧婧道:“错儿姐姐认得那位神医么?”错儿瞥一眼萧璨,道:“自然认得,当初我受了伤,还是有人送我去的呢。”

萧璨道:“你叫姐姐做甚么?”萧婧抿嘴笑道:“是错儿姐姐让我这么叫的。”错儿面上一红,道:“你可别以为我占了你妹子便宜。咱俩早算过了,婧儿是十月初六生的,我是十月初九生的,我可整整大了三天。”见萧璨脸上一副不屑的神色,又叫道:“再说了,婧儿多了我这个姐姐,吃亏的很么?”沈寂注视几人,微笑不语。

萧璨扶起林诗棠,暗运内功,助他发散药力。林诗棠虽然受伤不轻,一来他本身功力深湛,二来谢树山庄的丹药甚有效验,过了一个时辰,悠悠醒转过来。他见了萧璨,叹道:“是你……”

萧璨先前几次见他,虽谈不上意气风发,至少也是十分悠然的,此时却颇有废色,问道:“是谁伤了你?”林诗棠却不回答,轻声道:“我要去……见师父……”,他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身子,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直欲作呕,颓然坐下。他竟似抱了极大毅力,刚刚坐倒,又奋起精神,这一下竟然站得起来,便往洞外走去,只是刚走两步,忽觉胸口一窒,两条腿如注铅石,任他使劲全身力气也难以移动半分。他本就气息不顺,这一下更是厉害,“咕咚”一下,俯身跌倒地上昏倒了。

萧璨将他扶到一块大岩上躺好,皱眉不语。

错儿道:“不知是谁将他打成这样。在少林寺的时候,看他武功可也很好啊。”她之前承蒙林诗棠相救,对他颇有好感。萧璨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武功再高,难免有打输的时候。只不知他为何急着回山。”错儿惊道:“莫非他师门有了什么变故?有人上小蛮峰寻仇?”萧璨摇头道:“当世除了魔教,还有谁会闯上小蛮峰去?只是原惊世近在眼前,只怕不能分身。”错儿耸肩道:“那我可不知是为了什么了。”

过了半个时辰,林诗棠再度醒转。这次倒是清醒了许多,只第一件事仍是要回到师门去,众人将他制止。错儿道:“你这般模样,还想去哪里?”萧璨问道:“莫非真是贵师门出了什么事么?”林诗棠一怔,道:“我师门哪有什么事?”随即神色一黯,道:“或者……我回去之后也说不定……”众人不明所以。林诗棠道:“相救之情,铭感于心。只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山上去的,这便告辞了罢。”错儿心想:“这人外表爽净,性子可真固执,跟那臭石头到有几分想象。”

林诗棠起身便走。在场中除了萧璨和错儿与他有旧,其余都是初见,见他执意离开,也不便相阻。错儿大急,叫道:“我送你回去!”在地上随意抄起一柄长剑便要跟上。林诗棠摇头道:“多谢你了,只是不必了。”径自出了山谷。谷口守卫识得是萧璨带回来的人,也不阻拦。

错儿见他步履摇晃,颇有些担心,正欲再跟,一只手掌将她拉住了,却是萧璨。错儿脸上不解,萧璨摇头道:“他不会许你跟上去的。”错儿道:“他这般走法,只怕没走多远就倒下了,怎能回得去?”萧璨低吟不语。错儿道:“我先跟上去,若是他还是不让,我悄悄跟着便是。”萧璨皱眉道:“你为何如此热心?”错儿诧异道:“不是你说的上次是他救了咱们吗?救命之恩,岂能不报?”萧璨踌躇半晌,终于叹道:“你留在这里罢。我护着他回去。”

错儿一怔,跺脚道:“那怎么行?”萧璨道:“有何不可?”错儿张口结舌,心中只觉不妥,却说不出为什么?

