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他竟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一个肥胖的中年女子,身着华丽的貂皮大裘,淡绿色掐金丝暖香鞋踏在银耳镶金暖脚炉上,怀里卧着一只漫身雪白休憩的大耳兔,一幅贵妇人打扮。
袁继祖倒是知晓自家婆娘这脾气,大声怒喊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只是这妇人怀里头那只正熟睡的大耳兔子,被这一惊,立刻醒了过来。
妇人连忙轻轻地抚摸着兔子,好不容易把兔子的情绪给稳过来,立即对着袁继祖又问了一句,“这个事情还有几人知道?”
袁继祖办砸了娘子交代下来的事情,正害怕呢,听到妇人如此问,连忙道:“就我一个人,哦,不,还有他那个小娘子方春儿,就我们两个人看到了。阿公那个时候,晕着呢,根本就不知道。”
妇人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道:“如此说来,这小子活过来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咯?”
“对对对,除了我和那小娘子,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看到自己家娘子没有生气,这袁继祖又加了一句,“当时他活过来时,可把我吓死了,还以为他真的是鬼呢,在路上可没少摔。”
“废物!”妇人喝骂一声,这平时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袁继祖,面对着妇人的喝骂,倒也不敢吱一声,看来也是“妻管严”呀。
“哼哼……”妇人的鼻孔里冒出这两个字,“谁说他没有死?难道你没有听说,这人是有回光返照的?”
袁继祖就是一个二世祖,平常在外头欺负个平头老百姓倒在行。论心计哪能跟这位妇人比,要不然,在家里他也不会乖顺得像只猫一样。
袁继祖现在看到妇人如此,出口问道:“不知道娘子是什么意思,这人活过来,莫非还能再死?虽然只有我和那小娘们两个人看到,但这事还能有差?”
“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除了玩女子,欺负一下老百姓,你还会干啥?”妇人站了起来,眼露凶光说道。
袁继祖被妇人给骂得如此没了面子,却也不争,只是呵呵直笑。
这个妇人这么“能干”,又从来不阻止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袁继祖为什么要得罪?
看到袁继祖这个样子,妇人笑骂一声,“贱样!把耳朵送过来。”
袁继祖连忙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妇人轻声在袁继祖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眉毛一挑,“知道怎么做了吗?”
袁继祖脸色一变,心里怦怦直跳,他是希望这个“袁成”死,因为这样他才能得到这些钱财,却从来也没有想到,要自己动手去杀了这个侄子。
杀人他倒不是不敢,只是“袁成”怎么说也是三弟留在世上的唯一的血脉了,三弟对自己也不算坏,现在三弟尸骨未寒,自己便要对他的儿子动手,这怎么说得过去?良心上也不安呀。
这妇人早知自家相公就是绣花枕头,平常就会欺负个小老百姓,若真是拿刀拿枪真干,绝对不是那块料,要不然也不会被她这个妇道人家给降伏。
妇人看到袁继祖那难看的脸色,在椅子上缓缓坐下,轻轻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悠悠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让大家伙都知道他活过来了,只怕那时你下得去手,也没了机会。”
“我不是不敢……只是……只是……”袁继祖一屁股坐在妇人身边,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半晌,又继续道,“他毕竟是自家侄子,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笑话!当初,你那兄弟发财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他若是带着你一起做生意,咱们家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吗?你看看,家里可还有什么像样的物件?”
这妇人许是激动上了,说到这里,直接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口,继续骂道:“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这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光服侍我的丫头就有四个……那个时候,咱们家一共有多少下人,你忘记了吗?”
“现在呢,你看看,里里外外,就一个丫头,不但得服侍我,还要照顾你,至于其他什么管家,账房,厨子啦,加在一起才多少个人了?”
“咱们现在还没有孩子,再过些年,若是咱们有了孩子,谁来照顾他?”
面对着妇人的一通问,袁继祖还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实话,当问到谁来照顾孩子时,袁继祖小声地说了句,“咱们不是还有一个丫头吗?到时候,让她照顾不就行了?”
听到这个,妇人怒从心起,“袁继祖!你还是个男人吗?本小姐嫁到你家来,不是陪你吃苦来的。现在只有一个丫头伺候我,我忍了,你现在还想着把她弄走,伺候咱们的孩子?到时候,谁来伺候我?你来吗?”
“再说了,到时候,你认为咱们家还有丫头吗?你不事经营,坐吃山空的道理你不懂?算了,你就是个阿斗,怎么都扶不起!”
“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头戴绿头巾时,别后悔今天下不去手!”
