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峡的开口处,叫地图上一个叫Guerney小礁石岛附近,我们迎来了我们旅程的忠实伴侣:傍晚19点多,吃完晚饭的先生走出船舱巡视,突然一声惊叫起来,我跟儿子连忙跑出去一看,远处有几个灰背白肚跳跃的东西向我们的船奔来,不一会,就到了我们的船边,仔细一看居然是海豚,它们时而几个成行的同时在船舷边跳跃;时而潜到船底串到船头与船嬉戏;时而滑到船尾追逐着船舵。每次跳跃出水面,眼睛都斜向后看着我们,仿佛在嫌弃我们的船速太慢。先生有点紧张的双手抓着栏杆,有点担心海豚会跳到甲板上来。儿子却兴奋得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追逐着海豚。它们大概在两米长左右,皮肤顺滑,背部深灰色,肚皮灰白色扁长的鸭形嘴时而发出噘,噘,噘欢快的叫声。从这开始,在我们随后的行程里,几乎每天都会遇到海豚群跟我们一路相随。
8月8日下午3点,特高频传来航道指挥塔要求确认位置为北纬48度03,西经005度49帆船的身份的讯号,我们听了两遍,再一看卫星电子地图,居然是我们的位置。先生拿起对讲机回答呼叫,指挥塔要求我们把频道调到10频道进行对话,他们首先对我们的船的国籍,船的编号,名字及所属港口进行确认,再询问船上有多少成员,出发地和目的地。先生一一作了回答,最后他们告诉我们,我们正在逆向横渡航道,小心其他过往船只,最后祝我们航行顺利。原来,为了避免进入加斯科亚海湾(Le golf de Cascogne)海域,我们选择绕外海而过,只要跨过航道,我们将正式进入大西洋。
8月9日,海风轻拂,天气晴好,我们却接到我们引航者发来即将有大风来临的天气预报,为了安全起见,他建议我们在西班牙的拉科鲁尼亚做个短暂的停留,因为在拉科鲁尼亚前面的Le Cap Finisterre风浪巨大,对于我们的航行会造成威胁。我们决定听从他的建议,毕竟当初请他的目的就是避免冒不必要的风险。也许是风浪前最后的平静,这天过得平淡无波,晚饭前,就连微风也想停下来了,先生站在外驾驶舱打算给马达预热准备起动马达,跟在他身后的儿子突然指着远处大叫起来,Balaine(鲸鱼)!我赶忙跑上甲板,果然,在我们船舷的左边不远处,有不少呈小喷泉样的水柱喷出,数目不少,由远而近,在我们船舷的两米开外,浮起黑乎乎光秃秃的一道弧,而在我们船后,也开始此起彼伏的喷出水柱,先生小心的关掉马达,我拉过兴奋的儿子,示意他安静。在这仓促之间,我有开始紧张了,慢慢的,那道弧沉了下去,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道几乎跟我们船一样长的碧色水痕(我们的船长15米)。我感到我们的船前进地是那样的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远离高低起伏的小喷泉区。
西经008度15,北纬44度,8月9日晚,我们终于在8月15日前走出了加斯科亚海湾的海域进入大西洋。天空中闪烁的星辰在没有灯光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的耀眼,墨蓝色的大西洋没有尽头。我坐在驾驶室门口,仰望头顶上的繁星,听着海浪拍打的声音,心中无数感触,却无从说起。
第二天,我们向西班牙的海岸线靠近。为了预防海岸线突来的疾速阵风,先生决定把主帆折起一折,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在行船中折帆。因为配合不好,主帆的桁摇摆得利害,而我们也爆发了自出海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当初从奥斯都出发时,我们决定直走长途航线日夜兼程,而不是像大多数的船那样沿着海岸线走,白天行船晚上进港就是想试一下我们在海上的适应能力,毕竟最一段跨大西洋的行程3000多海里是没有任何停靠的,如果在离开欧洲大陆之前我们没有确定自己承受有跨海航行的能力,要回头放弃也还容易,而不是在茫茫大西洋中间后悔就来不及了。再来就是我们的Kirwit有四张帆,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用了三张帆,但每次升帆降帆都是个大工程,如果我们像其它的船一般,白天航行,晚上进港,对我们来说也不件简单的事。但在穿过英吉利海峡高度紧张的压力消除之后,我们连日积下焦虑和疲惫,让我们变得暴躁,我儿子躲在驾驶仓里,我们两人站在甲板上对峙。在吵嚷之间,我们对未来的航行几乎失去了信心,我先生甚至说出到达拉科鲁尼亚之后就把船卖掉的话来。一阵发泄过后,我们两人终于又慢慢的平静下来,但谁也没有说话。