沈寂忽道:“不如你们都留下,还是我送那位林兄回去罢。”错儿喜道:“你肯去么?”沈寂微笑道:“急人之急,原是我辈中人的行事。”错儿大喜,她先前说要去,不过是一时冲动,念着林诗棠相救之情,心中可着实不愿与萧璨分开,若是沈寂肯去,那是最好不过。

不料萧璨却摇头道:“还是我去罢。你留在这里,我倒还放心些。”错儿听他这么一说,一股欢喜之情,立马又消失不见了。沈寂望望萧婧,道:“只是你们兄妹……”

萧璨摆手道:“我答应花笑保护这些人周全,若有闪失,未免有负所托。”来到萧婧面前,微笑道:“先前我说还是不要回来的好,你却不听。现下可不是又分开了?”萧婧目光闪烁,柔声道:“哥,你后悔了么?”萧璨反问道:“你呢?”萧婧微微一笑,轻轻摇头,萧璨笑道:“你心地好。我可是有些后悔了。”也不知他是玩笑话还是真的后悔了。

错儿见他神情,心中一股幽幽之意,暗想:“我与你相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对我笑过?”一时惆怅起来,心中似苦似甜。

兄妹两人轻语片刻,萧璨起身离开。他径自出了山谷,心想林诗棠脚程不快,料来能追得上,一路不急不缓。刚出了深谷不远,果见前方一人踟躇而行,正是林诗棠。

林诗棠走了这一阵,颇感疲惫,暗自皱眉。似他这等内功深湛之士,便是连着走上一天,也是脸不红气不喘,如今方才不过数里,竟至如此,伤势着实不轻。

萧璨也不上前相见,只在后面跟着。林诗棠强打精神,两人一前一后,又走出十余里,谢树山庄已抛在后面了,天色渐渐昏暗。

林诗棠支持不住,正欲在路边歇息一阵。忽听“桀桀”两声,一个声音道:“姓林的,还想跑么?”道旁现出两人。林诗棠面色微变,这两人全是红白衣衫,左边那人面貌颇为狰狞,右边那人却白净的很。两人都是白绿衣衫。

萧璨瞧见两人,闪身隐藏到草丛中,暗想:“原来他果真是被魔教中人所伤。”

林诗棠沉声道:“你们还想怎样?”白脸汉子人阴笑道:“拿你性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教主宽宏大量,放你逃出来,咱们做手下的气量太窄,可容不得你离开。”林诗棠哼一声,面容冷峻。

萧璨心中一动:“莫非竟是原惊世亲自将他打伤的?”

林诗棠心中暗叹,随即昂然道:“你们要来便来,我是小蛮峰的弟子,难道还怕了你们!”

白脸汉子狞笑道:“小蛮峰又如何?有朝一日,总得教咱们神教踏平了!只怕到时候青阳老儿都得乖乖给咱们教主下跪,哈哈!”他明知林诗棠此时绝不是自己的敌手,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正是有恃无恐。

林诗棠剑眉张扬,冷笑道:“就凭你们?”单掌横切,直往那人劈去。他固知此刻自己绝无胜算,只是对方辱及恩师,如何忍耐得住?况且此时形势,先出手后出手已全无分别。他虽有重伤,方才却已蓄力多时,这一掌竟还有几分气势,正是他小蛮峰“小蓬莱仙掌”中的一招“风雨欲来”。

对面那人见他掌法精奇,一时倒也不敢大意,侧身避过。林诗棠看他身法,虽是巧妙,比之自己终是不如,心知若在平时,对方是决避不开的,此刻自己动作毕竟慢了许多,反不如对方了,暗暗叹息:“想不到终究还是死在他们手上!莫非真是天意吗?”想要回身,但觉气血冲顶,脚下一阵虚浮。

另一人见他招式用老,正是机不可失,举拳往他背心击去。忽然一条黑影急纵到眼前,一剑疾往他手腕切去,那人大惊,急忙缩手,同时左手疾出,直抓对方面门。

萧璨见他迎面抓到,竟不理会,右手用力一压,铁剑直下半尺,横削对方腰间。那人哇的怪叫一声,急退数步。另一边白脸汉子反应过来,双掌横扫,直扑萧璨。萧璨见他掌法不弱,若要回剑抵挡,中间却站着林诗棠,忙矮低身子,铁剑倒转,向上直刺对方腋下。白脸汉子双掌已出,想要回招已是不及,忽然眼角瞥见一道寒光,接着左肩一阵痛彻心肺,萧璨一剑自下而上将他整个肩膀穿透了。

