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风平浪静,我又重新被叫回到桌面上。
那一天很欢喜,我不过是空担心。那一天我睡得特别踏实,不是因为没心没肺。那一天我回到桌上又继续喝酒,就在桌面上趴着睡着了。
我从运生家过完年就回了雨泽县,带了一个收获。
这个收获我先告诉你:小雨来了。
因为她感冒了。
说这个收获之前先说说帮着高哥销煤的这个差事,我还真当成了一个差事。只不过我没能感觉出这里面的深意。一个销煤。
我从学校出来就一头扎进了机关,对世界的看法不能够真切。
我老爸就是个矿工,我妈在五七家属队干活。五七家属队解散了她就回家做专职家属,我们家没有明白“搞活经济”这一深刻含义的人才。同时因为遗传加祖坟(虽然这一点我认为带有更多的迷信色彩但是,可以数得过来的连续十几代农民身份难道就没有点儿原因吗?)让我老爸这个全村唯一的工人阶级(煤矿工人)曾经几十年站在优越的最高点。同时,我虽然叫吴明义,也还是我们老吴家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并且唯一进入官员序列(尽管是个股级,也比所谓的科级大队书记而今称之为村支书冠冕点儿吧?毕竟我可以选择住在县城!)。因此,我就对这个能够搞活我个人经济的差事期许甚高。
多少都是,我指我,见过世面的人。连澳大利亚都去过了。我当然要算家庭里最有眼界最有眼光的人,这使得我无法从家庭内部深刻自己。
我忘了当务之急是在单位里稳住,又因为一下子丢掉了小红紧跟着丢掉那刚到手的三万块,内心里浮躁。
谁都知道钱是好的,也知道做官很棒。见到那个什么小花我就曾经有过这一闪念,一模一样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凭什么傻乎乎地随便做这个善事儿?这个善事儿连最被称为慈善地方的医院都不会做,我又算哪根葱?这种隐隐约约的悔意加重了我对金钱的欲望,同时这样的欲望也可以多少缓解缓解我对女人的思念。
我应该面对各种机会只是搜寻这一个仕途吗?我虽然依然是个科长,但此科长绝对不是彼科长。我不能荒废生命,我得有钱。我还没花过大钱。唯一一笔大钱让我给一个
我不能哪一头都不占,我还得娶老婆。
因此这个时候我就认定了,赚钱是第一也是唯一要去马上就行动的头等大事儿。
但对于如何行动,也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感恩心是从智慧中得来的,许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是牛犊有多么勇敢,仅仅是它从来没有见过老虎。否则,吓都要吓死。
我回到单位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联系销煤这个事儿也很费时间。我又不是全国尽人皆知的z大哥,说说笑话就可以搞定的我怎么也得亲自走一遭。再走一遭。
幸亏领导很照顾我的情绪,我可以随便请病假。
领导还一直处在惯性思维中,以为我一直过不去这个坎。他可能跟李姐早打好了招呼,因此我的病假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个解脱。再说,信息科本来就有我不多没我不少的,老招惹我干啥?我想领导可能就是这个意思,风平浪静之后,最需要安定团结。连中央都三令五申说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因素呢。
但平心而论,开始,我并没有想这个样子的泡病假。我还抱着幻想。同时也没有预测到高哥的活能给我带来多少收益。
平心而论,就是高哥说的一个月保证不会少于三千块,我还心里没底儿呢。
正月十五那天,小雨来了。
我说的是小雨来雨泽县了,就是她自己。
她乘坐公共交通,从狮子沟到市里又转了一次车,才来到我们局。
因为她不知道我在哪个屋,又不好意思问,就在我们局的楼下来回转悠。惹得我们单位的同事一个劲儿趴窗户看。
我是在小徐进屋告诉我时,出于好奇也才趴上了窗户。
小徐进屋,已经十一点了。他对我已经不那么尊重,平时从不来我们信息科。
小徐要复印点儿东西,才进了我们信息科。他把要复印的东西交给那个新分配的大学生姑娘,对我不怀好意地一笑。我装傻,因为我心情好。我刚刚联系了一笔买卖,就是打了一通电话而已,没花自己一文钱。我打着趣地说:“小徐,心情不错呀!”
小徐看着我:“明义,你心情也不赖!看样子你挺适合在信息科干。”
我回答道:“敢情!小徐,你这么乐滋滋的,是不是搞上对象了?”
小徐回答:“那是当然,我女朋友在楼下等我呢!”
我说:“快别扯淡了。哪儿呢?”
