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我不解道,“你说什么呀?”
“慕凌,那幅画......”孙老师黯然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是小越拿走的。”
“哐当——”我听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脑袋“嗡嗡”作响。
孙越?
竟然真的是孙越?!
怎么会是孙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茫然地盯着孙老师,我想听到更多的答案,这个纠缠了我这么多年的梦魇,让Martin寻寻觅觅了半个地球的画卷,居然是孙家自己人干的!
“你们当年都知道是她拿的?”我抑制不住胸膛的起伏,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
孙老师哀叹一声,徐徐说道:“当年没有人知道,如果知道我又怎么可能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是一时鬼迷心窍,和你一起整理的时候把画偷偷塞进了包里,带了出去,头脑一热,竟然直接卖掉了,还不是卖给了熟悉的人家。后来我病倒了,你又被警方扣留了,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再想去找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对方了。不过,千错万错,都是我和她妈妈对她太过溺爱了,把她宠坏了,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我们一家对不起你!”
说着说着,孙老师老泪纵横,用手擦拭着眼睛。看着他青筋凸起的手背,我不由有些难受,取出包里的纸巾递给他,对他说:“可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知道这幅画是你的宝贝吗?她这么做不怕你知道吗?”
孙老师结果纸巾,擦了擦眼睛,接着说道:“人冲动起来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她不是不知道这幅画对我的重要性,她之所以会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你,另一方面那段时间和我正在闹脾气,说来说去也都是和你有关。”
我更为不解,问:“我那段时候都没有怎么和她联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她喜欢韩哲。”孙老师缓缓吐出一句。
所谓一窍通则百窍通,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孙越,原来你竟是秘密地存了这份心思,我真是从未感知到过。那你我之间当初的情谊,又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诚?
孙老师一点一点继续说着:“小越暗恋韩哲有很多年了,比你认识韩哲还早,她以为她可以得到他,殊不知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更没有想到韩哲也会喜欢你,而且对你这么好。她心里一直是不开心的。我后来才知道,你们出现问题时,她想着办法要趁虚而入,但是韩哲一直都拒绝,即便到了你们分手,都没有接受她。另一方面,我听说你妈的事情就特地让你来帮忙,其实我也是想给你一些钱,又怕你不肯收。我哪里知道她肚子里那些小九九,还让她给你打电话,为了这事我们吵架,她说我对你太偏心,说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好,我当时真觉得她是莫名其妙,小题大做,批评了她几句。看她后来和你相处愉快,我还以为她就是小女生脾气而已。总之各方面的原因,让她对你产生了恨意,最终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是不是孙越出国前想起来告诉你们这件事情,请求你们的原谅?”
孙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如果是这样倒好了,还算她有良心。”
我疑惑地看着他,孙老师眼睛移向了别处,缓缓吐出:“慕凌,小越和韩哲后来结婚了。”
我楞住了,结婚?不是说韩哲一直拒绝她吗?舒凝怎么只字都不提?
孙老师又回过头来看我,说:“还记得中国当时非典那段时期吗?北京那时候疫情很严重,小越心里就只想着韩哲,偷偷去了北京找他,我们都不知道,她居然和学校说请病假,然后在那边呆了一个多月,差点连期末考试都不考。回来后我狠狠地骂了她一通,她那次倒也一句话都不跟我顶,我也就作罢了。估计是自那开始,韩哲接受她了。她一毕业毫不犹豫地去了北京,过年带着韩哲回来说是上门,我和你师母着实傻眼了。不过想想也蛮开心的,韩哲啊!多好的一个男孩啊!没过两年,他们就结婚了,婚后主要是在北京,我们觉得也挺好的,还想着他们最好快点生个孩子。”
我还沉静在这个意外的消息中,有些恍惚,好像踩在松软的棉花上。
孙老师顿了顿,慢悠悠地叙述下去:“几年前,有个旅居日本的老友给我电话,说想我过去看一幅画,我说我早就不画了,也没这个兴趣。他耐不住说出来是在一个收藏家家里遇到了那卷《家》,但是不确定是不是我的真迹。我匆忙赴日,完全不敢相信,我早就彻底死心了,没想到会是真的。那个日本人告诉我是一个女孩卖出的画,而且开价还很低,他的下属当时担心是赝品,女孩信誓旦旦地说她是孙毅波的女儿,还有证件为凭。当天画作就被带到了日本,这也是为什么小越找不到那人的原因。又因为是个人收藏,从未在大众场合被展示过,所以看到过的人不多。我半信半疑地回到了国内,小越回来的一天我忍不住询问她,她当场傻住了,一下子我就相信了那个日本人所说的话。小越哭着让我千万不要告诉韩哲,并对我坦白了一切,你师母也怕如果说了他们两个会出问题。我先开始想着压下去算了。可是我每次想到你,想到你当年关在里面,想到你妈,我就觉得我不能瞒着韩哲。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幅画的失踪影响到了你和韩哲的关系,我就是良心有愧,我想让韩哲知道,即使你们终究要分手,你也不是那个偷画的人,你还是那个好女孩!我是当着小越的面说的,韩哲听后当场拂袖离去了。之后他们吵了几次,韩哲提出离婚。为此,你师母和我吵,小越在家闹,拖着不肯离,期间我又脑梗了一次住院。他们最后还是断了,小越一气之下去了澳洲,你师母现在就两边走走。我反正也不要她们照顾,我一个人在这里蛮好的,蛮好的......”
我定定地看着孙老师,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彼处,他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我的心慢慢地飘远了,飘着......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