他脸色本来白净,这下更白了。萧璨毫不手软,铁剑劈砍而出,白脸汉子惨叫一声,向后踉跄几步。他整条手臂几乎被砍断,只有前面还有一点血肉相连,直垂垂的抬不起来。

另一人见同伴重伤,面色大变,哪里还敢上前?急忙拉过白脸汉子,急忙忙逃走了,萧璨也不追赶。

林诗棠动了真气,一阵晕眩。萧璨将他撑着了,道:“你怎样了?”林诗棠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次可又要多谢你了。”萧璨道:“你伤势沉重,走不到小蛮峰的。我送你回去。”林诗棠道:“谢树山庄那边不需萧兄照料么?”萧璨道:“那边自有人当着,不然我也不会来了。”林诗棠苦笑道:“在下若是再拒绝,未免拒人千里,如此劳烦萧兄了。”

当下两人一同往北。萧璨心想那白脸汉子回去之后只怕会再找人前来报仇,小心谨慎,只是一路却没人再来了。

眼看天色已黑,眼看赶不到市镇去了,恰好道旁有间残破木屋,两人到里面暂歇。萧璨自深谷中带了一些内伤之药出来,取出给林诗棠服下。林诗棠自打坐运功,虽说与那两人动手时触动真气,但走了半天,毕竟血脉活动不少,他调息半个时辰,脸上隐隐有些血色。

萧璨见他运功完毕,取了些干粮给他吃了,道:“我看明日到市镇上,还是寻两匹马匹,尽快赶到小蛮峰去。”

林诗棠点头道:“是。费心了。”

萧璨道:“当日在少林寺,你们师兄妹都在一齐,怎的就剩你一人?莫非他们都出了意外?”林诗棠强笑道:“那倒不是。是我……是我自个儿有些事情,与他们分开了。”萧璨见他欲言又止,他不爱窥人隐私,林诗棠既不愿意说,便也不问了。

两人默然。林诗棠低头沉思,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道:“萧兄可知我是被谁打伤的?”

萧璨道:“凭你的武功,纵是魔教之中能将你打得如此重伤的只怕也只有原惊世和三位明王而已。日间听那两人说话,似乎是原惊世亲自动手。”林诗棠道:“萧兄心思机敏。在下确是伤在他手上。”萧璨微有些诧异,道:“原惊世当日在少林寺定有三年之约,怎地又向你动手?”林诗棠顿了半晌,才缓缓道:“这次是我得罪了他。倒不是他先动手的。”看来似乎还是他先向原惊世出手。当日少室山上,原惊世威震群雄,萧璨亲眼所见,深知林诗棠武功虽属一流,大未足以抵敌原惊世,听他这么说,更是惊奇。

只他向来有什么好奇之事,也不喜多问,只简单道:“好在你能从他手上逃脱,倒也不差了。”林诗棠叹气道:“他若当真要我性命,我哪里还能逃得出来?是他故意放我逃走的。”他说完这话,怔怔出神,脑中一片烦乱。

他发了一会呆,又长叹几声。萧璨先前见他几次,只怕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今日的多。林诗棠道:“萧兄以为原惊世此人如何?”

萧璨沉吟一下,缓缓道:“此人武功高绝,气派也很大,深有野心,殊为不凡。”林诗棠道:“以萧兄的见识,当今之世,谁人可胜的过原惊世?”萧璨道:“当日少林方丈、花四庄主、枫城城主三大高手俱都败在他掌下,可见武功惊人……当日那疯和尚……如今世上能胜过他的,或许只有尊师青阳先生了。”他这话说完,心头闪过一个白影,沉吟道:“或许还有一个人?”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自摇了摇头。他心中想的,正是现在弹指峰下的沈寂。

