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添啊,我好紧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大早,清清就不安地走来走去,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你饿了吗?”
“白添啊,我好紧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还有三个苹果,都给你。”
“白添啊,我好紧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喂。”
“白添啊,我好紧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完全听不到我说的话。如果我能出院,跟她一起生活的日子一定很有趣。她很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如果能出院的话,我将进入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世界。那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完全无法想象。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不同的思想,说不一样的话。我要学习一项生存技能,也许是烧菜,或者是清洁,工作,休息,工作,休息,并不有趣。也许一直待在这里,一直到七老八十,才是最适合我的。
中午,吃过午饭。清清立刻拉着我去了她的房间,她觉得,如果让林云等她,她会更紧张。她还是来回走,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我的存在,并不是很重要。
我坐在床沿上,默默看着她。她偶尔也会坐下,坐在我旁边,但马上就会站起来。她确实很紧张,我感觉得到,但理解不了她的心理。
咚咚,敲门声。
清清僵住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该不会不敢开门吧。
咚咚,“清清,在吗?”门外确实是林云的声音,隔了一扇门,声音更低沉了。
“你……”还没等我说完,她竟然一下子冲到床上,钻进了被窝。我想……我只能勉强自己接受她的奇怪行为。
“你好。”我只能替她开了门。
林云显得很惊讶,半晌没有说话。
“白添。”这是他憋了一分钟憋出的话。他的不安并不明显,可能是表情比较单调。
“清清在里面。”
“啊?哦。”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果篮提到胸前,“清清,你爸让我过来一趟。”
“她……她睡着了。”
“啊?哦……”林云尴尬地走到床边,把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顺便看了几眼“熟睡”的清清。
“你坐吧。”我指了指椅子。
“我们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说。”他突然说道,忽略了我的话。
“这里讲就行。”
“我怕吵着她睡觉,我们还是,还是出去比较好。”
“你……”我觉得那不是件好事,不知如何拒绝。
“走吧。”林云转身出了房间。
啪一声,门关上了,大概是风吧。
“白添,你出去吧。”清清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奇怪。
“去吧,我不想他等,他会不喜欢我的。”清清蒙住了头,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还是很奇怪。
走廊西侧,窗边,林云正站着。
“我……”林云欲言又止。
他该不会……
“我好喜欢你。”他看着我,并没有什么表情。
“你和一般的女生很不同。你很安静,很脱俗,很……总之很不一样。我,我其实,早就看到你了,你会经常站在窗边看风景。我从李叔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叫白添。上次在后院看到你,我才一大早过去看书的。见到你,见到你之后,我感觉自己有些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你。”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每次见到你,都非常紧张。跟你讲话,总是……心跳很快。见不到你,会想你。我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今天只是来看清清,就走。没想到,是你,我感觉特别特别意外。那一刻,我觉得我的情绪完全失控了。所以……”
“对不起,我有些语无伦次。我从来没有一口气讲这么多话,所以会比较奇怪……”
“我只能活到20岁。”
“啊?”
“医生说了,我只能活到20岁。任何的感情发生在我身上,都是可悲的。”
“这是……是真的吗?可是你看起来……”
“对不起。”我匆匆回了房间,上了锁。
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不知道如何处理。刚才我的做法,应该还不错吧。
那个时候清清蒙在被子里,一定是哭了。她的过度敏感,一定猜到了事情会往这方向发展。林云说的话,确实出于他的内心,似乎来自一种无法控制的情感。等到这种情感消停下来,他就不会这样了。我希望他和清清在一起,一定可以开心的。
我吧,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也许待到二十,或者三十,或者五十。只是存在,就觉得很好。最近身体确实不错,也许我真的可以活到三十岁吧。
过了好久,我猜测林云已经回去了。我悄悄开了门,去找清清。
她还躺在床上,没有蒙住头,头发有些凌乱,看着真是睡着了。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我,有些哀怨。
“林云喜欢你对吧?”她果然猜到了。
“其实我刚来那天,看到你们在一起讲话,我就有些预感了,我猜他可能喜欢你。没想到,猜对了。”她看起来很伤心。
“对不起。”
“白添不要,不要说对不起。我觉得遇到你很开心,我们有好多话可以说,我真的很开心,”她有些哽咽,“他喜欢你,没有办法改变。我觉得,看到你们在一起,我也会很开心的。但是,这一段时间……”
“我们不会在一起。”
“啊?”她有些惊讶。
“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我没有未来。”
“你……”她一定明白了我的话,眼神很悲伤。
“所以你也不能太喜欢我。”我笑着说。
“你真讨厌啊。”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走过来抱住了我。
被人抱着的感觉很奇怪,是一种,不想被抱住的感觉。
“我还活着呢。”我只能继续逗她。
她并没有松手,一直抱着我,偷偷地哭,停不下来,我感觉得到她呼吸时的颤抖。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的腿都麻了,她才坐回到床上。
“你饿了吗?”我问她。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因为担心,清清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呢。于是,在我的注视下,她把房间里能吃的都吃了。连林云刚刚带过来的果篮都被她拆了,吃掉了一大半。她的心情慢慢恢复起来,能看到脸上的笑容了。只是看着她吃,就能知道那食物一定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