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进入三十二岁的春节。多丢人呀,马上就三十二岁,还没有娶上老婆。
我吴明义好歹也算是个大学毕业。
在这个年份的这个学历的优秀男人,有的可能都已经弄上了处级领导。
我想起同班的一个女生,跑到美国去了,弄了张绿卡。我想起这个弄了张绿卡的女生在美国生了仨孩子,上大学时我还嫌人家土气。
这些当然是小雨把我扔在盥洗室里,我胡思乱想的一部分。
还有其他部分,我就想不起来了。
我傻傻地站在那儿,对着镜子开始练习探戈。我弄了一身水,其实是我一个劲儿的洗脸弄的。好像我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想起来了,是为了掩饰泪水。
我攥住小雨的小手时内心里升腾的渴望,就再也抑制不住。我看着小雨那双很深的眼睛,就想把那里面的水都吸出来。小雨比我刚好矮了那么一点点儿。我一使劲儿往怀里拉她,她一羞涩着低头,我的嘴唇就碰到了她的眼睛。
她慌乱着挣扎,忘了叫喊。
或者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叫喊。但是她依然在挣扎,真心实意的挣扎。
这种挣扎加重了我的欲望。
我亲了她的眼睛之后,她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的泪水忍不住流,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的泪水。一个,陌生女孩子的泪水。是感觉到屈辱还是
她,也就是小雨。
她用一种受了欺负又有点那个啥的语气,对我说:“吴哥,你哪能这么欺负我?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吗?张运生是我的亲姐夫!”
我说不出话。
我怎么变成流氓了?这是翠琴嫂子的亲妹妹。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只手还在我的手心里攥着。我不是不想撒手,而是我喝得实在太多,控制不住撒手这个动作。思想跟着可能的恶臭要往上涌,而面前意识里的另类之美又拼命地遏制,呼唤我内心里此一刻必须的芳芳。
但是不能,我就低着头抿着嘴对她笑了。而她,恰好就这么一抬头。
她抬头看我就把她的嘴完全暴露了。
这是一张俄式的嘴唇,一种猛然刺入我内心深处的美,带着异国风情的美。我放松了一下。她的手还是没有能够挣扎出去,身体开始偏离我。
小雨接着说:“哥,我姐夫跟我说了,你现在心情不好。”
我说:“小雨,你真美。”
小雨笑了。
小雨一笑我就仰起了脸,一瞬间就打出了一连串的饱嗝。尽管不雅,但是释放了我内心里全部的恶臭。我一下子就恢复了自信,意识也开始向着清醒回归。
笑了之后她显然放松了警惕,忘记我是个醉鬼。还有可能是个流氓。
也许是张运生没少在她面前提起我?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张运生说他有这么一个小姨子,从伊春长大。张运生没说他这个小姨子,但是毫不犹豫地在这个时候带来了这个小姨子,显然是有一些深意的。我一厢情愿这么想,都没有想一想人家是一家人,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何况这是过年,还用得着向我这个外乡外姓人通报通报?
放松了警惕的小雨就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对我说:“哥,要不是你跟我姐夫是好朋友,我都把你当成流氓了。”
我张了张嘴。
因为我喝醉了,大脑不受控制。鬼使神差的我就说了,一点也没有脸红。我说:“小雨,让我亲亲你吧!”
我曾经喝过无数次酒,也醉过N次。
我并有没有等到小雨的回答就猛然把小雨拉进怀里并紧紧地搂住了她。这一刻我踏实了,就立刻把她的嘴叼住了。我亲了她的嘴唇,她剧烈地挣扎。但我感到她可能也在亲我,因为我的牙齿感觉到了她的舌尖。我的幸福感一下子涌上来,就觉得一个踉跄。
我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小雨就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愣了,小雨却在水龙头上洗嘴。她洗干净嘴,又洗了眼睛。
然后,也不理我,径直下楼去了。
我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往外掏烟,掏不出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往上涌。我头顶着镜子,嘴对着盥洗的盆,一个劲儿干呕。
从生命里往外散发的不是酒气,是眼泪。我的眼泪一呕出来,胃就停止了痉挛。紧跟着我的鼻涕也不争气的往外呕,一堆一堆的,透明无色。我只好用冰冷的水来制止这种丢人的体液释放。我害怕眼睛再也看不见东西,鼻子再也无法呼吸。
天涯何处无芳草?小红死了,死了就死了。可是为什么又要出现一个幻影,叫什么小花?我呸呀,小花不小花的关我屁事儿?反正小红死了。可就算小红不死,我还能跟她有进一步接触的可能、或者必要吗?
