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誓断。
—一秀
却说在那水神庙中,神香突兀现身,抛出奇异的萨摩鬼塑像,师叔疑惑道:“是它在作怪么?”
''不像,但也脱不开干系,这东西本来就奇特,又传来诸神黄昏的警告,结合水神庙被魔筑大肆破坏的行径,估计所言不虚。''
他们正在交谈着,一旁的桌椅板凳就那么呆着,也没有动作,神香瞅了它们一眼,道:''这些魔物如此附体看着有些傻,我昨夜离开时候经过这庙,当时庙宇已经坍塌,如今恢复成如此恢弘的模样,不知是什么缘故。''
师叔回头看向那巨大的水神塑像,沉默不语,神香又好奇地盯着一旁的桌椅板凳看,细看之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魔息消失了,又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师叔手中摩挲着萨摩鬼的塑像,问他:“你可知萨摩鬼的来历?”
神香细思,淡淡道:“只知道曾是个十恶不赦的妖魔,被水神慑服之后收为了护法,位列神籍。”
师叔道:“我不擅长推理演绎,但从昨夜开始发生的这一切都隐约将矛头指向水神庙,也由不得人不细想。你看,水神庙为何会一夜倾塌,又为何在今夜出现此等幻像?城内出了一个神秘的魔鬼,专挑女子下手,又取犬类眼珠蓄养魔息,嵌入女子体内,但是女子的昏迷却像极了中毒,听郎中说,极有可能是一种霉菇的毒素所致,也就是说,此魔惑人耳目,定是图谋甚大。再联系这萨摩鬼的种种异样,我想,若不抓住背后凶手,一定还会有人再次遇害。”
神香从他手中接过萨摩鬼塑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这个小东西很不简单,如今魔筑侵略,你不打算去众神山瞧瞧究竟吗?“
师叔看了一眼背后的水神塑像,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将眼前的危机化去,再去魔筑走一遭,回来后就去众神山查探一番,希望那个时候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与我同赴。''
神香满口答应,将萨摩鬼的小塑像又放回了水神塑像旁的祭台上,举步离去,在他离去之后,那包裹着判官司三人的红莲瞬间破碎,将之释放了出来。三人懵道:''方才有人袭击我等,大师可退敌了?''
''嗯,已经走了,今夜水神庙十分离奇古怪,依小僧看,此魔该是一个连环凶手,一定还会再度犯案,判官司需全城戒严,并且再留意一个茅山道士,此道用的符咒很偏门,但很强大,找到他,请他帮忙去敌。''
三人听了他的话,当即回去部署,师叔则留在了庙中,静待魔物的再次光临。约到夜半,他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水神塑像,这塑像看着正常,但却总给人一种不安的错觉,师叔再度菩萨低眉,一眼看过去,惊见一根长鞭挥来,鞭梢如毒蛇,直钻心口。师叔微错一步,将下盘扎稳,双掌运力,翻覆下按,顿时平地起惊雷,无尽风浪动,霎时阻住了鞭子的攻势,但鞭子也非凡俗,僵持了一会,又被加持了未明的力道,竟一下子突破了师叔的防御,再度朝心口迫来。
师叔低喝一声,单掌用力,狠狠抓住,随即使劲拽,就听到一声巨响,那巨大的水神塑像被他拽倒在地,鞭子好似也失去了力量,软绵绵耷拉下来,没了动静。就在这一刻,庙中景致大变,屋宇砖瓦纷纷塌落,灰尘簌簌,师叔动身掠出水神庙,亲眼目睹这恢弘的一座庙宇毁于一旦。
一颗小石子从水神庙中抛了出来,师叔疑心庙中有人作怪,也不看那石子是否深蕴魔息,抬手就是一掌,只见那石子通体绽放红色光华,紧接着就有一声凄厉的惨叫发出,师叔两步就奔了过去,抬掌将之镇压在地。
在掌心接触到那石子之际,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内炸响,师叔出现一瞬间恍惚。
......
滔天烈火,无边冰原,毫无矛盾地展现在面前。师叔站在几乎要塌陷的冰面上,耳边听着震耳欲聋的沉闷声响,静静望着面前奔跑过无数黑衣人,人数初看大概有几万之众,均身着黑色盘龙衣,披着黑色狐裘,手中提着宽剑,逃跑姿态虽如丧家之犬,但瞧得出来阵型丝毫不乱,应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半个时辰过去,几万人穿越师叔向更远处奔逃,前方只剩下了一人。那也是一位着装与先前奔跑过的黑衣一般无二的人,但此人仿佛以一人之势拦住了天地倾塌,孤身傲立天地,就像那顶天立地的神祇。
师叔已许久不曾见过如此令人心折的人物,仔细想想,既然莫名受到感引见到了这样一副景象,大概是发生在久远之前的故事了,如今的诸神黄昏时代,可绝对想象不出曾经群神林立的场面。
这莫非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神吗?
他又是在阻拦什么?
