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近明智书记陷入了无限苦恼当中，自从民义和从良的事情发生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唯一能缓解忧愁的仿佛只有纸烟了，而抽烟又加剧了他咳嗽的老毛病，身体每况愈下。老伴儿看到他苦闷的样子，知道他心里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说了他也听不进去。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好好的两家人说散就散了，好好的两个家族现在弄得是乌烟瘴气的，从此结下了冤仇，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智书记怎么也想不明白，深深地责怪自己没有做好工作，他这个村党支部书记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在全乡的会议上，王家坪乡党高官杨平同志当着全乡干部的面批评了他。他并不觉得委屈，他觉得杨书记批评得对，人命关天啊，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承认自己没有做好工作！但他也隐隐约约觉得，外面的世界什么情况他不清楚，可农村的社会风气似乎是要变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尤其是艾河村，变得让他难以掌控，变得让他无法适从，变得让他忧心忡忡！“现时党在农村的政策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民主，而现实却不尽如人意。随着社会的发展，传统的道德、伦理观念正渐渐被打破，人们的集体观念似乎越来越淡薄，人心变得似乎越来越自私、冷漠”，他坐在院畔上，抽着纸烟，神情凝重，深深地思想着，但还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困惑不已，难受极了！在村党支部书记任上已有好多个年头，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和无助过。“记得***曾经讲过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现时艾河村的发展应该也是如此吧？”他吸了一口烟，梳理着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村里大兴温室大棚产业，而自己和老伴儿均已过了花甲之年，种蔬菜大棚已是力不从心了。几个孩子也都成家立业了，像长大了的小鸟一样离开了巢穴，再不需要父母的庇护了，自己和老伴儿也没有什么大的负担了，两人随便在地里重点庄稼，收割几颗粮食，也不会饿死。村里马上要落实退耕还林政策了，将有一大堆的麻烦事情。眼下又到了村‘两委’换届选举的时候，自己是时候退了！”只见明智书记吐了几个烟圈继续思考着，“村里往后应该由谁主持工作呢？村‘两委’的干部，大家在政治上、在大的方面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自己和福禄村长搭班子已经有几年了，彼此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但倒不是说因为福禄姓夏，一来他年纪尽管不算太大，但也接近六旬了；一来从根本上讲，福禄落实一些工作还行，但要他领头干一些工作还有失魄力，能力水平还有些欠缺，在当下村情民情越来越复杂的情况下，是很难驾驭复杂局势、胜任村党支部书记一职的。其他几个村党支部委员和村委会委员，有的是去年才补进的，有的任职也有几年了，但多数还太年轻，且不说工作能力水平，起码工作经验还差很多，还得继续在实践中磨练，进一步观察。党支部副书记远山倒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倒不是因为他姓华，别看他四十出头没几岁，讲政治、顾大局、识大体，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党的基层党员。关键远山是一个对党忠诚、非常正直的人，这是自己最看重远山的一点。在平时工作中，远山总是争先恐后、非常卖力，用自己的行动践行党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具有难能可贵的无私奉献精神，这在眼下非常注重维护个人利益的情势下，作为一名村干部，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远山人眼色还又活泛，脑筋好使，且为人处事又不失稳重，在党员干部中威信也很不错，群众基础比较好。尽管工作经验上还有点欠缺，但这是客观存在的问题，相信他有能力胜任村支书这个职位。其实自己从去年开始已经有意识地培养远山了，相信自己的判断，远山是下一任村支书的不二人选。”明智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长叹了一声，但见双眉又紧蹙，精神似乎又紧张起来。
“对，我一定要向乡党委全力举荐远山当村支书，尽管自己人微言轻，说话没什么分量，也许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自己一定要努力，把支书的位置只有交给远山自己才是放心的，安心的！这也许也是自己在村支书任上该做的最后一件对党负责的事情了！现时和未来的农村工作充满了挑战和未知的艰难困苦，党员干部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这是他们义不容辞的！”由于想到情绪激动处，明智咳嗽了半天，眼泪都出来了，“自己也是为党的事业、为村民们勤勤恳恳工作了十几年，不敢说功劳，但苦劳自觉总还是有一点的，自己对得起党组织的信任，对得起党员的称号，问心无愧！尽管有些工作没做好，自己内心也是自责不已，但自己真的是尽心尽力了，有些事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啊！”想着想着，老党员明智竟忍不住眼睛湿润起来。