8月11日凌晨,风起,船随风动,终于在大风掀起大浪前,我们顺利地到达拉科鲁尼亚,而之前我们各自渲泄的狠话仿佛也被风吹落掉进了海里,不再被提起。
到了后来我们跟航友们聊起才知拉科鲁尼亚是我们跨海航行里的第一道坎,很多像我们一样打算出海航行的从北海一路下来,到了拉科鲁尼亚进港之后就再也不愿继续往前了,拉科鲁尼亚的船厂里停着好些待售的帆船大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大家都笑道说,好遗憾啊,从北海一路下来,饱受折磨之后,终于将苦尽甘来之时,却放弃了。我们眼中的遗憾是否是他们的遗憾,我们不能得知,自己的生活没人能代替,自己的感受别人也不一定能真的了解,哪么努力让自己不留遗憾就好。
拉科鲁尼亚是西班牙西北部伸入大西洋的角尖下部,位于比利牛斯山下,是一个天然的避风良港。在港湾深处,有一片美丽的沙滩,而沙滩前面的海域,是下锚停船的好地方,海湾被陆地包成弦月形,在弦月下尖角处,一片风平浪静。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试过下锚停船,先生决定不进游艇会码头停泊,在这平静的海湾里开始我们的第一次尝试下锚停船。沙滩前的海面宽阔,除了几艘从游艇码头出来做日光浴的小摩托艇外,只有我们一艘帆船,只要不影响海滩上的游人游泳,我们可以任意选择停泊的区域。只是毕竟是第一次下锚停船,先生总是有点不确定我们反复来回折腾了好几次,最后,他自我安慰,我们的身后是一片沙滩,就算锚滑了,船被冲到沙滩上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我们下锚停泊的地方是拉科鲁尼亚市的一个渡假区,也是郊区,市中心跟我们隔海湾相望,看起来不远,在陆地上就要绕一个大圈,据说,乘公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对于市中心,我们没有太大的兴趣和力气去游览,经过一个星期的海上漂泊,我们需要的是放松休息。这里不愧是渡假区,几乎所有的商店都是9点半以后才开门,然后下午13点半就关门,直到下午16点半才重新开门到晚上20点,比法国还厉害。餐厅是11点开门,但在12点半以前都只是餐前酒时间,正餐时间是12点半到14点半,然后关门;晚上19点开门,20点半以后才是晚餐时间。幸好,这里有一片美丽的沙滩,沙滩的另一头还有一条伸入陆地大概两三公里长的咸水河,这是由于海水涨潮退潮冲积而成的,涨潮时海水可形成一条将近二十来米宽,深度为四五米的咸水河,退潮时,就成了沙滩,中间留下没过脚裸的小水洼。退潮时,停泊在咸水河上的小船都被搁浅在沙滩上,可是小孩子捉鱼的好时候。河堤旁边是一个植物园,绿树成荫,傍晚时是游人散步,小孩嬉戏的好地方。
在拉科鲁尼亚快一周的时间里,我过得相当懒散,船儿泊在水中央,山水环绕,我如画中人。早上,先生跟儿子划着小船上岸去转个圈,先生在沙滩旁边的咖啡厅里上网,儿子在沙滩上玩沙子,沙子是我儿子最爱的玩具,再加上他的小桶,小铲子,小锄头,他几乎可以在沙堆里住一辈子。我留在船上看看书,有时候会跳到水里泡下海水,只是海水还太清凉,只有18度,我呆得不久,就马上上船。在他们回来之前,准备好午餐。中午,我更不愿上岸太阳太大。傍晚,午觉后,我们一家人再一起上岸散散步,顺便在附近的餐厅解决晚餐。这里的美食虽说没有西班牙地中海海岸的美食出名,但也有自己的特色,这里盛产大西洋的青口,香草柠檬烤鱼也很好。
终于,我们等来引航者给我们发来8月16日风浪减少,我们可以重新出发的消息。14日,我们开始做采购,我们买了很多果汁汽水,西班牙盛产水果,它们的果汁汽水不仅果味足,而且便宜。饮料太多太重,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我们只是简单的买了一些水果蔬菜,准备明天再做一次大采购。15日早上,我们进游艇会去给船装水加油,在那里,我们又遇到了我们的丹麦朋友,他们热心的帮我们接缆绳停船,他们是早我们两天到的拉科鲁尼亚,他们将在这里停留一个多月;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明天就出发,现在过来装水加油,下午还要去采购。他们提醒我们说,今天是8月15日喔,先生才想起来,这是欧洲很重要的一个宗教节日,在西班牙这个传统的宗教国家更为重要。海上漂太久了,我们对节日假日都已经不太有概念了。今次的采购是做不成了,但起航的日期却不能更改。
16日清晨7点,晨雾迷蒙,我们与被鸥鸟一路追逐满载而归的渔船擦身而过,离开港口不远,我们又碰上一个海豚小家庭:两只大海豚带着三五只小海豚列队整齐的游在我们前面,小海豚很乖,只是时不时的将头探出水面,在它们的陪伴下,我们开始了新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