很快,便有了答案,只见远方黑压压涌来一群黑色骷髅,师叔禁不住眯起了双眼,在他的面前出现了数不尽的白骨骷髅,在透明骨架内充斥着浓郁的黑色魔息,那股强大是如今世道从来不曾有过的力量,单挑出任一骷髅放在当今,几乎都可统御一方魔筑,成为不世出的魔神。而这样强大的魔却以数万之众现身,足可想像出曾经的年代是怎样的恢弘与壮阔。
那黑衣宽剑的人独自面对,背影显得愈发高大起来,师叔细思,若设身处地将自己放到那样的境地,又是否能够如此坦然,又是否能够阻挡住这群魔物?答案正负参半,如今他已不是初出茅庐的稚嫩小子,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才能真正激发出深藏的潜力,坦然面对这一切是不得不为的举措,可一人之力,当真能够阻挡住?
很快,那黑衣人给出了答案。他挥动宽剑迎敌,单瞧那起手式师叔就知晓是一门艰深的佛功,不过却不曾记载于任何封存典籍中,估计是失传已久的古老功法。这使剑的男人将佛功使出来,自有天地合鸣,无尽气机都为之攫取,附加于那一柄宽剑之上,每一剑挥出都有一种大气,犹如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天宇,高高在上,却又息息相关。这宏大的气派令师叔都忍不住生了偷师的念头,心中默默记下每一剑,手也不闲着,不断模拟每一剑的气机与时空法则,力求形似及神似。
这一场战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师叔已能够完美施展出神似的一招,也就是那瞧着十分普通的起手式,黑衣人也仅微微抬高手腕,好像家中慈祥长辈抚摸着稚童额顶,赋予无限期望。师叔抬头望天,貌似当真瞧见了一只大手抚来,他一步迈出,风雪乍起,天地变幻,同时手腕轻转,一圆画出,死佛不死,抚顶给长生。
莫名出现的幻境被一招死佛抚顶给长生尽数破去,师叔回归清明,低头一看,掌中仍旧是那石子,从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呼。这石头不是他物,正是极为古怪的萨摩鬼塑像,凄厉的惨叫仍旧由塑像内传出,师叔定睛细看,发现在塑像之内竟有一条小虫子在游动,隐隐有冲破束缚的迹象。师叔厉喝道:''何方妖孽!''
小虫子只是在痛苦地游弋,惨叫阵阵,却不会言语,师叔将塑像擎在掌中,一招死佛抚顶给长生使出,强大的佛力灌注其中,小虫子受他这一击,得以成功脱逃,一下子钻了出来。这虫子甫离开塑像,身子不受控制地变大,才一吸间就茁壮到半人高,身子圆滚滚,浑像个肉球。师叔见他体内涌动着深厚的魔息,抬手就要打,哪知这黑胖虫一蹦三尺高,远远地避开,紧接着又趴到地上,开口告饶道:''大师神通广大,千万饶我性命!''
师叔停手,沉声问它:''你是何物?''
黑胖虫回道:''我本是个吃草的小虫,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突然变得如此大,昨夜在路上爬着,见到一个红衣人路过,二话不说将我封印到石头中,穷困不得出,幸亏大师慧眼,救我出来!''
红衣人,莫非是神香?
师叔一指水神庙的残垣断壁,又问它:''昨夜庙是如何毁的?''
黑胖虫转着眼珠想了下,回他:''是红衣人做的,他就像大师这般神通,一翻手就把庙砸塌了。''
师叔听完他的话,陷入沉思,黑胖虫蠕动着来到他身前,拿头拱着他的脚,恳求道:''大师,我虽形态异样,但从未做过恶事,城内的魔障也非我所为,若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放我离去,我仍旧吃草,生灵一概不害。''
师叔盯着它瞧,黑胖虫抬头迎着他的目光,见师叔久久未曾移开视线,也渐渐地生出了一丝不安,又求道:''大师若不放心,尽管杀了我,我本就是贱命一条,阳寿不过几年的光景,现在死便死了,啥也不怕。''
瞧着它的窘态,师叔突然笑了起来,俯身摸着它的脑门,道:''我不曾怀疑你的心意,今夜我也只想在水神庙中栖身一晚,但是你看这庙突然就塌了,我也变得流离无所,你有什么好的去处吗,不如带我同去,过了今夜,一切尘埃落定,我自当返回。''
黑胖虫又转着眼珠想了想,道:''再行半里地,有座小山,山上多是洞穴,能挡风遮雨,我也是常年混迹,对此了如指掌。”
“好,请带我去。”
黑胖虫带他翻山越岭,走了许久,师叔有意与它搭话,黑胖虫言语倒是利索,有问必答,不知不觉时间就消磨了过去。师叔觉得不对劲,问它:“不是只有半里地么,怎么走了这么久?”
黑胖虫笑道:“我爬得慢,咱们的速度自然就慢了,半里地的脚程在大师眼里转瞬即至,对我这等小妖来讲,不啻十万八千里。”
师叔也笑道:“你口才倒不错,是谁教你的?”
黑胖虫摇晃着大脑袋,辩道:“从不曾有人来教,也是在人堆里打滚,见得多了,自然就会了一些。”
师叔俯身看它,语气沉道:“你有两个破绽,要不要我对你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