林诗棠摇头道:“家师当年与原惊世一战,算是不分胜败。只是家师年纪渐长,原惊世却方当盛年,若是今日再战,只怕家师也难有胜算了。”

萧璨自言自语道:“难道竟真的无人能敌?”其时原惊世是否无敌,达达教是否称雄,他也并不如何关心。他先前行走江湖,达达教的故事,也只是偶然听听,达达教之人再凶险,总归没有冒犯到他,谈不上有什么仇怨,若说有厌恶的,反倒是黑云铁蹄令他记恨非常。

林诗棠道:“除非沈枫沈中州重出江湖,那就万无一失了。”

萧璨一怔,过了一会,才道:“他……他只怕不会再出来了。”顿了一下,道:“小蛮峰武学渊深,勤加研习,未始不能胜过原惊世。江湖上便是能胜的过你的,恐怕便不多。”

林诗棠微笑道:“我在小蛮峰功夫也不算特别高的。别说师父和大师兄,单说几位师弟师妹,我便未必能胜的了。好比三师弟孙培镜,他负责教习弟子,武功就在我之上。”

萧璨闲话道:“江湖传说小蛮峰有一套‘洗心诀’的神功,是为镇山绝学,威力无穷,与少林派的易筋经、洗髓经并列,难道也胜不过原惊世么?”

林诗棠点头道:“确有这门神功。除了这‘洗心诀’神功,小蛮峰上另有一门秋水神剑的绝学,俱是盖世武功,只是山上也无人能够练成。”

萧璨道:“这倒未曾听闻。”

林诗棠道:“‘洗心诀’声名久著,秋水神剑却是甚少有人知道的,萧兄没听说过,原也平常。小蛮峰上不论是剑法、掌法、拳法、轻功、暗器都有独到造诣,唯剑法尤强,而诸门剑法当中最厉害的,便是秋水神剑,只是连我恩师也没练成。”

萧璨道:“如此厉害?”

林诗棠道:“其实当真怎样,谁也没见过,但极为厉害是一定的。听恩师所言,这门秋水神剑其实得之偶然,数百年前我派的创派祖师韩轻眉原是个女子,这你想必是知道的了。”

萧璨点点头,林诗棠道:“她当时红颜素手,真是名动天下,兼且文采风流,好结交英雄豪杰,武林中仰慕的人何止千万?只是不管一个人再如何厉害,总不能叫世上所有人个个都佩服你的。你说是不是?”

萧璨道:“原是如此。”

林诗棠又道:“祖师爷当时名头响亮,这便激怒了一个人,他邀祖师爷比武决斗,要看看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这人也当真厉害,祖师爷和他打了一天一夜,这才将他击败。哪知这人败北之后,却毫不服气,他约定三年之后,再来与祖师爷比试。祖师爷武功通神,性情爽朗,她一生当中也实是难得的遇见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当即答应下来,于这三年当中,却也加倍用功,不敢懈怠。”

“三年之后,那人果真再来邀约。这次在长白天池边上决战三日三夜,那人却仍是输了。这人兀自不服,又跟师父约定七年之后,再来比过。”

萧璨道:“上次约三年,这次反约七年。难道他越打越怕?那还比什么?”

林诗棠笑道:“以前我也是这般问过恩师。师父却说正是因为两人比试之后,他明知咱们祖师爷也深有进境,自忖三年以后,也是很难胜过祖师爷,因此才定在七年之后。”

萧璨点头,林诗棠续道:“七年之后,那人再度上山邀战。祖师爷欣然应战,这次两人直打了六天六夜,终究还是祖师爷险胜一招。”

萧璨道:“贵派祖师真乃天人。”

林诗棠道:“祖师爷是天生的奇才,听说她之前未曾拜过师父,一身武功都是自己领悟出来的。这次比试输了之后,那人却更是不服。要知他这七年当中,没有一天不在练功,自问天下勤奋者,莫过于自己了,想不到竟是一败再败。他本就怀着争胜之心,如此一来,心中便渐渐有了愤恨嫉妒之意了。听说他们第一次比武之后,这人跟祖师爷还相谈了一会,这次比试过后,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便走了。”

萧璨道:“但他能够如此,却也真有毅力。”

林诗棠点头道:“是啊,若非极大毅力,又怎能练成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其实这次比试之后,祖师爷也是大为吃惊。”

萧璨道:“吃惊?”

