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陌转回身子不再接话,执起案前的瓜果开始把玩起来。南宫祖的几句话简洁言明,很受用。他说的对,只怕她的心思,很多人都心中有数,更何况是南宫政了。
“那个病秧子不来么?”南宫祖轻声问道,一边装作无意的扫了一下厅内的众人,自从南宫政这几人踏进来之后,虽然现在人们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大惊失色,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气氛明显有些不同。而那几人,已经在后排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单陌一声冷哼:“七殿下的日程安排,我岂会知晓?”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这一年内,今日说的话可真算是多了。
单陌心头不禁也疑惑起来,想起白日里她和李墨在校武场还提及此事,当时李墨还问过她会不会去。当她说应该怕是推辞不掉的时候,李墨笑的还十分好看,当时他还说:“那我也去。”
再看看席上,基本上只有少部分是空缺,但是厅内寒喧的人们一入座也就满了,可以说南宫一脉是最后一拨人。然而到了这个时候李墨居然还没有来,估计又是老样子不参与这种场合了。
夜风轻卷,明火灸燃,整座昭宣王府占地奇广,到处都是世间珍品,当初构建虽然短暂,但是整个王府的装潢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可以说这里就像是那皇宫的一角,金粉之顶,蛟龙图腾檐兽,彩绘横柱,到处都是红漆金染,奢华到了极致。而李末的入府夜宴已经万事齐备,众人轻坐于自己的案几之前和四下里周围的朝臣喝酒寒喧,直等那昭宣王入厅来致晚宴之词。
“少爷,”十一悄悄的靠近到南宫祖的外侧,凑到耳边,小声说道:“程大人和我们同一时间出府,我们已经到了这么久,还未见他的车辇。”
烛火的映衬之下,男子眉头收了起来,似是疑惑:“他既然迟了,没派人支会一声吗?”
十一恭敬的答道:“不知道,属下也未曾见他的亲随和家仆。不过今夜解了宵禁,永昭大街上人流繁复程大人也是应该知道避让走其它路吧。”
“会不会是携了家眷流连闹市?”南宫祖低声道。
十一蹙了蹙眉:“昭宣王的入府晚宴,程大人岂能儿戏?”
男人眉头拧了起来,也知道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又实在想不出这个程大人所为何故。
“你去看看吧,”南宫祖小声的嘱咐道:“别让人瞧见。”
十一点了点头:“属下定会在晚宴开始之前赶回。”
说罢,十一便悄悄的退了下去。临撤出南宫祖的视线范围内时,眼神一个斜视望了一眼单陌,正好迎上少女探来的双目,身形随之一怔,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整个人抽身退了去。
少女一个嗤鼻,那算什么眼神?抱歉?一年来,十一跟他的主子南宫祖一个德性,那张脸都跟冰冻了似的。惜竹院虽然在南宫祖的后院,但就跟隔离出去一样,前院后院两不搅和,就连下人们都私下里分了你我。她自认待十一他们不薄,互不言语也是可以理解,但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做都做了,还抱歉什么?
待十一退了下去,单陌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他们二人所论的程大人,她想了半天才有了一点的印象。也是在李度登基之后没有被洗掉的牌之一,换言之,就是和南宫祖一样是为李度办事之人,自然也就没有被洗掉的可能。
话又说回来,李度登基之后,南宫祖这一年之内整个人清闲了不少。大概是为了避人耳目之嫌,南宫祖并未升职。不过以他的官级,也实在没有什么再升的必要。南宫祖与她这个南宫跃的身份可以说是整日游手好闲,日子好不自在。
众人又等了一会,这时从厅后绕出一排美女,步履轻盈身姿曼妙容貌甚是勾人心魄。只见这一小队美人走到厅中向各位大人浅行礼数之后便四散开来,走向各个角落的乐器之前落坐。看来这些是乐师歌姬了,她们一上场,乐声一起,李末这个昭宣王也就差不多应该到场了。
刚刚思及此,只听府内的宫侍拖长音扬声道:“王爷驾到——”
单陌随着众人一起在原座站了起来,及为不情不愿。毕竟她对这个李末还是没有多好的印象,这个印象一说,有的人即使印象不好,也是有着尊重的。但是她对李末实在是尊重不起来,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个地位高一些的流氓。
单陌却忽然想起,今日这宴,好像没有什么官员过来和南宫祖套近乎攀关系。
这时悠扬绵软的靡靡之音突的从四处奏起,整个厅本就如同宫殿一样硕大,这些乐器又坐落在厅内的重要地理位置上,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立时进入了绝佳的状态。明烛,金漆,玉盏,红柱,再加上四处摆设的极品装饰,真是将那宫中的云承殿给大大的比了下去。
“哈哈哈……”
单陌满头满脑的黑线。
一听这风骚酥骨的浪荡轻浮之笑,便知李末已经人在门前。果然,这声音刚刚收尾,李末身着一款紫红色明缎宴服轻飘飘的晃了进来。折扇持在手中随意的把玩着,扇子看得出也是经过精挑细选,扇面是浅紫色布帛,因此折起来之后显露出幽幽的紫气。再望向那修长的手指,仍是一副经典姿势,兰花指。
狭长的双目永远都是那么装作高深的样子轻眯着,只听那媚骨男人轻颤着笑道:“诸位站着干什么?莫非是府上的椅凳不合各位的身子不成?”
众人满头大包,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四下打着哈哈,一个接一个的又坐了下去。单陌更是无语,心想你以为人人都想站呢?
