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从未见雪华如此,他靠在门口,恰好想起先前听闻林家要与方家结为亲家的传闻,也半信半疑。如今,又见雪华这般,他倒真是有些捉摸不透了!毕竟,他也不知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雪华在床上痛哭流涕,不知是怎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以前的和方翟易打闹的画面,泪珠簌簌落下,她既内疚,有有些不知所措。他该怎样去面对姐姐和方二哥,这门亲事是真是假,她对此还一无所知。她此刻是多么无助,像是风中被雨水胡乱拍打的小草,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她才想到:这不还有阿正和小婉在她身旁吗?怎么不去问问他们?三个人总好过一个人。于是,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和衣裳。
两手往额头一拍道:“阿正,走,咱喝酒去。”说完,便跑出来,看到阿正正立在门口的柱子旁,这下,她算是安心了不少。阿正被稀里糊涂地拉住,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些什么,便突然停住说:“你难不成是真要去喝酒,我可不让你干这等傻事。”他见她沉默不语,接着说:“发生什么事了,你是要去借酒浇愁?”雪华见他阻拦,却又不想告诉他实情,说道:“我倒是想借酒浇愁,我这是想去找小婉。”
阿正见她今日伤心地如此断肠欲绝,便不再阻拦。
“好,做大哥的陪你,不过,你还有一件事没做。”
雪华转着眼珠寻思道,突然响指一打道:“哦,对了。多谢大哥提醒。”语毕,便急忙回去换了身公子哥的服装,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把折扇,两人又翻墙出了这林园,出了这大门,雪华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起来,神色像极了大家子弟,雪华本就浓眉大眼,眉间又透出一股吊儿郎当的气息,仿佛刚才的忧虑都扫的一干二净了,再加之这一身暗蓝褂子,腰间别了一玉佩,头发又束成男式,无不风流倜傥,
两人走着走着便到了这烟花柳巷,到了这望月楼,这酒楼乃是宋州最有名的酒店之一,一楼供平明百姓消费,二楼乃达官显贵常聚之地,喝酒、谈事常在此处,二人一到门口,也不见此处像别的花柳之处一般,门口有些姿态风骚的姑娘招呼来往的客人。只见门口有两打扮优雅的姑娘,静静候在门槛之中,有一姑娘,名叫青葛,一见雪华,便知是来找小婉姑娘的,于是将二人迎上了二楼一雅座,又上了些好酒好茶,和些小菜,说道:“雪华,你”话还未讲完,雪华便清了清嗓子,又朝她使了使颜色,青葛这才意识自己大意了,奉承道:“你看,公子您许久未来,小女子竟有眼不识,将您认错了。”雪华顾不上这些便说:“小婉人在哪儿呢?你叫她过来,我有事找她。”青葛接着又在雪华耳边低声语道:“小婉有重要的客人,抽不开身。”
“可我有急事嘛,再说,她不是不轻易招呼客人嘛。好吧,那你去催一催她,让她快点过来,我真有急事。”雪华急切道,她这满腔苦水还不知向谁诉说。
青葛见雪华如此急切,便上前去催了催。不一会儿,回来道:“小婉说还是让你先别急,先等一下。”
“好吧好吧。那你先下去吧,麻烦你了。”青葛这便出去。等了一会儿雪华等不及了,便说道:“阿正,你说往日小婉也是一会儿就过来。今天怎么过了这么久,哎。”雪华撑着头说道。雪华小酌后有些微醉,但神志倒是清醒。
“哎,你就放心吧,小婉做事向来有分寸,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阿正深知她在担心小婉,而他又何尝不是。
“我也不是说这个,我就是怕万一老鸨强迫她做些她不喜欢的事。”
“这倒不会,老鸨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婉又是这的台柱,和其他姑娘大有不同。”他安慰道。
“好吧。”
“别多想,没事的啊,倒是你,喝一杯就不行的人,今天居然喝完了这么多,这杯喝了不许再喝了!”他关切道,一看雪华就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事儿!