林诗棠叹道:“原来先前两番比试,这人在这些年当中,竟把祖师爷一身武功全都学了去了!前两次比武的时候,他便将祖师爷每一招每一式都铭记在心,回去之后又小心揣摩。他二人均是绝世的高手,若是对方对自己的武功都十分了解,那还比什么?好在祖师爷临敌之机变,大非常人可比,而我小蛮峰的武学也从不拘泥于招式,祖师爷这七年之中又新创了不少奇功,否则这第三次比试,便是祖师爷输了。”

“这人连比三次,每次都是失败而回。他苦心孤诣,一心要是盖过祖师爷,虽然学究天人,心胸却是越来越狭窄,武功便渐渐入了魔道了。这次比试之后,那人也没在邀约,祖师爷以为那人不会再来了,常常感叹失去了一位对手。哪知过了十五年,当时祖师爷已然开山立派,这人竟再次上到小蛮峰。”

萧璨默然良久,缓缓的道:“这人竟还能刻苦隐忍十五年,倒真是令人佩服。”

林诗棠叹道:“那可不是。这人这次上山来的时候,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满头头发却全都白了。祖师爷见他来到,却也欢喜,两人便在小蛮峰绝顶第四次比武较技。这次那人带剑上山,一出手,使出了一门极为凌厉的剑法,祖师爷一见这门剑法,大吃一惊。”

萧璨道:“连贵派祖师都如此,想来这门剑法却是十分惊人的了。”

林诗棠道:“正是如此。本来似他这等绝世高手,原本不会再借助外物之力的。这人前三次上门比试,也全然没用什么兵刃。”

萧璨慢慢点头,他知武功练到极高境界,有无兵刃其实并无差别,当世武林中的大高手,原惊世、疯癫和尚渡尘等人都是舍兵刃不用的。

林诗棠又道:“可是他这门剑法确实在是霸道狠辣之极。每一剑使出都似碎石裂空一般,师父曾说,他这是已经入了魔了。他人有心魔,武功剑法也全都入了魔障。当时小蛮峰顶,剑气纵横,周围的树木也全都被他剑气所伤。这人本身对祖师爷武功颇有知晓,加上他本身的奇功,这才创造出这门惊天动地的剑法来。”

“祖师爷瞧这人如癫似狂,心中不禁起了后悔之心,心知若不是接连败在自己手下,这人也不会变得如此偏激暴烈。当时便起了避让之意,想要罢手认输。但是高手相争,不是想撤手就能撤手的,那人这剑法创出来之后,第一次跟祖师爷这样功力相当的大高手比拼,渐渐的物我两忘,将剑法中的精妙厉害的部分都发挥了出来。祖师爷见他这门剑法虽有魔念,却也着实厉害,心中很是佩服,便开口想叫他停下,自己认输便是。”

“哪知这人好像听不见一般,手上的剑挥舞的更加厉害。祖师爷大惊,原来这路剑法发挥到此境界,已非人力所能左右。那人功力虽强,此刻竟反被剑意所使,状若疯魔,已是停不下来了。”

萧璨诧异道:“以他如此功力,竟还能致如此?”

林诗棠点头道:“所以师父常说,这门剑法倘若贸然修炼,只怕自己还要被其中剑意反噬。想那人竟能跟祖师爷打个旗鼓相当,功力何等高深?竟还未能驾驭这门剑法。”

萧璨道:“这次难道是那人胜了?”