小徐就把我领到窗户边儿,让我趴窗户往楼下看。
这都是我们这些光棍多年来闲的,在宿舍楼下也会经常有焦急等待的姑娘。不管什么时候,反正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们单位的这些个光棍汉,没有一个没干过这种事儿。瞎逗呗。
我就趴窗户看,知道小徐瞎逗。我这么一看就看见了是小雨,我哪能信呢?我擦擦眼睛,使劲儿擦了擦眼睛,确实是她。我就直接冲下楼去了。
小徐在屁股后问:“明义,谁呀?别看错人!你小子疯疯癫癫的,别让人家对象冲出来揍你。吴明义,要是打架可没人拉你,你疯了吧?那是谁呀,你这么”
我边跑边回答:“是我表妹,从矿上来的!”顾不上再废话。我一边往楼下跑一边穿羽绒服。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楼底下,小雨就看着我笑了。
小雨说:“我感冒了。”
我没听明白,傻傻地站在那儿。
就是在这一刹那我的脑子短了路,从狮子沟回来我就一直惦记这件事儿。
那一次非礼虽然我在酒醉,但我更多的时候是在醒了之时。这么多天我总是寻思我到底是怎么失礼的,大脑却总是一片空白。唯一可以告慰的是,我不做噩梦了,也不再梦见小红。
就是看见大街上跟小红模样一样的女孩儿,我也不再把目光楔进人家的骨肉里,一直追随到那身影彻底陷落或者是淹没然后,怅然。绝对怅然。
那一天我在楼梯口跟随张运生下楼,都没敢往那一个房间里瞭望。我不知道小雨有没有跟人说这个事儿,跟谁说了这个事儿,是咋说的。我更不清楚张运生这个时候已经把我归到了哪一个类别。
回到桌子上,我没有看出异样。也许翠琴嫂子还没有腾出功夫来跟张运生说吧?我忐忑着坐下来,无法张扬。大家就以为我是真的喝多了。要不是我急中生智喝趴在桌子上,也许我自己都会说出来在二楼盥洗室里发生的性侵事件。
小雨继续说:“狮子沟卫生所让我到市里看看。”然后她就咳嗽了几声,我赶忙带着她往宿舍里走。
我低着头,也不敢看她。尽管内心窃喜,但还是在内心里自责。
小雨,她一边走还一边继续解释:“卫生所怕是感染到肺里,弄成肺炎就坏了。我顺便在市里取几张照片。”
我带着小雨走,其实跟她一样感觉到很尴尬。
那天运生从楼梯口把我截住,也没问我为啥跑楼上去了。他带我回屋继续喝酒,我说我跑楼上吐去了。
翠琴嫂子就觉得不好意思(我当时认为是为了照顾我面子,假装的。),我们应该是也就很快散场。
我不知道小雨说没说什么,只是整天觉得不好意思看人。
同时还经常性地失忆。
后来又跟高哥喝了一顿酒,高哥在酒场上说的话我还以为是有备而来呢。高哥说他看着我跟张运生的小姨子最般配,吓得我整个一顿饭都处于严重的警惕之中。
我步伐很快,搞不清虚实。我一是不知道小雨的来意,二是害怕单位里人说我啥。
再有小雨这人很扎眼。碰上单身的那帮色鬼问东问西的,我更怕应付不过来。再说,我的确不知道小雨来到底是啥意思,又不敢胡乱猜疑。
脑子里胡思乱想,我就走得更快。岂止是更快,简直是飞快。
小雨笑着,喘着气说:“哥,哥!我都要撵不上了,你走这么快干啥?”
我不敢回答,就飞进了宿舍。随后,小雨也跟着飞进了宿舍。
一飞进我的宿舍,小雨就不理我,而是仔细打量我这间宿舍。
这就是一间普通宿舍,有一台电视。隔断开的阳台可以当厨房用,有那么一小客厅可以小规模的聚聚,免得乱七八糟的味道窜进卧室。我的宿舍不到四十平,还算是照顾我这个级别的!
小雨说:“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宿舍了,就是有点儿乱。”她开始收拾屋子。
我不敢搭理她,心说还是稳定住情绪再说话吧。就去水房打开水。我在水房里又磨蹭半天,回到宿舍屋里已经特别特别干净利落了。我就冲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紧跟着泡了杯红茶递给她。
她只是看着我笑。
她看着我笑我心里就发毛。尽管我断定她肯定没有恶意,但我还是不知道咋办。
我当然也判断她这是来看我的。
如果她专程来看我,就证明她对我有好感。
“我没想到雨泽县的县城离市里这么近,我的好奇心就来了。哥,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到底是啥样人,我放心了。”
我迷糊着,又不敢问她到底放心个啥。
屋子里暖气给得很足,我和她都感觉出了热。我看她穿着羽绒服,就劝她把羽绒服脱了。她红着脸就脱了。我看出她穿的毛衣很高档。
我也热,可我的毛衣袖口都破了。
只穿着毛衣的小雨看着我,问我热不热。我说热,她递给我一包面巾纸。我擦着汗,还是热。
小雨说:“怕啥?这是你宿舍。”
我当然不能说不好意思让她看见我穿的毛衣,只好热着。
小雨又咳嗽了几声,让我看医生给她开的处方。
小雨一边往外掏处方一边对我解释,我听着她语无伦次词不达意的话语,心里才咯噔一下。我放了心,以我这大岁数的经验。这个小姑娘肯定没有把我当流氓,并且还对我有了一定的好感。她冒着这样的风险来找我,而我又有那种明显调戏的行为。她没有痛恨或者说没有生气,就证明她对我也一样充满着某种渴望。最起码她是渴望跟我能做朋友,要不然她哪儿会跑这么远来看我?要知道我是个各种零件全都具备的男人,并且在酒醉的时候明显地侵犯过她。
她咳嗽着,我真想走上前拍拍她的后背。但是我不敢。我只是那么样地看着她,就像是自己之前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女人。
她从包里往外掏处方,顺便就把照片带出来了。
照片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她一弯腰咳嗽就更严重。这时候我才毫不迟疑地想着要去帮她,我就也弯腰。我们俩同时弯腰,脑袋就碰在了一块。她立起来捂着脑袋,我捡起了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跟当时的某位当红明星一模一样,我就说:“你咋还带明星的照片呢?还是女明星。我听说你们女孩儿要是带明星照片,一般都带刘德华的。”
她几乎站立不稳,就夺我手里的照片:“哥,你别骗人,可不能忒会哄人了。这就是我的照片,你瞎扯啥呀。”她可能动作有点猛,也可能长途跋涉没歇过来,更可能屋子里的热空气让她的感冒加剧了。她几乎就要摔倒,我立刻扶住了她。这时候我所能感受到的全部就是一种清香,一种从姑娘体内向外发散的清香。我立刻就眩晕了。站不稳我也顺势坐在床上,顺手拉着她坐在床上。
这时候的我们俩就是不知不觉地并排坐在床上,看她的照片。
这是我跟小雨正式接触的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