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一般红艳,半落于西山之中,暮霭四合,虫鸣渐起。萧瑟的古道上不见行人,却忽有一辆马车呼啸而过,车轮碾过崎岖的坑洼,震得车身一阵摇晃,尽管如此。赶车的汉子眉头紧皱眉,手中皮鞭却依旧挥舞连连。马车里,女子正小心哄着怀中满脸惊恐不安的幼子。
“娘,我怕。”孩子躲在母亲怀中小声说。
“不怕,再过一会儿,咱们就出关了。”女子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但自己脸上的担忧之色却难以掩盖。
赶车的老杨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的妻儿,明明马上就要离开门中势力范围,可不知为何,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着他。这股不安促使着他不断地抽打着马匹,想要逃离。
箭声瞬间入耳,老杨眉目一凛,拍手而起,攀住侧壁,身形只一荡,瞬息之间来至车后,右手抽刀,一个刀花甩出,十几支飞箭登时便被击落。老杨借着惯势荡身,瞬间再次回到车头。
车厢内传来孩子的哭喊声,老杨落身去看,原来孩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
“前面!”女子忽然指着前方大喊,老杨闻声连忙勒马,原来,不远处的路上,正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老杨按住腰间长刀,下车上前,看对方衣着,似乎是门中弟子。“门主已经同意我金盆洗手,有金牌为证,尔等为何在此拦路?”说罢从怀中取出金牌。
寒光一道,金牌顿时拦腰断为两节,老杨大惊,拔出佩刀大喊:“带着孩子快走,我拦住他。”
女子拉过缰绳,知道自己若留在这里,不但帮不了任何的忙,反倒会拖累老杨,马鞭一挥,掉头转小路而下,不多时已经看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似乎并不关心那女子,只是拔刀出鞘,摆出架势,脚下一动,整个人飞身上前,手中长刀劈头而下。
老杨侧刀格开,冷冷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们和那些狗官果然没什么两样。”说罢回刀砍去,顿时与那黑衣人斗在了一起。
长刀如雪,墨袍翻飞,数股疾风,环绕无影步下,几处闪雷,生于断仇刀中。这个无言,那个不语,寒芒猛刺尽朝脖颈,怒腿狂拳和人能当。
他双刀相碰,火星四溅,道道劲风在二人之间来回呼啸,几次几欲砍中要害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巧妙躲开,功法同出一门,如何出招便有如何拆招,二人你来我往,直打得双刀满是缺口。
决胜一招,二人各自用出全力,错身而过,老杨神情一变,低头看时,只见胸口衣襟早已血红一片,登时跪倒在地。
“门中这招‘舍近求远’需奔突而前,在半途弃上而奔下,想要破解,须得练好脚下轻功,待过招一瞬,翻身越过敌人,直取后心。你小子以后要是犯了戒被门人追杀,可别忘了这个破法。”多年前的回忆忽然涌入老杨的脑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杀死。
黑衣人转身欲去,老杨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脚踝,用近乎绝望的语气祈求道:“我……对不起你,求你……求你放过她娘俩。”
“求求你……阿周……”
黑衣人看着脚下已经气绝的男子,顿了片刻,抽回了脚,转身朝马车逃去的方向奔去。
已经被破坏变形的马车歪倒在路旁,马车前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母子,在他们面前,是另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
“放了他们吧,初雪。”阿周看着这娘俩惊恐的眼神,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和他俩没关……”
长刀扬起,凌空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两颗头颅旋转着飞出深远。
女子取下面巾,露出冷若冰霜的玉颊,转身对阿周道:“若不斩草除根,终有一天会成后患。”
“……”阿周沉默了,看着面前的初雪,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或许吧。”阿周心里想:“便是后患,那也是我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