林诗棠道:“其实也算是他胜了罢。当时祖师爷见这人已经入了魔,她心中怜惜,跟这人又是无怨无仇的,岂能不救?但他们二人功力相若,这人根本已经不要命的使出这路剑法,祖师爷一时之间也拿他没有办法,何况当时的情境,听说祖师爷也受了些伤。”

“祖师爷只得奋力周旋。这人狂舞半日,突然仰天大叫一声,全身功力爆裂开来,狂喷几口鲜血,就倒在地上了。祖师爷忙上前查看,这人功力被散,已是无救了,他在这个时候终于清醒,看见祖师爷,回念半生之事,终于大彻大悟,不禁起了英雄相惜之意,心中大是悔恨,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他说自己因剑入魔,但在最后终于也创出了一门绝艺,希望祖师爷能够将它流传下去。他说这套剑法虽是他使出来,其实却是他与祖师爷两人合创的,盖因世间若是没有祖师爷,那他也决计创不出这路剑法。祖师爷甚是痛惜,当即答应了他,这人慨然大笑三声,阖然而逝。祖师爷将他葬在小蛮峰顶,自己百年之后,也葬在一边。”

萧璨道:“英雄相惜,倒是令人追仰。”

林诗棠叹道:“习武之人最幸运的事,便是能够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祖师爷一生纵横无敌,却有这人当对手,那对她来说,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了。”

萧璨道:“这位前辈可有姓名留下?”

林诗棠道:“祖师爷当时也曾经问过,那人只说他叫楚狂人,他说祖师爷名震天下,他要击败祖师爷之后,才将真正的名字说出来。若是败了,那么不论他名字是什么,那也无所谓的了。其实除了祖师爷,当时能够胜他的大概也没有了,他却一直不肯说自己是谁。祖师爷多方打听,只查到他真名中有一个‘秋’字,她说这门剑法毕竟是此人所创,她不敢掠人之美,所以叫做秋水神剑。”

“之后祖师爷便将这门剑法记录下来。但这门剑法实在太过凌厉霸道,似有魔性一般,轻易修习,反而会被剑法左右,到最后为它反噬身亡。这便是为何以那楚狂人功力之强,仍要借助宝剑外物,那也是此剑法中蕴含的威力太强,所以才要以剑身分担。六十年前小蛮峰有一名弟子盗走剑谱,偷偷练习,一时纵横武林,但到后来却变成了一个疯子,见人就杀,最后狂舞七天七夜全身爆裂身亡。祖师爷知道这门剑法的厉害,这是绝世的技艺,她受人所托,将这门剑法流传下来,但若是后人不能驾驭这门剑法,岂非反为所害?而她与那楚狂人惺惺相惜,实不愿将此剑法埋没,对方临终所言,自己又怎能不顾?她苦思半生,终于创出一套高深内功,来压制秋水神剑的魔念,便是萧兄先前曾提起的‘洗心诀’了。”

萧璨方知原来此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林诗棠道:“这门神功本是在小蛮峰原有的内功基础上更进一层,是以若非将小蛮峰原有内功练到最深极处,这洗心诀的内功也是万万练不了的。而除了能够压制秋水神剑的魔意,这门神功本身也具有绝大威力,是以若要修炼秋水神剑,那非得先将洗心诀练到一定境界才可以。只是光是要将本门内功练到极致,已是十分难能之事,遑论其他?本门武功,讲究的是一个‘悟’字,若是跟蛮牛一般的苦练,那是到不了最高境界的。小蛮峰上百年来,能够突破极境而修炼更深的洗心诀的,总共也就三位前辈而已。便是恩师他老人家,修炼洗心诀好像也没几年。本门大师兄算得上天纵奇才,被誉为小蛮峰自祖师爷以来最具天赋之人,又是山上最勤奋的弟子,年纪虽然轻,但是已将本门内功练到第八层的境界,小蛮峰上除了恩师,以他功力最深。可是毕竟还是不能修炼‘洗心诀’。至于在下,那可就差得远了。”

萧璨道:“小蛮峰百年盛名,原非幸致。”

林诗棠凝目北往,黑夜中漆黑一片,他缓缓道:“不过师父说,凭大师兄的天分,再过几年,当可突破第九层的境界,那就可以了。小蛮峰创建以来,除了祖师爷,这么年轻就能够练到这个境界的,就只大师兄一人,那时……那时就不用怕原惊世了。”他说起师门故事,精神一阵,面上似也有了些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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