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十四篇:太行武侠,方言,中弹,车祸二则,火车练跑,柏树精,鬼剃头,放大镜,梨核,草憋屎,虫茧,拔管,扒车,轻功
太行武侠——
太行山里藏着四位奇侠。
1.沥油翁
腰里经常带个枣红老葫芦,人当他装得酒,其实里面装得是油,满满一下子芝麻油。老人手握油葫芦,枯躯微动,竹枝稍展,豆大一滴油,白布开外,逆风横行,可沥碗口粗松柏树心,树或爆烧,或否,任人意。
2.直钓叟
太公式垂纶与泉瀑溪涧,人竿浑一,呆若木鸡,不钓文王,实摄鱼鳖虾蟹,有鱼得非,随意;纤纶意动,活如丝虫,灵若线蛇,开杀戒,十丈内无物可生。
3.鲲鹏
阔红长衣一领,修发三千,展臂在空,红云一朵,两点流星。流星,眸睛。顺风十日万里行。
4.潜龙
乌辩廿三,腱肉一身,堕水无花。三月过,镜水暴腾细浪,若蛟,久不退,方见上立人身,口衔九子莲。跨步在岸,水溅花翩。
方言第二十五
一场考试结果出来,——师范新毕业的大学生,也是分配下来初上任的班主任—一位女教师,对讲台下一屋子学生,开始怒抻着脖子训话:
“这次考试你们太不象话!你们都无法无天了,女的抄男的,男的抄女的,男的抄男的,女的抄女的!——”
刚说到此处,满屋子男女同学,全都“嘎!嘎!嘎!”(哄堂大笑)了。
为甚?
女教师说好“找”(形容不是普通话的方言或怪口音),“抄袭作弊”的“抄”,念得俨然是“cao”,人们不笑会飞?!
这位女老师显然不知自己语音的可笑,她怪大家起哄,火气更加大了,继续接着往下训斥,更起劲儿了。
中弹——
一兵受敌追击,小腿肚子着实被枪弹所创,尚毫无知觉,而风跑依旧。同伴见其小腿有血,指明示之,其俯见己血,立扑。
车祸二则——
车祸。什么车?火车。
一、
活人脑子
我村一妇,带儿子割柴回,负柴走路基。越轨,其子在先,已越过在这边儿,一列黑乎乎的铁墙似的火车,带劲风飞过。子回顾,已无其母,哇嚎而归。随父再来,村人丛中,尸在轨旁蜷伏爬卧,首裹头巾,稍露脑后黑发,并不能见其脸面,外亦不见血泊。笔者亦去观尸,孤哀然道旁,蜷缩若小孩子,感到生命的脆弱,使人难受,滋味莫名。村人言,其尸是被火车司机由道心抬到路旁的。观道心,散柴荆,离落几十米;洋灰轨枕上残存湿血,几处粘有人脑渣儿,人脑莹然如玉,毛细血管红蓝历历,我亲见焉。
二、
摧折碑
有个老头儿,到铁路基上去,远望四方,寻呼其孙吃午饭。火车来而老头亡。其躯体被火车撞飞而出,击在铁轨边路标石碑上,尸、碑俱折两断。路基外为茫茫庄稼地,适一农在路基下耪地,火车轰隆中,“扑!”一段血淋淋肉模模物滚至其脚前视线中。定神而观,跳脚惊呼。
原来是老头儿的上半截热尸。
火车练跑——
我在太行山燕山铁路段里,碰见了一位“草上飞”的奇侠,那脚底板儿功夫真叫没治儿!他跑起来,那速度,电光石火也!!我问他怎练得这样,他答我他初练基本功时使用的方法之一:
以大绳,一头系货列火车尾,一头束己腰,让车牵己猛奔于路轨灰枕上。一步百枕,货车箭速,小站不停,八里方息。
柏树精——
夜得一梦,一所老房子里,奶奶和村里已经过世的一位老太太在炕上呆着,我在地上屋顶后门边儿上站着。忽一阵怪风,由关闭的门透吹进来,卷着旋儿乱翩物什。这风吹在我身上,外面衣肉毫无动感,只觉肉里整个骨架,在动,所谓“动骨寒风”。炕上老太太说,这是屋外柏树精在作怪。我即手提菜刀,拉开身后门,闯出来杀精怪,果见顺屋一排蛇形虬柏,我抢刀便砍。砍了数刀,又见柏树外面,一排房屋的一个后窗户里,有我班同学勾亿强数人。嗯,这排房是我校教室,他放年假怎么没回家呢?他开始低头与几人谈笑,后抬头见我,谑道:
“唷!某某上学校干什么来咧?班里看女同学来了吧?”