明初洪武爷明白每一个为娼的女子,家里头必有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为了恶心这样的男子一把,洪武爷便规定凡是女子为娼,她的男人必须系绿头巾。
如此打扮,走在大街上,非常醒目,大家一眼便看出这男人家中的女人,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货。
恶心和污辱齐上!看你如何下台,还敢不敢让自家女人去做那等营生。
这也是后世男人为什么不愿意别人说自己戴绿帽子的原因,只不过,后世把绿头巾改成了绿帽子。
袁继祖一听自家妇人竟然如此说,脸色立刻刷得绿了起来,一咬牙一跺脚,“干就干,老子也不是第一次杀人!”
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妇人眉目一挑,“还不给我赶紧去找人,整天吃咱们家的,也是出力的时候了。”
凌成听陈三有这么说,心里一笑,不就是还钱吗?袁家又不是没钱的主,哪会还不起?是以脸带笑容道:“陈叔,他们堵在门口不就是要钱吗?把他给人家不就结了?”
“少爷,说的轻巧,他那可是十万两白银呀?咱们袁家哪来的那么多钱?”陈三有真想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但这是少爷,陈三有只好面露难色答道。
“十万两?”凌成差点儿没从椅子掉下来,这么多银子别说见过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当然换算成人民币到底有多少,他也不清楚。
“确实有点多……”凌成缓了缓神,“那陈叔,咱们家中还有多少两银子?”
“钱基本上都已经花完了。”陈三有心说,因为你那病,袁家已经把钱基本都上都搭进去了,哪有多少钱?“现在账上也就才四十万两。”
“也才?四十万两?”凌成那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四十万两,也叫“有才”?这袁家是有多有钱?
看到凌成竟然如此夸张的表情,陈三有笑了笑,“少爷,这些钱是不能动的,下个月初六,鞑靼便会派人来收账,我们惹不起。”
“你们竟然跟鞑靼做生意?”凌成刚刚平复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站在旁边的方春儿一看自家相公如此言语,便笑道:“相公,你一直卧病在床,家里面的情况你不了解,我说给你听。”
一个担心听得人听不懂,是以事无巨细都讲得个清清楚楚;一个呢,知道现在不得不接受目前这个身份,若想活得好,对于一些事情则必须清楚明白,是以只得极其认真。
如此凌成大约听了有半个时辰,突然凌成兴奋道:“有办法了!”
方春儿正想回想着有没有哪漏讲了,猛得听到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相公,什么有办法了?”
“没事……”凌成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陈叔,闹事者可是张三爷?”
“可不是就是他。”讲到张三爷,陈三有脸上写满了愤懑,“这个张三爷,想当初要不是老爷救他一条狗命,他还能活到现在?……”
看这架势这陈三有打算把之前的烂账全都翻出来,凌成连忙打住他,“好了,以前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既然是这个张三爷,那就有办法,你去把笔墨取来。”
“少爷要干什么?”凌成这个思维跳跃太大,陈三有一时之间完全跟不上。
“快去,再晚些,只怕铺子都已经给人砸了。”
听到凌成这么说,陈三有连忙“哦哦”了两声,往书房跑去。
方春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凌成,似乎有些不大认识这个男人了,自打自己嫁过来,他便一直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哪像今天这般精神满满,像打了鸡血似的?
见方春儿如此紧盯着自己,凌成打趣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被人看破,方春儿满脸不好意思,这脸红已经红到耳根子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状,连忙问道:“相公,你可是想出什么对付他们的法子?”
凌成还没有回答,那边陈三有便跑着出来,“少爷,东西拿过来了。”
“行,铺在桌子”。
陈三有麻利地把纸铺好,凌成抓住笔,笔走游龙,不大一会儿便搁笔吹墨。凌成把纸折好,放在信封里头,递给陈三有,“陈叔,这个事情只能交给你去办,你记住,这事一定要交到张家大爷手上,万不得有失,明白吗?”
陈三有接过信封,有些为难道,“张家已经彻底让我们得罪了,张家大爷不知道见不见我们?”
“放心,他一定会见的,你只要告诉他,这里头装着张家的未来就行,快去吧。”
少爷都如此发话了,陈三有只好抓住信封放入怀中,转身往门外跑去。
凌成看着陈三有的背影,转身冲着一脸狐疑的方春儿笑道:“走,咱们去西街,看看闹成啥样了。”
凌成其实很想给方春儿一个拥抱来着的,这姑娘实在是太漂亮了,一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娘子,凌成便有些激动,可是一想到自己把“袁成”的身体给拿走了,又要“拿”他的娘子,便觉得自己很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