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沣今日起的十分早,虽然昨夜很晚才回宫休息,但人逢喜事,精神奕奕。
景泰十分贴心,毕竟是幼时一起长大的:“太子殿下,今日册封太子妃,流程繁琐,怕是会有遗漏,相关部门已经将简短的步骤,写在了册子上,希望殿下一阅。”
慕云沣接过来,才看了两行,外面进来一个侍女,是太妃身边得力的紫霞姑姑:“太妃有请太子殿下,殿下请移步。”
慕云沣疑惑:“册立太子妃有这么一项流程么?”
景泰低声劝道:“太妃定然铁了心要请殿下去,不然紫霞姑姑怎么会来?这可是太妃身边得力的人儿啊,平日太妃离了她就不舒坦。今日太子妃新入太子宫,殿下莫要误了良辰美景才是。殿下此时前去,还有剩余的时间。”
“还是去一趟吧。毕竟今日册封太子妃,我想要给她最好的,那必然就不能有缺漏。说不定太妃是发现了有什么缺漏,找我过去说呢。”
慕云沣随口道,换好衣服,前去寿安宫。
寿安宫。
一如既往的檀香萦绕。
紫霞姑姑轻轻一礼,关上宫门。
太妃带着慕云沣走到偏殿,禀退所有人,在几案前坐下。
几案上,只放了一把伞。
鸦青色罗伞,以金线银粉精细描绘着凤阁龙楼、缥缈花树,二十四根紫竹扇骨打磨得光滑莹润,利落地收拢在伞柄之上,线条漂亮无比。
慕云沣诧异:“这……不是衡昭拿来送本宫和颜儿回宫的伞么?怎么在太妃这里?”
太妃捻着佛珠不语:“哀家不欲与你争辩这伞哪里来的,哀家只是奇怪,寒王府早已没落,宫内制伞赐予臣子乃是天恩,已经好些年没有赐予寒王这样的东西了,为何寒王府会有这样一把精致漂亮的雨伞。”
慕云沣顿觉迟疑,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在伞把上不断收紧。
“太子可以打开看看,这并不是一般臣子可以沐浴的天恩。若没有这个印记,说是这伞是老寒王受赐的,哀家暂且信了,可若是这个印记,那么萧氏逃不了婚前与表哥私相授受的罪名!”
二十四条伞骨,轻盈划开,撑起花树缥缈的伞面。在伞骨密仄相接处,指甲盖般大的一个印记,清清楚楚显示出,这把伞,出自豫章王府。
那是一个九尾四首螣蛇的标志,象征皇子的威严;四周是一圈细雕的银狼,表彰豫章王征战沙场的功绩。
心颜幼年失怙,学问全靠长兄萧衡昭教授,衡昭不欲亲妹妹入宫,便是没有教授她京城中有名有姓的人家府邸的图案,所以,她看到了这幅图案,也只以为是上一代主人的喜好,并未在意。衡昭不怎么管妹妹的事,也未曾发觉。
昨晚他替她撑伞时的神情历历在目。
她惶恐茫然,那目光控制不住想要望向伞骨聚集的地方,却又拼命忍耐,不敢细看。
她怕自己发现,这伞上的印记。
萧衡昭不知道这把伞从何而来,但心颜,她一定是知道的。
从何而来。
这样的伞,在宫中也是为数不多,普通的内侍宫女绝不可能用到。若是赐给有着皇室血统的臣子,每一个必然都是恭恭敬敬供奉在家以示天恩,谁又会轻易送给他人。
太妃一心向佛寸步不出宫门;父皇终日处理朝政;自己出宫次数寥寥,记忆中更从未有将伞赠与他人的举动……
唯有一个人,既是皇室子嗣,也会在民间走动,并且能随手将这样一把伞,送与他人。
他的皇弟,她的表哥——豫章王慕云澈。
慕云沣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一片混沌,眼前的世界也不分明了。
许久,慕云沣冷笑:“此事,本宫会与太子妃说说的,多谢太妃替本宫体察,有劳太妃了。”
太妃急切道:“太子!难道太子不明白,这伞就是在宫中,也不是普通人可用的?”
慕云沣停了停,终究还是向外走去:“区区一柄伞,不足以说明什么。今日乃是父皇钦定的册立太子妃之日,天下皆知,若突然延误,她定会不安,宫中人恐怕也会有谣言散布,我觉得……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他声音虚弱,却固执无比。
太妃见他一意孤行,在他身后说道:“如此甚好,希望太子心智坚定,也望今日太子妃,终能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