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人世,有人庸碌一生,有人谱成霸业,有人宏愿济世,也有人安逸无为,有人执念杀伐,更有人永怀慈悲——
世人所见,大争之世,圣人所见,仁者无敌。
——题记
轻声扫动落叶的声音,惊破晨曦——
今晨,他扫着门外阶下的尘埃,正如十年前,他来此清扫地上的落叶一样。
……
道衍,禅坐在大殿内的佛前,禅坐在觉明禅师的石像旁。
易千浔坐在门外石阶上,拿着一截树枝胡乱挥舞——
她在等待。
他们都在等待。
……
佛者,济世救人,普度千里,慈悲为怀之心,愿,除尽世间一切罪衍,执念揭谛渡人之善。
道衍:“佛家善门不闭,是为纳天下向善之心。可佛法虽广,却难度无缘无意之人。
诸位既然已来,何不入我寺内相谈——”
……
霸主,雄踞一方,开疆拓土,争夺版图,为一世之功,戮万具枯骨,流千里之血——
笑声豪气干云。
“拜佛,是因心中有佛,愿佛赐无上功名,可我,心中只有我,掌控天下者是我,掌控吾之命运者亦是我,拜佛,何用——
吾,涅神宗主,惊鸿千秋,到了——”
……
武者,披坚执锐,刀啸剑鸣,挽弯弓射日,驭汗血良驹,攻掠杀伐,驰骋疆场。
“当佛道仁心不再,慈悲善念不存,只有杀念,才能济世救人。
——只愿,人间太平,沙场不存,藏剑息戈,世人,皆可安度余生。
在下,灵皇宫,玄洲总督,慕辰曦,请见——”
……
剑者,天人化一,因剑入道。天剑惊鸣,举世洪荒,化神飞仙,圣极所在。创万古神技,撼天地之威——
“佛存于‘道’,心存于‘道’,剑存于‘道’,天下之理,道之所存。人理天意,道之所在。
‘道’即‘剑’也——
佛道有分,‘道’理同源。
萧秋宇,拜见——”
……
智者,神机妙算,羽扇清摇间,鼎分天下,运筹帷幄,一语之力万夫莫敌,兵不染血,手不执刃,却在皱眉一笑间,杀人诛心——
“易化阴阳分乾坤,遁甲神算演道门。
羽扇轻摇风云变,一手匡世斡天轮。
不才,灵皇宫,中洲总督,李青衣,拜谒——”
……
女人。
大争之世,布武八荒,英雄谱写传说,振乾纲神话,枭雄厉兵秣马,问鼎十方天下。
人皆流离失所,归处何在?
“男人所欲,权势财色,女人亦求之
男人所做,凌绝顶峰,女人亦能做。
在这尘世,但凡男人可做,女人皆能做……
……女人能做,男人,亦该能——
周王城,女帝,武曌,到此一拜——”
……
霸主,武者,剑者,智者,女帝,齐聚佛门——
五者现身。
十年前的灭寺之灾,是否会于此日重现?
——道衍静坐闭目,捻动手中念珠。
……
“当初鼎盛一时的三大佛教宗源之首的卧佛寺,今日,居然只剩下你一人,天地依旧,却物是人非,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惊鸿千秋感慨道。
“千秋时光终有一结,天地尚不能久,何况天地之间的事物呢?”道衍说道。
“觉明禅师,人间活佛,为护苍生之安,杀身成仁,只愿今日后可得安宁,直至天地之终——”李青衣合十双手,恭敬一礼。
道衍闭目不动不语。
“佛门济世,佛曰众生平等,不知佛,可能度我成就心中宏愿……”女帝昂首进步,说道:“……若能,我必修缮天下庙宇,为天下诸佛皆塑金身。”
道衍闭目而语:“佛法虽广,难度迷心之人——”
李青衣羽扇掩在脸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慕辰曦走到觉明禅师的石像面前恭恭敬敬的欠身行礼,而后走回原处,默无一语。
道衍看着慕辰曦,虽没有说话,却微微向慕辰曦欠身还礼。
“久闻萧总督隐世已久,却不知今日何故在此巧遇?”李青衣问道。
“李总督乃中洲总督,中、灵二洲相距何止千里之遥,不知又为何来此?”萧秋宇问道。
“自然是与萧总督来此的原因一样了。”李青衣一笑。
“哦!那么李总督也是受朋友所托,来此援助的了!”
“谁?”慕辰曦问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明知故问的秉性还是改不了,无论如何,都要别人给你个明确的答案,是吗?”萧秋宇说道。
“世人的每一句话,都有太多的意思了,不问清楚就永远听不清楚。”慕辰曦说道。
“听起来好睿智的样子。”武曌说道。
此刻一人执剑入内。
朗声回道:“我——”
叶尘远一人手持不灭惊寂,踏步而入。
……
“你,终于来了——”道衍睁眼,霍然起身。
叶尘远提剑入内。
看见觉明禅师的石像,刚刚入门的气势仿佛弱了三分。
一时,竟垂下目光,不曾直视石像。
“观此,不知叶圣督有何感想?”
