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醉后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姝曼对她的嘀咕,她想反驳,嘴巴却不听使唤。后来听到姝曼与人说话,隔着屏风,声音很低,她听不清,脑子里一团浆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听到门外有两人说话,嗓门粗粝,声音忽高忽低,还带着贼笑,登时将阿九惊醒了。
阿九叹了口气,埋怨姝曼怎么将她带到这么个房间,连觉都睡不踏实。她耐着性子,盼外面两个酒鬼闹够了快走。
“你怎么也在这儿?今晚的任务你也不跟?”其中一人得意洋洋地说。
另一人贼笑了两声,听起来十分恶心:“你不跟,我怎么会跟,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要是办砸了,麻烦可就大了。”
“是啊,办不成,主子不会放过我们,办成了,谁知道那位……将来有没有大造化,万一上了那无人之巅,想要报这一剑之仇,那我们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不是嘛,刀剑无眼的,万一伤了性命……”这人压低了声音,“平常百姓死了孩子都要以命相搏,何况皇帝老儿,不查得天翻地覆,让许多人给他儿子偿命,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听到这里,阿九已经惊得坐了起来,门外两人早已走远,声音变得很不清楚,最后只模模糊糊听到“三子”。阿九再也按捺不住,惊慌坐起,跳下床时差点跌倒。醉酒之后,脑袋被吓醒,可身体还未全醒,是以身体跟不上脑子,险些摔倒。
等她稳住身体,推门而出时,那两人早已消失。她追到栏杆处往下看,只见下面乌央央全是人,大半的男人,喝酒吵闹不计其数,哪里还能找到刚才说话之人。
阿九心乱如麻,回到屋里徘徊了片刻,想着刚才两人说的极有可能便是三皇子,再想戚牧突然离去,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此一来,她便断定,今晚常棣肯定会有危险,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来不及多想,阿九立马就要去宁王府,刚要出门,想起上次便衣惹起的麻烦,她赶紧换上夜行衣,匆忙出门之际,竟忘记带上鞭子。
阿九赶到宁王府时,那批人已经开始动手,常棣虽已刺中两人,但逐渐落了下风。阿九从墙上跳下时,手往腰间探去。这一探,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她竟然把武器落下了!
此时她已跳下围墙,来不及多想,赤手空拳跟黑衣人打了起来。若是她有武器,常棣定能认出她来,可她穿着与黑衣人看起来无甚差别的黑衣出现,不怪他认不出了。等到她与黑衣人打起来,常棣才确认此人是友非敌。
看到剑尖直指阿九咽喉之时,常棣哪里还有半点犹豫,他奋不顾身冲过去,飞身跃起,右手向后推开阿九,左手抓住剑身,剑势抵抗不住,在他手中一路向前,只比刚才偏了一些,快速插入他的胸膛。
他这一声“够了”便是告诉他们:我已受伤,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那一声“还不快滚”是想趁势唬住他们,让他们快走,千万不可再动杀念灭了阿九。这一声也是信号,来俊丞和一甘人等早已等在后院。
黑衣人间用眼神做了商量,带头人点了点头,立马飞身越墙,逃之夭夭。来俊丞带着人也已从后院奔来。
阿九惊魂未定,月下已只剩两人,她看常棣挡在身前,那些人走了,他却仍是动也不动地站在她面前。她试着探出手去,扶上他的肩头。
“别碰我。”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冷淡,吓得阿九缩回了手。
“你怎么样?”阿九只知那一剑已经刺中,却不知到底刺中了哪里,伤的如何,她正要走到他面前,他右手伸出,阻止她过来。
“不关你的事。”
他突然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阿九料知情况不好,硬是推开了他的右手,绕到前面来。常棣勉力阻止,却使不上劲,身体发颤,跟着就要摔倒,阿九一把扶住了他。
此时刚好站在他身侧,阿九抬眼看去,只见剑还插在他胸口!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阿来!阿来!阿来……”阿九急忙大叫,叫到后来,她已全身发抖,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阿来,你快来啊……”
常棣早知瞒不住,可还是尽力一试,怕吓着了她。可她依然这般绝强,还是让她瞧见了,他靠着她身上,缓缓跌倒,坐在地上:“他快来了,你别急。”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三哥哥,你不能死,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不能死啊……”眼看着常棣胸口的血依然在流,浸湿的衣服面积越来愈大,胸口处已全是湿漉漉的一片,他的嘴唇变得苍白起来,她不知他伤在哪里,一边用手捂住他的伤口,一边哭着乞求。
“玖儿……玖儿,你听我说。”常棣因失血过多,痛感都变得飘渺起来,他靠在阿九身上,勉力唤她。
“我在,我在,三哥哥,我在。”她憋着哭腔,却努力不哭出来,她深受北狄民俗影响,哭在北狄是极懦弱极不吉利的事情,此时已害怕到几极点,但她仍不敢掉眼泪。
“没事,死不了……”常棣刚说完,来俊丞带着大夫赶了过来。见剑还留在常棣身上,且流了那么多血,来俊丞吓了一大跳。
他伸手就要拔剑,阿九赶紧阻止:“不可,不知这剑是否伤了血脉,不能随意拔出。”
“姑娘说的是!”大夫赶忙上前,诊脉片刻,随即探查剑伤,来俊丞提灯上前。
常棣此时面色如纸,已使不上半点力,整个人靠在阿九身上,头枕在她肩上。阿九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脸,只感觉他身上的温度逐渐变低,身体跟着哆嗦起来,她紧紧搂着他,握住他冰凉的双手,试图传递热量给他。
大夫初诊完成,些微叹了口气,吩咐道:“快将王爷移入房内,去准备热水。”
看大夫神色,已知这是紧要关头,他刚吩咐完,便有人急忙赶去烧水,来俊丞推开阿九,与别人一起将常棣移到早已准备在侧的担架之上。
常棣此时已经昏迷,右手无力地垂在担架一侧,脸色在月光下,白如薄纸,似要变成了透明的一般。阿九挣扎着爬起来,跟上他们的脚步,她要陪着他。
众人急忙忙却又小心翼翼地将常棣移到床上,热水很快就端了上来,大夫将工具已经备好,尽数摆在床边的桌上。他对来俊丞使了个眼色,来俊丞会意,将一干人等,包括阿九都赶了出来,只留大夫和他的徒儿。
“让我在里面吧,我不会妨碍大夫的。”
来俊丞拦住阿九,眉头紧皱,显然一肚子怒气:“姑娘以为没有妨碍,就真的不会妨了吗?若不是姑娘突然出现,殿下怎么会伤的这么重。”他一看到阿九在场,再看伤势,便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来救他的。”
来俊丞冷笑:“殿下必受这一剑,本来这一剑不会伤及性命,但姑娘的突然相救,倒让……”想到常棣还在屋内抢救,现在说这些很不吉利,便将话硬生生吞了下去。转而瞪了阿九一眼,守在门外,再也不愿跟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