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四篇:狼妖,金光人,惩妾,雷殛
狼妖——
在一个荒凉的小山村里,住着一个寡妇。他大儿子叫门栓,已十四五岁了;小儿子叫门墩,只有八九岁。
一日,寡妇回娘家省母,留下俩儿子看家。不料,寡妇在路上被一狼精吞啖。狼精遂穿上寡妇的衣裳,持其所带物件,返其家,要食其二子。
至其家门,天已经黑下来了。狼精唤二子开门。俩孩子听声音粗野,又归来这么快,不敢开门。大儿子门栓隔着门问:“娘,我怎么听声音不像你呢,怎么那么粗?”狼精答道:“我到你姥姥家吃腌菜多了点儿,嗓子咸坏了。快开门!”俩人从门缝看着是母亲(狼精已变化),于是开门放“娘”入。
二子随狼精进屋,那狼精变化不熟,一条尾巴还在衣外,小儿子门墩问娘那是什么东西,狼精回答:“这是你姥姥给我拿的一把麻,没处搁,就掖在裤腰里。”门栓要点灯,狼精忙拦住说:“别点灯了,忒费油!”三人上炕,狼精见门墩生得白胖,而门栓长得黑瘦,就叫门墩在炕头上,挨着它右边睡,而让门栓在它左边远远的后炕睡。
深夜,门栓被狼精咯吱吱的嚼东西声弄醒。他问娘吃的是什么,狼精说:“你姥姥给我的几个江米条。”门栓要吃,狼精不给,说:“太硬,你咬不动。”可门栓坚决要吃,狼精就给了他一个。映着窗纸白,门栓看清是兄弟的手指头,吓得他差点儿叫出来。他这才明白,来家的不是娘,而是妖精。门栓是个精细胆大的孩子,他骗狼精说:“娘,我要大便。”狼精说:“去吧,拉干净了快来!”门栓来到院中,爬上了水井边的大槐树。
狼精等急了,就跑出来找门栓。门栓在树上说:“娘,我想掏树上的鸟儿,下不来了,快救我!”狼精又急又气,说:“我上不去,你快想法下来!”门栓不下来,狼精就爬树,怎么也上不去。门栓说:“井口辘轳上有绳,你扔上来,我把你拽上来。”狼精照办。门栓把狼精拽到半空,把绳一晃,对准井口就撒了手,“扑通!”狼精被摔进了深深的井里。
门栓花了半夜和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把井填平了。第三天早晨,门栓发现,原来井口处长出了一棵大白菜,足有一人高,粗得俩胳膊都抱不严。
一个挑担货郎路过他家,看见那白菜大的出奇,就花重金买了下来。在砍白菜根时,刀口流出了殷红的血。
货郎扁担前头总挑着货物,后面挑着大白菜,欢欢喜喜的走着。走了一会儿,忽听身后有人说话:“货郎挑儿好心挑着我,回家烧火做饭都是我!”货郎吓得可就有点心惊肉跳了。
货郎挑着白菜,战战兢兢的,走到一条大河上的桥中心位置时,他猛的把担子甩进了河水里,拔腿就跑到了对岸。回头再看那棵大白菜,早已化作了一大片脓血,随着河水向下流去。
附录三则——
金光人第一
一次,刚吃过午饭,我便去村外山上游玩。在半山腰里,我听到有哽哽咽咽的哭声,仔细辨听,原来是从我身边不远处一个石洞里发出的。我走过去,站在洞口,往里面看,唷!洞里地上,有一堆金光灿灿的东西在颤动。细认之下,原来是一个人,他在地上坐着,双手抱头,腿蜷屈起来,胳膊肘倚在膝盖上,把头埋在两腿中间,正呜呜的哭呢。她通体好似炉火中烧炽的铁块一般,往出颤着金光,也不知在哭什么。真是怪物!我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哎呦!”这下可坏了,“金光人”住了哭,猛的抬起头,我和她目光对在了一起。吓得我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出了洞口,因为她脸上没有鼻子、嘴,只有一对绿灯泡似的大圆眼睛,放着绿光。绿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她慢慢站起来,脸上突然凹陷下去,凹进去了一张大张着的嘴巴,随即“呀—!”一声震耳的怪叫,张开双臂扑了出来。我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险些没抛了坡。金光人并没有向我攻击的意思,他飞上了天,化作一团金雾,眨眼之间就不存在了。
惩妾第二
王财主的小六老婆,在老公走后,养上了野汉子。老王回来,那五个妒忌鬼向老公告了小六儿的状,把个心黑手辣的老醋坛子,气得暴跳如雷。这老东西,惩妾的法儿狠毒的吓死人!他叫人把女人的手脚都捆起来,找来拳头大的活马蜂窝(上头爬有马蜂三四十只)一个、毒蝎三十六只、大黑蜈蚣三十条、痒辣子五十只、大河蟹十只,都装进她的裤裆里,给她扎紧裤腰带,然后叫人拿小细荆条儿轻抽她的裤裆。女人一气儿在地上连打了五六十个滚儿,杀猪似叫唤了一阵,身子一挺,白眼一翻,不动了。噢,对了,还落了一种东西,还塞了俩仙人球。
雷殛第三
晴天白日,忽然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某村夫午睡惊醒,下炕穿上鞋,站在屋门口房檐下观看恶景。西山头,巨雷亮闪极频,渐渐往过移来,在庭院上空盘旋。此公仰头看天,看那少有的大霹雳,忽觉白光罩体、巨音痛心……他家人在里屋,骤感耳边霹雷大震,那感觉脑浆都快要冲破耳朵眼儿跳将出来了,忙伸头往窗户外看。看到屋外门口一股黑烟,腾上空中,赶紧下炕出屋看顾当家的。门口却空空如野,早没了人迹。家里人着了慌,门里门外一顿寻叫,也找不见在哪里。转眼,雷息雨止风收,家里人茅厕找了一回,也没有。回来,欲进屋门时,偶然瞥见正对门口屋里墙根板柜底下,多了一大堆东西。走进屋俯身看,是衣裳,当家人穿在身上的衣裳,里面鼓鼓的,不知包裹着什么东西。抻出来仔细观瞧,是家主人的尸首,被雷劈得骨头全化没了,成了一个软鼓囊囊的肉皮口袋,然而体表却没有一丝伤痕,摊开来,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