“愧疚万分”叶尘远回答道,低垂的目光——
看着叶尘远的反应,慕辰曦虽没有说话,却竟有些觉得诧异。
“既然如此,可否请叶圣督将不灭惊寂交予我。”
“为何?”叶尘远问:“难道你也想要这不灭惊寂?”
“叶圣督当真这么觉得?”道衍问。
“不,我觉得你应该是这世上最恨这不灭惊寂之人。”
“不错,确实如此。”道衍看着叶尘远手中的不灭惊寂:“此物,是世上的一切罪衍之源。”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明白你为何想要得到不灭惊寂,为何把我引到这来……”叶尘远看着殿内的其他人:“……为何把这些人引到这来。”
“为何?”
看着觉明禅师的石像,叶尘远说道:
“因为你想毁掉不灭惊寂……”
在场诸人,无不骇然震惊。
“诚如所言。”道衍合十的双手一手伸出,说道:“请交予我……”
“何必如此麻烦!”叶尘远果决的厉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左手将剑提到眼前,右手攥拳,顷刻,佛堂震荡,叶尘远运集周身所有元功,汇集到右手上,即将击向不灭惊寂——
一声惊击,震破寰宇。
天地,云空,山泽,无不动荡。
乾坤为之动荡。
又一拳击下——
江海倒流,大地震颤,通体浑若红玉的不灭惊寂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叶尘远忽然单膝跪地。
“你本是伤体,此刻运毕生元功,强毁神器,功体俱损,还是交于我亲手将它摧毁——”道衍说道。
“不。”叶尘远咬紧牙关:“此物原是因我而出,也应由我毁之——”
忽然,所有人都看向门外。
易千浔出现了。
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惊鸿无欲手中的剑架在易千浔的脖子上。
执剑跪地的叶尘远,也转过头,看向门外……
“是你。”
“是我。”惊鸿无欲回答道。
女帝武曌忽然说道:
“想不到,堂堂涅神宗主,也会做这等无耻之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成事,手段,必不可少。像你这等妇人之仁,如何统御一地,争雄天下。”惊鸿千秋说道。
“我本就是个女人。”武曌说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怕是不拘小节者必缺大德,才是真的。”萧秋宇说道。
忽然,一人的声音自院落外传来。
“萧总督何出此言,你也曾督领一洲,与我聚窟洲之兵鏖战,正所谓兵不厌诈,胜者为王。败者既然仁义著于四海,又有何用?”
言语未落,烎箫已落在殿外院中。
所有人都看向院落外。
忽然,长剑脱手。
不灭惊寂飞出——
惊鸿无欲急忙后退,
但终究慢了半分——
不灭惊寂划伤他的肩膀。
手中纯钧剑落下。
不灭惊寂钉在院中的千年古松上。
与此同时,叶尘远以与飞出的不灭惊寂相当的速度,跃向易千浔。
伸手接住还未落在地上的纯钧,
扬手一剑,
一串血珠迸溅——
……
惊鸿无欲靠在门框,捂住胸口,
鲜血不断流出。
……
叶尘远站在易千浔身旁,看了眼钉在树上的不灭惊寂。
又看了眼殿内……
……
看着钉在树上的不灭惊寂。
烎箫觉得有些意外。
但笑容不自知的浮现在脸上。
他跃起身,想要拔出树上的不灭惊寂。
……
就在他即将触及“剑”的时候,一道银光飞来,
剑啸龙吟——
剑名龙渊,持剑者是萧秋宇。
……
“你我虽曾经立场不同,但并未有过直接冲突,无非都是受命与人,并无深仇大恨,何必非以刀兵相见……”烎箫说道。
萧秋宇抚摸着着手里的龙渊,片刻,说道:“你说的没错,仔细一想,你我既无新仇,也无旧怨,似乎并无相斗的理由……”萧秋宇沉默一刻忽然又开口说道:“等一下,刚刚在我说话的时候,你呛我来着,我生平最讨厌别人让我难堪,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你这借口似乎太过牵强了。”
“世人暴戾,有人因权势而斗,有人因钱财而斗,也有人因美色而斗,而我,只因兴致而斗。”
“既然如此,再见了——”
言出,烎箫人已化成一道灵光,飞离卧佛寺——
……
看着他的离去,萧秋宇并没有追,即便他心里很明白,烎箫这个人早晚会是个问题。
但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转回头,望着佛殿。
——因为此刻,他还有更多更麻烦的问题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