李末这个神经质一般的脾性,众人都已是习以为常,即使有些是初入朝堂的官员,也是深深知晓的。毕竟李末的名声早已是传遍了整个玄元……,不,应该说整个西奴,没有人不知道李末那怪里怪气的模样的。
“都开始吧,不用客气,佳酿朽美人让各位今夜玩个痛快!”妖媚男子语毕身子倏地向后一旋:“给各位介绍个朋友。”
只见十几个衣衫几近透明的浓妆媚骨歌姬在这句话之后突然蜂涌而至,众人一惊,身子下意识的向后一收。整个厅内在这几名歌姬的踏入之后噔时香气扑鼻,这些个女子一进入厅内立时娇嗔着四散开来,迈着猫步衣衫轻拂再带着那勾人的媚笑便向席上涌去。
任是单陌再是见过世面,也不禁的目瞪口呆。李末……,他这种行为也是出自皇家之人应有的气质?满朝的有头有脸的人全都被他集在此地,就算他要众臣与他共享这同嫖之趣,也要分一下这席上也是有些人不好这口吧?
这时,厅内又换了一副模样,那些歌姬散去之后,方才露出那人。
真可谓是纵横百花,人立花丛中。
李末看着那人又是一声颤笑:“大家先莫要急,没分到歌姬女伴的不要失落,等下还有一批更妖艳的呢。”
众人惊魂未定,齐齐的向李末看去。
“我这个朋友,是个奇葩,今日带来与各位认识一下打个照面儿。他与我可谓是一见投缘相当合得来,无论是性格脾性还是学术见地,抑或是爱好品味,都是惊人的默契。”李末撑开折扇,全然不顾那站在一旁的男子已经满头黑线。
单陌的一张小脸已经是扭曲的不成个样子,侧着脑袋脸部抽筋的斜眯着李末。与他一见投缘?而且还相当合得来?而且无论是性格脾性学术见地甚至爱好品味都惊人的默契?
单陌崩溃了,虽说心里早已有了计较,能与李末做朋友,并且让他在这种场合下介绍给各位高官,那肯定是甚得李末的宠,很是能投李末所好,自然也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但听到李末如此的介绍与此人的默契程度实在让她接受不了。
这人如果真如李末所言,那他绝对配得上“奇葩”二字!更不可思议的是李末,他居然能在这个世上遇到与他如此相同的男人,不能说是投缘,这简直就是奇迹!
厅内的李末仍然在花枝乱颤着,身旁还有两三个歌姬没有散去,纷纷将李末围住,不时的挥着水袖挑逗着……
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的场景,也实在是受不了李末那明明很是欢喜的模样却又抻手阻挡的假惺惺嘴脸,单陌斜视到一旁,开始打量起李末所说的那个“奇葩”。
越看下去,单陌的眉头就不禁的越收越紧。
这人是什么装扮?一袭长袍,浅色腰佩,脚登短靴完全没有异常,发型也很普通,轻挽发髻,余下的垂散身后,也并不出奇。可是那一袭长袍上面的明暗绣就很是奇怪,说兽不兽说妖不妖,也不是很乍眼的那种亮色。而手腕上似乎还有铜制的饰品,手镯?
该说他这一饰品显出他很民族呢,还是说他很不搭呢?
这一身的装扮让她觉得这人有点——呃,有点不伦不类。
看来,真是如李末所说:奇葩!
单陌轻轻摇了摇头,觉得真是遗憾。这修长的身形,加上那结实但不魁梧呆板的肌理骨骼,还有那健康的小麦肤色,本应真的算是一颗“奇葩”。奈何却与李末一般,天生媚骨?
再看向那男子的容貌之时,少女瞪的一怔。
若是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句“柳叶一般的剑眉”,是否有人能够设想出是一副什么样的俊眉?若是她脑海中浮现出“无可挑剔的脸形”,是否有人有异议?再从英挺的鼻梁向下望去那张紧抿的双唇。当单陌看到这一切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她更感慨了,老天爷对这个人未免过于厚待了。
只是那一直瞪向李末的那对眸子……
单陌心下一惊,这眸子,虽然瞪向李末的时候是略有愤怒,但可以看得出更多的却是一种兄弟之间无奈可笑的责备,并无真正的敌意。然而就是这样并无任何恶意的轻轻瞪视,却有一丝兽瞳的感觉。
与单陌有过交集的人中,白鸣与白歌两兄弟虽是各有个性也都是相当俊郎,白鸣的将士之息,白歌的冰冻冷俊。在昭孝的几个儿子里,单陌得见过的李末与李墨,其实就已是人间极品,包括南宫祖与李度,也是少有的英俊。就连被单陌摘下一只眼睛的南宫政,也是因为本性不善才会让人感觉面貌狰狞,其实相貌也是优良的。不得不说,这些贵族们,果然都是优良品种。
然而眼前这拥有一对兽瞳的男子,却是这些极品之中的极品之最。单陌不禁有些好奇,以身形来看,这人也是个炼家子。她实在无法将这容貌和身形以及眼神和李末所形容的秉性重合起来。
这时,厅内嗔笑的李末突的一声怪叫,原本已经失态的揉着女子腰际的手突的扬起,不耐的将身前的歌姬拂开大叫起来。
“对了,他的名字大家可记好了,”李末转过身去深情款款的对上那对兽瞳,媚眼一抛娇滴滴的说道:“他是莫言兮。”
众人在这一言之下全场立时鸦雀无声,莫言兮?
单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