过了一会儿,雪华见小婉还是未来,道:“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便起身离开。
“你干嘛去?”阿正道。
“我去找一下她。”
“人家不是说让你等一下嘛。”阿正挽留道。
“我知道,但我就是去看看,不会有大事的,你放心吧。”雪华这时还很清楚自己几分清醒几分醉,这么多话憋在心里,会发霉,会发臭,她才不放在心里。
“什么没什么大事,女生之间的事,你不懂。”雪华有些不开心道。
“什么我不懂,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呢。”阿正见他这般,为自己解释道。
“你知道,就别拦我,在这等我,我不会莽撞的。”说毕,便拉了一歌伎问道小婉在哪儿,那人回答道:“小婉啊,她在三楼秋月的那个包间,不过,今儿你还是别去找她,那儿的客人都是些权贵,可别得罪了。”
“好,谢谢了啊。”雪华心想,权贵有什么大不了,我偏去看看是谁敢留小婉。说完,便往三楼跑去,往秋月包间大步行去,走到门口,进来道:“小婉,我找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呢。”话音刚落便见小婉坐在一男子身旁,动作亲昵,又见着男子将手搭在她肩上,此时的小婉多了些妩媚,里面之人见雪华进来,无不面露诧异之色,雪华这才看了这秋月阁与别处不同,装饰更加华丽,无不透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床榻、桌椅都以紫檀木而制,有些还镶以金边,彩带丝绸做以装潢,又有几处屏风增加多变的格局,使之隐秘。又见桌椅都是独具匠心,都是不凡的设计,雪华虽出身书香门第,却也是初次在望月楼见此房间,不免觉得惊异。小婉见她如此急冲冲,便急忙打着圆场说道:“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又让您如此上心。”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小婉把所有的失误都归在自己,乃为了平息这一冒失闯入。雪华眼见此景,也顾不上小婉的用心,一股仗义之情,犹然而生,便向这刚才手搭在小婉身上的男子说道:“来这儿的客人都知道小婉是这儿的花魁,客人都不能对她动手动脚,只是唱歌弹琴助助兴。我倒是未见过哪位公子像这位公子这般不知礼数!”雪华微怒道,再加之今儿她本就倒霉,看啥啥都不顺眼。
小婉这时赶紧拉着雪华让她别再多说,冷静冷静,谁知那位男子也不恼怒,平静地道:“小婉,我看着这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行侠仗义,不妨向我们大家伙引荐引荐。”雪华方才以话挤兑他,没想到那人竟也不生气,竟用官场话作答,不禁凸显刚才自己十分鲁莽无理,心中更是不悦,又更加认定他是个强人所难的伪君子,一时恼羞成怒,竟欲上前去与他争辩,忽然忙不迭跌了一跤,恰巧向那男子摔去,这男子也不闪不让。恰是伸手一顺,将她揽在了怀里,雪华也料不到哪来的这一茬子事,惊愕不已,加之第一次与男子距离如此之近,细看这一男子,见他衣衫略有松垮,有着别样的英俊风流,眉长鼻挺,抬头一望,菱角分明,又只觉有热气四面八方袭来。好不全身热乎乎,可他却不以为意,说道:“想不到这不用小婉引荐,这公子倒是迫不及待地与我们结识。”,四周人无不起哄,等着看着出好戏,他又再看看这雪华,虽身着暗蓝衣衫,一副青年才俊打扮,眉间却有一股女子的灵气,心想: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不禁有些思绪涌动,又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香气,见她有些愣着,便有打趣道:“哈哈哈,你这公子虽长得俊俏,不知道从哪个姑娘那偷吃了脂粉,身上一股香粉味儿,莫不是想找小婉讨要点脂粉吧。”说完,在场众人无不哈哈大笑起来,更是有“好事者”叫道:“二爷所言甚是。”。雪华怎能甘心受到如此侮辱,气急说道:“放你娘的屁,我可是这正正经经的客人,哪像你这般浮华无礼,心存轻薄,况且我与小婉乃是知己,哪像你这般对她。”
“哟,您刚才说我无礼,我倒是没见过懂礼的人口中说什么“放你娘的屁”,哈哈哈,你若是处处说自己为人正经,还来这花柳之地做些什么。”这人一说,在场者又是轰轰大笑,雪华一时脸都急红了起来,这人看着她有趣,又接着说:“且方才公子摔了一跤,若不是在下顺手一接,公子这白净小脸怕是早已变得淤青一片了。”在场人又附和笑道。雪华听人如此羞辱自己,表面自己是无伤大雅,实则处处针对她,本是想羞辱对方一番,没想到弄巧成拙,反使自己极其难堪,一时间觉得自己不占优势,只得冷不丁哼了声,厚着脸说道:“我可没求你接住我,是你自己要接的。”,可谁知,那男子也不给他面子,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再摔一跤呗。”说毕,将他轻轻一扔,雪华变摔到了一屏风旁,这一摔,雪华可疼得不轻。众人见这公子弄巧成拙,连连拍手称好。
雪华长这么大,哪受过这般对待,真是倒大霉!