当此紧要关头,不知死活,我很气愤、冤枉,说:
“谁看女同学来了?我杀柏树精来咧!”
他还是嬉皮笑脸不知危险,我再欲辩……
——就醒来了,原来是惊险一梦。
鬼剃头——
中学教师高某,素不检,本来一头乌亮的长发,忽一夜过来,头被剃光,枕际不存纤毫,并不知落发所向。女人头皮终年被发严遮,不着阳光儿,发落乍显,雪肤瘆人,难看至极。人言“鬼剃头”。行不检之过耶?三年,新生发方齐肩焉。
放大镜——
村人传云,骡子马的眼是“放大镜”,它所以受人驱使不反抗,就是因为它的眼把人看“大”了,从而惧人。要不然,大个子的它们能服从小个子的人管?!
梨核——
五六个大甜梨,啖尽,我掷核儿案上,欻然,梨核辗转成五六个小鸭蹈舞嘎鸣。俄尔舒翅跃案在地,叫着,先后摇摆出屋而逝。我怪哉半日,思疑不已。
草憋屎——
我入深山,于三尺草莽中,拾得一草憋屎,硕赛人头。回家于其鼓肚中取黑血盈盆,异腥不可闻;或言龙血,其为神物,龙行所弃。我把其体皮充气当足球玩儿,踢了三年。
虫茧——
某士脚穿一双怪鞋,竟是两只硕大无比的虫茧修成的。据他说,是从原始森林里找到的;捡回,破开,茧壳儿里尚有肉蛹一对,体枣红光丽,每只约一斤重,弃杀之。
拔管儿——
白涧医院一病叟,脖子里插着管儿,不能言。欲拔管儿时,几位医生数试拔,皆不行,老头疼痛难禁。其子来,试拔,一拔即出。其父始生气于庸医,此时得解,出右大拇指而大悦其子。
老人不能言,地上用棍儿与人写字看,其字很漂亮!
扒车——
火车进站前的暂停时间,我村民尽扒车卸煤捡破东西等,就是扫拾空火车皮。一次竟把列车箱摘了钩儿咧!分局人来,抓住逗留在路基上小孩儿恐吓逼问,真犯没找到,一些常扒车的主儿都被招了出来,押送分局罚款。一村妇哭啼于我家(我爸为村干部),扬言她老公从未扒过车,并指空大骂“尖嘴儿”,其辞难听至极!她并不知是小孩儿招出人们来的,而且还是她小儿子招的他爸爸。她女婿其实正是“老飞虎队员”!
异日,村妇的大儿子匆忙唤母出家门,因为他扒车得了一大堆焦炭在路基上呢,远远的,他就指给他妈:“那个女的正拾呢!”
其母拥筐而奔,尖嗓大喊:
“嗳!!聂个SB,偷我小子弄得耐煤是呀!”
轻功——
一位盗侠,轻功绝顶,夜匿富霸卧榻上之顶棚内,伺机行窃。霸与娇妾交于床上,床咯咯然,雨云声真真,娇妾喘鸣勾盗侠春心动,欲火中烧,不能自持,轻功自懈,透棚堕于床上二媾者间。二交士尚懵懂,侠随手点穴死霸,采阴补阳死娇柔,得银五万退隐,济贫去矣。
附录——
潇洒的身段,
需要有痛苦的内涵。
非一昧痛苦,
以有为也。
曰:
志怪,顺我童心,娓娓道来而已,性格、思想、感情则不然,非沉思不可。
曰:
要么身居乡里,要么远飞高举,绝不是找个城镇一呆就了此终生了,而是要开拓进取,怀抱祖国的山河,盛览华夏的威仪。
曰:
吐三千鬼话,图两袖清风。
养一身正气,矫世间情殊。
曰:
思渺茫难兮,
图眼前易。
脚印历历可数兮,
架我青云长梯!
曰:
不与人无意交,则无淫威之乱。(语言寄之)
曰:
好的是庄生大道,
晋的是孔孟之途。
最嗜的是富贵慵疏,
最怕的是勤作息!
曰:
一片露地,
一片绿意,
绿色上嵌缀,
着小花几许,
零星红玉。
周围是牢笼天地,
观此直可——
联想到,
九霄云里!
心翱意翔,
我收回了放纵。
钻进了洋房。
曰:
我有自己独到的艺术追求,
每有所思悟,
我必心动神摇。
我故克己,
以求实显也。
曰:
虽曰独到,
相对俗风而言,
其实真谛也。
曰:
传奇!传奇!
编一个故事使人凄,
说一段情使人宜,
造一个人使人记,
千转不穷的万古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