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城,无幽宫中
女皇武瑛正在看着前线的战报,美丽的唇边带着优美的弧线。几天来的战报都很顺利,眼看着再有五六天,自己牵挂的弟弟就要完成任务回来了。
突然,少女美丽的微笑僵在了脸上,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
她看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军报——吴飞被困了。
“我当初真不该放他出去!”少女的喉咙中,痛苦的低吟着。清冽的泪水滑过她线条柔美的脸颊。
看着兀自垂泪的少女,身后的侍女心茗上前轻声提醒道:“陛下!”
这一声将百感交集的少女拉回了现实的世界中,她对身边的侍女道:“起草诏书,着内阁议定,征召全国十六岁以上贵族男丁,三日内必须赶到平安城报道;着武库司准备战争物资;着兵部议定再次下达动员令。另外致电罩丰元帅,求他想办法接应阿飞!”
女皇的一系列诏书都是着内特讨论再下达的,女皇现在还没有权力直接向各部下达诏书,只能通过内阁拟定后才能实行。
侍立的心茗知道,后面那个对罩丰元帅的电报是女皇以个人名义发出的请求,没有看战报的心茗不知道,坐在皇座上少女的无奈——战报里言之凿凿的说是吴飞识破了对方围点打援的诡计,要求在没有准备好对包围圈上的熊方军进行有效的歼灭之前,不要对自己采取救援行动。这不等于是拿吴飞的性命当成是吊钩上的诱饵吗!更令她无法容忍的是,这个鱼儿现在咬着饵食,而准备捞鱼的网子却还在织妇手里没编织好。
她的心很难过,但是这情绪并没有侵夺她的用来思考的头脑,她要做的是尽量帮助罩丰完成所谓的战役准备,集结力量,让罩丰没有不去救援的借口。
诏命交给了内阁,年轻的女皇心神稍定,开始思考这份让她震惊的战报。
“怎么会被困呢?”战报上没有详细说明,只说雄方军趁夜偷袭营地,营中大乱,吴飞收拢残军,退守至一处山地,因雄方军阻隔交通而被困。
“把这几天的战报拿来!”
“是!”心茗施礼后转身离开。
要说泄露消息吧,很有可能。毕竟吴飞此行并没有可以保密,四十万大军的行动要完全保密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为什么要对一个没有实权,甚至连身份都存在争议的王子下手呢?对于雄方人来说,这有很大的意义吗?
为什么战报上只说吴飞被困,指挥官难道会是吴飞吗?召洋指派的人呢?
会不会有人借这个事件做文章呢?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中,越想越觉得头疼。当时难道就没有讲座在身边?还是故意要将这个战败的责任推到吴飞身上——一夜之间损失数万大军,这个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是谁要这样针对吴飞?针对他的目的是什么?
很快,心茗便将这些天和吴飞有关的战报拿来了。
年轻的女皇很快便看出了问题:“召洋分兵,留人协助阿飞看守营地。但所有非人,贪功冒进,身中雄方人调虎离山之计,致使大营空虚,为敌人所乘。”
短短的几句话将情况理顺,并将直接责任推到了呈信身上,而且用召洋分担这个责任。
推卸责任并不一定只是为了陷害别人,有时候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人。
她将自己的想法写在了记事本里,准备基此考虑应对对吴飞的不利情况的办法。
………………
何府书房
吴飞被困的情报不光传到了女皇手中,作为内阁重臣的何顺手中,自然也得到了这份战报。当然这会儿女皇的诏书还没有送到他的手上,女皇的诏书按理说是下午之前送到内阁,次日由内阁讨论下达。
此时的他正和小儿子何臻、何丞说着这件事情,顺便看看儿子对时事的见解。
将最近发生的情况的简报推到儿子面前:“你们有什么看法?”
何臻、何丞分别拿起简报缓缓的翻了起来。何顺则是一脸慈祥的耐心的等待着两个儿子的回话。
不久后,何臻抢先开口道:“北方局势可能会糜烂,但孩儿认为不会影响到京畿地区。”见父亲的表情没有变化,知道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便补充道:“尝言狡兔三窟,我们宗家基本上都集中在京畿地区。我们是否可以像其他几房分家那样,经营一些海外产业呢?”
说到这里,老何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问道:“那,朝野舆论怎么应对呢?”