也许仅仅是唯一的一次,再没有机会的一次才弄了这么多的感慨。也许,是那一次事情太过于突然,停留在梦幻之中的体会才永远都不能结束。
才永远也无法结束。
她夸奖我这么年轻就当了科长。她还夸奖我的确非比寻常。我个头一米七多一点儿,我没有因为自己是处男就给处男这个称呼丢脸。我在她的引领之下把她征服。
我还在寻思该不该把她彻底征服,她就成了历史。
她只不过是一个偶发的历史事件。
她是一个妓女,一个假纯真的尽人可夫的妓女,就算有上万条理由。她可以用其他任何方式,电视上那么多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赢得了社会的赞助。
一个癌症不应该是她堕落的借口,她爸说准备放弃治疗了她还在我走的第二天、顶多是第三天(我脑子真的乱了)接客并且香消玉殒。
不,是一个最臭最臭的皮囊从此不再祸害人间!
现在,我想我可以挣脱出去。
从恶鬼缠身的梦境里挣脱出去,从那个瘫巴在炕上的癌症患者鬼一样的目光里挣脱出去。甚至,从那两颗大板牙的小红他妈不断远送的回身背影里挣扎出去。
也从这一次该死的赶集、也从多年以来死死板板的单位里挣脱出去。
什么样的形象也不能再让我走回头路,我要过正常人的好生活。彻底抹掉不该有的任何形象!
头顶着镜子,又开始回味这个叫小雨的女孩儿。
我配得上她吗?
我为什么要伤害这个好女孩儿,把她的好意当成是可乘之机?我为什么没有从敬重开始,而是一打眼就感觉到她可以亲近?难道说我骨子里是要寻找像这个小雨一样的女孩儿吗?
如果我骨子里就是想要寻找这样的女孩儿,我为什么没有多少人人都必须有的羞涩和紧张?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我本来就是个下贱坯子?
我是不是因此就萌生了希望,彻底告别掉噩梦和幻想?
或者,她去跟她姐夫说我了。
她会怎么说我呢,不会把我说成是流氓吧。
或者仅仅是告诉她姐夫。
我真的喝醉了,应该派个人找我。
张运生是个希望。
或许就是他张运生故意安排的。
张运生没说他有个这样子的小姨子。他应该先打个招呼,让我的心里再做些酝酿。他不打招呼,或许就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吧。
再说,这个小雨跟翠琴嫂子长相确实又有很多的不同。
如果不是有这些不同,我怎么可能没把她当成是翠琴嫂子的妹子?
但是,即使不是翠琴嫂子的妹子,我就可以这样吗?
头顶着玻璃,我又开始在脑子里对比翠琴嫂子和小雨。
翠琴嫂子的皮肤细腻,个子很高。小雨呢,顶多就算是个中等个儿吧。但小雨长得洋气。鼻头比翠琴嫂子的鼻头尖了一点,眼睛有那么点儿深凹,嘴唇也有点儿薄。我刚刚知道她叫小雨,但似乎她跟翠琴嫂子还不是一个姓。
我脑子越发地乱了。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我一直延宕着不敢下楼。
如果小雨,即使是对翠琴嫂子小说一二,我就完了。
我跟运生这么多年的关系,就因为自己的混蛋举动,还有可能变成是仇人。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难道痛苦真的会让一个人疯狂,难道痛苦真的会让一个人蜕变成一个畜生?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难道一个女人的死就能成为我伤害其他无辜的借口?
我不知道下了楼的小雨会不会把我的这个丑态也报告给翠琴嫂子。
我害怕她要是把我耍流氓的事儿一并报告给翠琴嫂子,我跟张运生的关系也就真的断了。
尽管酒劲儿顶着,我不怕小雨把我咋的,但我还是害怕失去跟张运生的情分。我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接上了茬口,同时人家张运生又能给我带来这么多可以预见的好运气。你说,就因为这么个事儿断了,
镇静下来,镇静下来,镇静下来。
千万要镇静下来!
擦干净脸。
对着镜子,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有***啥了不起的?
这个信息科长都能忍下,还有啥忍不下的?
我就决定忍为上,厚脸皮。
立刻,麻利的,下楼找小雨陪个不是。
实在不行下个跪也无所谓,谁让自己牲口了呢?把她哄笑了,了结这个不愉快的性侵事件。
就算是了结不了,也要表达出来自己的诚意。第一自己的确喝酒过量,她姐夫张运生也有责任;第二她长得太漂亮了,又没能跟我保持住足够的距离,她自己也有责任。
站在镜子前面,我看到因为事体繁多而消瘦了一些的身材,觉得自己还是蛮精神的。
我这样下去会慢慢根除胖子形象,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觉得我在小雨面前已经能够体现自己的魅力,小雨在我亲了她眼睛之后还管我叫哥呢。
我甚至觉得她那记耳光也仅仅是为了掩饰她自己内心的狂乱。因为我亲了她的嘴唇,把她搂在怀里。我甚至能够在搂她的时候感觉到她的心跳,感到她那发育成熟的顶着我胸脯的膨胀。
有了这么多的觉得,我终于鼓足了精神。
大丈夫敢作敢当,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劲儿,我就往下走。
在楼梯上迎着了正在找我的张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