这时，听见老伴儿在窑门口喊他吃饭，他应了一声，赶紧拿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慢慢站起身回窑里了……
王家坪乡党委政府大院乡党高官杨平同志的办公室里，此时杨平同志正站得笔直和延州县高官通电话，确切的说是正在接受县高官电话那头的严厉批评，又挨训呢！“艾河村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连市里领导都知道了，影响非常不好，我被市里领导狠狠地训了一顿。我告诉你杨平，这次王家坪乡各村‘两委’换届特别是艾河村，要再出什么事情，我绝不会饶过你！”“是，是，书记，我把村‘两委’换届当作目前全乡工作的头等大事来抓，坚决贯彻落实好书记您和县委的指示，坚决确保各村特别是艾河村不再出任何事情，请书记放心！”杨平书记连连答道。
近来杨平书记也比较郁闷，因为艾河村的事情在好几个场合被县上领导训了好几顿了。今天一大早才上班，不成想又被县高官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训得跟个龟孙子似的——哎，谁说官儿好当呢！这几年乡上的各项工作一直开展得挺好，县上领导经常表扬他和王家坪乡，他也正往副县长的位置加劲儿努力着，在自己的辖区内艾河村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自己升职的事。不管怎样，工作还得好好干，尤其要把眼下各村“两委”换届的事搞好，要再出什么大事，那别说自己升迁了，连现在的乌纱帽保住保不住都难说了！其实他心里清楚，年后派出所汇报工作的时候，谈到过艾河村有两户村民过年当天还打架的事情，但他当时并没有上心，完了也再没听说什么，也不曾主动过问过此事，不成想突然一下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心里清楚，一定程度上他自己也是有过错的！
“噔噔”，听得有人敲门，杨平书记赶快又回过神来，“进来”，他应了一声。
进门的正是明智书记，他一大早骑了辆自行车直奔乡政府而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坐。”杨平书记说道。
两人开门见山地聊起了艾河村“两委”特别是村党支部、关键是党支部书记换届的事。明智先表明了自己不准备参选的态度，然后简要汇报了一下村里换届事宜的前期准备工作开展情况及几个村党支部书记提名候选人的事，但他并没有表达自己对几个候选人的看法及倾向性意见。杨平自是表达了让明智继续挑起大梁的意思，一方面表示对老支书明智的尊重，一方面试探明智的真实想法。明智则是婉言谢绝，他一大早过来找杨书记汇报工作，充满了诚意，无意和杨书记打官腔或绕弯子。杨书记征询他对几个候选人的意见，他不再掩藏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将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开诚布公地、毫无保留地进行了汇报，他认为这才是对党组织最真诚的态度。
杨平书记听得明白，他递给明智一支纸烟并划着火柴帮忙点燃了，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两人在烟雾缭绕中讨论着关于艾河村“两委”换届的一些事情。
罢了，明智回村里了，杨平书记把他送到办公室窑洞门口，也不再挽留——乡上还有其他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望着明智远去的有些佝偻的背影，杨平书记不禁感叹道：“明智书记是一个对党组织负责的好党员！”
半个来月过去了，一个周日的上午，艾河村党支部书记正式选举的日子终于来临，在艾河村小学的校园里，在乡上换届选举工作领导小组的主持、有关部门的监督下，在和现任村长福禄的最后竞选中，远山以压倒性票数优势顺利地当选为新一任中共艾河村党支部书记，可谓是众望所归。选举过程和结果令老支书明智感到欣慰和满意，他总算舒了一口气。对于远山而言，他倒没有多少情绪上的起伏波动，无论是村党支部书记还是副书记，他都是一样尽心尽力地好好干，但感谢老支书的信任，也感到肩上的责任和压力更重了。
又一个周末，艾河村迎来了正式选举村委会主任的日子，大家习惯上喊选村长，也是在小学校园里进行。上面乡上和村里的领导干部坐成一排，底下黑压压横七竖八满院子坐的都是村民，憨憨来福像个小孩似的在人群中间乱跑，老哑巴也挤在人群中间看热闹。选举采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每人拿张小纸条写上自己心中村长候选人的名字，然后按次序一个一个上去将小纸条投放到选举箱里，然后由专人负责唱票，选举结果当场公布。福禄再次当选村主任，尽管过程有惊无险，但终还是如意当选。新一届的村“两委”班子也渐渐产生，人员上除了远山接替老支书明智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其他人员个别职务有所调整变动外，最大的亮点便是年龄只有二十岁、文绉绉价戴副近视眼镜的小单身汉王明明当选了村委会的会计。明明是万民族里人，论辈分他得管万民叫叔叔，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已有两年光景，家住村子的几乎最西头儿，和枫叶沟沟口零散的几户人家就隔一条沟岔，是个老实诚恳、干活勤快的小伙子。在会计一职的竞选中，远山力挺这个年轻人明明，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明明这孩子是会计一职非常不错的人选，尽管他天生性格慢吞吞价，但不失年轻有朝气，也有文化，他还想着慢慢将明明培养成党员干部，将来在村里的工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呢。在目前村“两委”班子成员中，明明和远山一样，都是高中毕业生，算是文凭最高的了。明明的当选让远山感到非常开心，村里的工作将来还得看这些年轻人！
村里新一届领导班子已组建完成，而生活和工作对他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