“这——孩儿早年曾与平沙那边的一个朋友合伙做了点生意,经营了些和留方的進出口貿易,为了方便采购在留方的边郡购置了一处小农场,记挂在孩儿家人的名下。舆论只是盯着朝堂上的大人物,对于一些不起眼的小家人不会太在意的。”
“哦!”老何顺摆出了一副早就知道了的表情,道:“你做的还算隐秘,瞒了十年,发现的人不多。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在其他地方也做些准备,记得要更加小心。”这话却使得何臻一身冷汗,自以为得计的他原来一开始就被老父亲发现了,慌忙应诺称是。
“你有没有试图了解过尚兰?”被老父亲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一愣。
“那‘神的禁区’?”
“什么‘神的禁区’!不过是一片沙漠而已!”
“是!孩儿没有关注过!”
“嗯!”老何顺看见儿子如此表现,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你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很多人也不会去关注。尤其是那片被称为‘神的禁区’的沙漠,可以掩人耳目。”
“父亲是说,让孩儿在那里也置办些产业?”何臻试探的问道,见父亲微微点头,他却锁起了双眉说道:“可是那无法穿越的大漠怎么办呢!”
“谁说无法穿越?要真无法穿越那尚兰的国名这便是怎么知道的?”老头子略带愠色的哼道。人的思维往往会存在误区,有时候明明一张窗户纸的真相却想不到去捅破,作为自己看中的儿子,这样的误区是不能有的,即使有也不能常常出现。
“海上?!”一经点播,何臻便想到了关窍,“孩儿找人办家海贸行……不对!不对!”刚刚出口,便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孩儿着人在留方找合作伙伴,建一个沟通尚兰的通道。”
“嗯!”老何顺这才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今天他将两个儿子招来并不是说这个事情,但是六子何臻能想到这个方向也不失为一个意外的收获。作为家族来说,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往同一个方向发展,那样家族的抗变能力会非常的差,若自己的几个儿子中真的出现一个善于经营的人才,对自己的家族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故而再一听到自己儿子说“狡兔三窟”时,才没有急着打断,而是试着用自己的经验去引导。从结果来看,六子的回答让他还算满意,只是没有找到自己期望的回复略略有些失望。
于是,老何顺的目光转向了七子,那个半天只顾看手头的材料对身边的对话不闻不问的何丞:“这么半天了,简报看完了吗?”
“大略的看了一下。”
“说说吧!”随着老父亲的话,何臻也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这个弟弟。
“孩儿以为,无论北方情况如何演变,军方在朝堂的声音都会越来越大。”
“哦?说说!”老何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其实也简单:情况好转,北方诸将则携大胜之余威,重返朝堂,何人能阻呢;情况不利,则为了京畿安全,更要倚重军方。”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继续看着手头的简报。
听了儿子的话,和顺略微的点了点头,右手食指抚着茶几的边缘道:“继续说下去。”
“嗯!如今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战乱的北方,随着老元帅的坐镇和援军的到达情势看上去刚刚有所好转,就出现了这次的大败,北方的形势变得更加难以预测。恐怕女皇陛下也已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北面了。”说话的何丞没有抬眼看父亲的表情,而是继续翻弄着手中的资料,说道:“看这份简报,这个吴飞王子表现的很出彩,不知道会不会成未决定北方走势的关键一子。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孩儿就有幸能见到他了。”
他没有解释能见到吴飞的原因,在场的三人都能想到当下的情势女皇武瑛一定会再次下达动员令,而在场的何臻、何丞虽然年届而立,但没有公职在身,很可能被征召入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无益,便转道:“孩儿猜不出战场走势,但孩儿认为若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那么其他的地方就很有可能会出事,比如说东南、比如说留方、比如说罴罡。”
“嗯!很好!”老何顺喜气溢于言表:“那依你看我们应当如何?”
“这个孩儿不知道,依孩儿浅见,无论什么时候低调点总是不会犯大错误的。至于家族的经营、退路的安排,那是六哥擅长的领域。”
“哈哈哈哈……”老何顺笑声中带着丝丝欣慰、也带着缕缕得意:“兄弟齐心,才是咱们家族生存下去的保障。才能可以不强,但是如果离心离德再有才能也只是祸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头子竟然兀自端起茶杯慢慢地品了起来。
………………
澜波江大营
击溃雄方军第一次进攻的战报已经送到了罩丰元帅的办公桌上。
“损失了五万人,战损一半,部队没有崩溃,可以说是个奇迹了!”