小婉见此,赶紧扶上雪华,连连向众人赔罪道:“哎哟,二爷您别生气,是小女子招待不周,且这公子小女子的确先是答应下去找他,方才又是在这兴头上,一时疏忽大意,才发生这扫兴之事,这一摔我看您也消消气,还是让我先行带这位公子离开,还望小婉给诸位配个不是,此次为了向各位理赔,一会儿为诸位准备好酒好菜,千万别再说这公子的不是。”小婉作揖说道。
“好的,既然小婉都开口了,不看僧面也的看佛面,再说,在场各位又岂是小气之辈,我看,此次这公子也是长记性了,况且这公子为人也仗义,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不如借此交个朋友,在下李广平,还未请教公子大名。”雪华见先自己虽吃亏于此,纵然心中再有不悦,可毕竟先前自己贸然闯入,本就坏了这儿的规矩,又见他如此大度,心中虽是不悦,也忍着向前作揖道:“在下刘子辉,方才是自己莽撞了,”又想到他们称他为二爷,便继续说道:“还望二爷别记恨了才是。”雪华岁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实则心里恨得牙痒痒。
“那我和刘公子先告辞一步,还望此次,各位爷多包涵。”小婉道毕,便拉着雪华出了这房间。回到了雪华先前的雅座。
“小婉,你和那人是怎么回事,那臭家伙是不是吃你豆腐了。”雪华急急忙忙关切道,也顾不这时是不是伤心。
“雪华,你别误会了,你也看到二爷他不是什么坏人。”小婉轻声道。
“那他还把手搭在你身上。,我看啊,他这是坏事没做成,还好我来的快,不然,哎,不说他了。”雪华感叹道。
“这些男人,不过是在这里谈谈公事,他把手搭在我身上,这儿才是为我着想,好不让别的男人总手动脚。”小婉解释道。
“我看呀,你也别被他给骗了。”
“你说的是,倒是他真不坏,你也不要记恨于他。”小婉道。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将他的时候你可一点也不讨厌。”雪华见她这般为那人辩解,不开心地道。
“好了,不说他了,咦,今天你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也不提前说说,好让我准备准备,让你来酒楼你,要是给你爹知道了,可比这一摔要来地倒霉。”小婉又想起雪华摔了一跤,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你放心好了,我是翻墙出来的。”雪华说完,面露神伤,小婉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又看了看阿正,必知气氛不对,依稀又看到她眼中莹光微闪,便假装装怒冲冲地说:“莫非是谁,有胆子招惹了我们雪华,来,快给小婉说说,看谁有这么大胆子?”雪华见小婉对她这般关心,便觉得轻松了不少,道:“其实也没啥,”正准备接着说下去,但又想单独和小婉说,便拉着她捡了附近的一雅座,阿正见此,也不忌讳,知道多半是些女子之事,便只是品品茶笑笑不说话。有小婉陪着他倒也是放心。
雪华见四周无人,便大胆说起来了。
“小婉,你说要是你看见你喜欢的人和你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又相互喜欢,你该怎么办呢?”
“你最好的朋友不是我吗?难道,你还有了别的好朋友?”小婉玩笑道。
“不是,我是说,如果。”雪华急切道。
“好吧,呃,这个呢?虽说我在情场阅历无数,但我还是没有遇到喜欢的,不过既然是自己喜欢的,那就要抓住机会,好好珍惜。但是又与自己的好朋友相互喜欢,那就,呃。咦,你说这话,”小婉突然想到,抖了个机灵说道:“你不会是有了如意郎君了吧,好家伙,现在才告诉我。”说毕,佯装生气,准备逗一逗她。
“哎,但是人家又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自作多情。”小婉见她神色忧郁,便只是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天下男人那么多,我们雪华这么貌美如花,害怕找不到如意郎君不成?”说完,又抱了抱她。
雪华感到身上传来的温暖,只觉得忧伤走了一大半,忍不住将这事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一时心里好不痛快。小婉也只是静静倾听着。她一边倾诉,一边觉得自己心里没原来那么压抑悲哀了。
“好吧,原来如此,那也不是你的错,是上天,谁让来天也让他们早点遇到呢,其实,感情这种东西,不过就是冥冥之中两人看对眼便成了。明明是两个人,却做着一个梦。”小婉安慰道。又继续说:“你要庆幸自己遇到了不适合自己的人,这样你才能知道,什么样的男子才是最珍惜你的。那人,他不懂珍惜你,是他没福分。你何必独自伤心?况且,你还有我,有阿正,有你爹娘,还有那么多人和事值得你去关心,何必为了一颗大树吊死,况且还是颗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