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听见一串欢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间就见霁月提着个不小的食盒进来了,后面缓步跟着一个年约三旬的美妇人。
不消说,这就是霁月口里的“阿娘”了。
“霁月,在别人家不得无礼,一个女孩子,成天蹦蹦跳跳得像什么样子。”美妇人声音温柔,但是霁月一听立马就怂了,只有她和哥哥、爹爹知道,她家娘亲可不是外表上看上去这么和顺可欺。
“知道了,娘。”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瞬间安静下来,变成一只小鹌鹑站在美妇人身后当背景墙。
长辈到来,锦书赶忙起身迎接。
余夫人见锦书一袭单衣,身子单薄,虽比一个多时辰前给她换衣服擦身的时候脸色要好些,但毕竟是受了罪,精神还是有些不济,唇色微微泛白,脸上也不见红润,看起来柔弱得让人怜惜。
余夫人利落地上前两步止住了锦书下床的动作:“姑娘莫要客气,养病要紧。”说着又给了身后的霁月一个眼色。
霁月忙关闭鹌鹑模式,几步绕到锦书身旁,一边把锦书扶到床上靠坐着,一边把被子拉上来盖好,动作轻柔,不见丝毫不耐,一边还脆生生地说着话。
“是啊,锦书姐姐,我们什么人家,没得让你一个病人给我们下床作礼,阿娘从不兴这些有的没的。”
锦书一时感激盈满在心,即使是在破庙遇到宋延君一行,也是警惕多过其他感触。
只这一次,在余夫人和余霁月身上,锦书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一丝善意和温暖,哪怕只是一次善意的施舍,对于如今孑然一身、生病在床而分外脆弱的锦书而言,已是大恩。
之前,从身上干净的衣服,院子里洗净的服饰,请来的有经验的老大夫,煎好的中药……这种种的一切都表明,做这些的不可能是霁月一个小姑娘一人,如今锦书一见余夫人就都明了了。
锦书隐去眼底忽现的脆弱和水色,面上的清冷疏离已然不见,反正女儿身已被余夫人和霁月知晓,于是大大方方的看着余夫人和霁月,柔柔开口:“余夫人,霁月,多谢你二人相助,别的话我不多说,日后若是能用的上我的,小女子能办到的必不推辞。”
说着做了个拱手礼,余夫人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见此握住了锦书柔滑的小手:“举手之劳,哪值当姑娘你这么客气,若早知你这么三请四礼的,早先就不救你了。”
余夫人佯怒,如画的眉目一挑眉一倒竖,确实看起来挺有威严的,可锦书却噗嗤笑出了声,因为霁月在她娘亲身后,对着锦书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滑稽极了,也让锦书明白这余夫人并非真的生气。
余夫人哪会不知是她这古灵精怪的小女儿在身后作怪,转头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见女儿老实下来才又开口说道:“想必霁月这小丫头已经跟姑娘说过了,我夫家姓余,是这坞赤山上敬逸书院的教书先生,有些许名头,城中人都尊称一声余先生。我有一儿,名清鸿,年约十九,随他师傅在江南一带游学。我还有一女,名霁月,年十三,最是活泼不过,想必姑娘已经见识过了。”
说话间又看了看嬉笑着没个正形的霁月一眼。
霁月一感知到她娘的眼风,立马老实作鹌鹑状。
余夫人摇了摇头,也不管这小女儿在身后做什么怪了,接着说:“小妇人姓赵名乔,瞧着你比霁月大些,又比鸿儿小些,既跟我的儿女差不多年岁,若不嫌我占你便宜,不妨叫我一声婶娘好了。”
锦书心中感念余夫人和霁月的好,更感激她们的体贴,没有急着追问她因何掩藏自己的身份,还怜惜她一人,将她视作女儿看待,有何不好呢,倒是她占了余夫人她们的便宜,遂改口叫道:“婶娘,霁月妹妹。”
那余夫人一听,心中满意极了,若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她的闺女,今晚都可以多吃几碗饭。
原本下午霁月惊慌失措的跑来找她的时候,她一见是位俊俏的后生,还皱了皱眉头,虽没有视其不管,但也想着事后要教教霁月规矩,男女授受不亲,不得交往过密,毕竟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大过男子,若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受伤的必定是霁月。
自己的女儿,再怎么淘气,那也是他们余家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况这后生搬来不过半月,谁知是不是冲着“余先生”的大名来的,故意引诱她们霁月。
霁月这小丫头片子,一看别人长得俊俏,眼都直了,她这个做娘亲的怎么会眼睁睁看别人算计到头上而坐视不管呢。
因此余夫人支开霁月,请来城西有名的胡大夫给他诊治,却不想,号脉竟号出来个女娇娘。如今这一交谈,听她说话,看她这举手投足,眼神清明,必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于是对锦书的印象就更好了
想着,余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
“婶娘,您也不要叫我姑娘了,我叫陈锦书,家住陵县的清水村,自幼丧母,去年父亲也去了,没有个兄弟姐妹,只我一人,家产不丰,又挑不起田产,在村里过不下去,只得变卖了家产,乔装打扮成男子,进城里想寻个出路。”
锦书知晓,余夫人母女肯定对她的身份好奇,与其引人胡乱猜想,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好打消些她们的疑虑。
当然,这身世是锦书在心里略微思索后现编的,但是陵县清水村是锦书最近看书知道的,是真实的地名,近旁一个偏僻的村落。
锦书知道这番说辞肯定不能完全堵住他人的猜疑,但也能圆的过去,至少不会有人猜到她并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而是凭空出现的。
听了锦书的话,余夫人没有说什么,面上也带了些慈爱,应是怜惜她的身世,这样看来这番说辞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怀疑,余夫人应是接受了。
霁月就更不用说了,这毫无心机的丫头一听这说辞,忙挤过来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似是安慰,显然是毫无怀疑,信了个十成十。
锦书心里有些愧疚,但没办法,若想平安地活下去,她的真实身份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不得不撒了谎,只一点,她不会撒谎害余夫人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