办公室里只有老元帅和他身后像树干一样立在那里的卫兵。接到这份战报后,老元帅就时而点头微笑、时而摇头苦恼、时而扶额沉思、时而激动莫名,口中还不停的自言自语。
“收拢了三万多残兵,侵夺了两个大校的军权,面对被驱赶来进攻的战俘冷酷的开火,应对新解救的士兵冷静的处置,亲自去慰问还不忘卖个好。难道一颗将星将要升起了!”想到这里,老元帅的脸上浮出兴奋之色。
“不对,不能这么说!现在面临压力。大军可能只是为了生存团结在那孩子的身边,一旦脱困会不会崩溃还未可知。”老元帅又一次从头开始看那份不长的军报。这样的故事在漫长的历史中屡见不鲜,往往在强大的外界压力之下,人们能团结一致,一旦外界压力解除,就会生出侵夺之心了。
“嗯,直接指挥抵御进攻的是两个青年军官,看来能力不错。能提拔优秀的人才,这个眼光还是值得称赞的!”老元帅不自觉地在寻找少年的优点。
“亲自去视察慰问刚解救出来的士兵,可能是他本性使然,也可能是为了卖恩泽于下属,到都不能说不对。只是在安全防范上欠考虑啊!万一……”
“对啊!想这些干什么?!”老元帅如梦初醒,忙叫卫兵接通召洋大人的通讯。
不久,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显示屏上,老元帅开门见山的问道:“西北营地的战报你看了吗?”
“下官看过了。”虽然爵位来说召洋大人是国公,但是按照军阶来说罩丰元帅却远高于他,所以召洋才自称下官。“下官安排不当才造成了此次的危机,下官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
“我不是说这些。你怎么看吴飞王子?”老元帅摆了摆手。
“之前和下官在一起的时候,王子殿下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这次袭营能保存下五万兵士,全赖殿下临危挺身而出,召集溃众、收拢残兵,请勇敢果断值得赞颂。”
“嗯,你认为这是一颗将要升起的将星呢?还是一个幸运星笼罩的贵胄呢?”
“下官希望那里能生起一颗将星。殿下早些时候跟下官联络时曾说雄方志在打援,希望我们不要匆忙出兵去援,以免中计。下官希望那不只是为了手中的这点军权。”
看到召洋的神色,老元帅也不免有些担心:“只要能锻炼出一个名将来,分点军权倒也无妨。一将功成万骨枯,用十万英灵铸就一个名将也值了。咱们帝国已经太久没有将才出现了,现在军中的指挥人才青黄不接啊!”作为一名军人,他自然也是心疼每一个士兵的性命,但若将士兵们都置于庸将的指挥下,恐怕只会让他们的牺牲成为敌将肩上的将星而已。所以他才会说出用十万英灵换一个名将这样残忍的话,但听着却能明白老元帅希望用这些人的牺牲换来将来的战士们不要无谓的流血。
“希望诸神保佑我们!祝我们战士的英灵得以安息。”这祈祷从老大人虔诚的口中吐出,充满着对未来的期望。
“嗯,愿诸神保佑帝国!愿英灵得以安息!”老元帅祈祷之后,道:“我看你那边还是应该有些动作,好掩护王子殿下脱困。”
“是!下官正在准备!”召洋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这样的长途通讯是有可能被敌人监听的。
“好,我了解你的能力。西面的事物就交给你负责了,有什么情况,你可以全权决策。”
“谢元帅!”
“好了!你去安排吧!”切断了通讯,老元帅自语道:“我也该想女皇陛下写份报告了。”
结束了和召洋的通话,老元帅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穿着显眼的军服站在溃兵中确实有利于凝聚士气,但是无异于立在危墙之下。愿诸神保佑殿下吧!”随即露出了一丝解嘲般的笑容:“不过这个方法倒是挺有效果,那种情况下,他能想到也是不易,更难得的是这孩子有勇气去实行,果然是初生之犊啊!只是希望这不是出于莽撞就好了!”有的时候勇敢和莽撞只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