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兔子后来义愤填膺的找到我警告说要我对碳头好一些，不要每天都吊着个死人脸。我问她是碳头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我说如果是碳头的意思那么你叫她来见我，如果是你的意思那你就做你该做的事儿去，别来多管闲事。兔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对我说：碳头都被你弄哭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我挥挥手打断她说：把你那点所谓的正义感收起来吧，你不是奥特曼，这里也没有谁需要你来解救。
兔子不善言辞，一下被我堵在了胸口难过的要死，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看她，我说：你怎么从来不想想为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把错叩到我的头上，就因为我没有眼泪吗？我一字一顿的说：你们以为我是钢筋铁骨么。兔子诧异的看着我，我掉头离开了。
原来，眼泪也可以当做武器。
人们总是会同情弱者，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弱者，又有几位呢？
我再没有和碳头说过话，每次看到她想接近我我就会闪开离她很远很远。我后来接到了一个企业的电话，然后又去面试，人事部经理对我说，他们现在缺的是销售人员，问我有没有这方面的意向，我说好，他就要我过两天去报道，我就赶车回学校收拾行李。
我回去时只有碳头在宿舍，她见我没有理她的意思就把我堵在门口，她说：我们能谈谈吗？我想了想很认真的看着她说：不。我说：我怕看见你就想吐。碳头就忧郁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都软了，但是我最终还是推开她一个人回宿舍睡觉，她怎么叫我都不理。
我第二天才知道，碳头是那天的夜班车。
碳头给每个人都写了信，给我的信上说：不要抽烟了，好好活着。
碳头在信的末尾写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于是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在我们磕磕碰碰长大着的时光里，总会发现自己会失去很多也获得很多。这些失去与获得并不能形成一一对应的关系，确是成长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经历。
失去了或者就会学会珍惜，可能，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得到。
只是，我一直都不能明白，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失去，它们令我感到疼痛，发自内心的疼痛。
碳头与老大率先离去了，后来是兔子，小布丁还有西米露。
元旦的时候，宿舍里还剩下我和芦荟，西蓝花住在校外还没有回去。我去超市买了很多的零食，芦荟留在宿舍打扫卫生，我让她给西蓝花打了电话，芦荟说，西蓝花答应和我们一起过节。
可是我们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西蓝花的出现，芦荟打了好几通电话，均是不能拨通的状态。我想了想，觉得西蓝花既然答应了应该就不会食言，所以开了一袋瓜子和芦荟窝在一起看电影。
西蓝花后来到底还是回来了，只不过后面跟了一个可可鸡。他们进门后和芦荟打了招呼，然后很自然的将我当作了透明的空气。芦荟看了看我说：怎么现在才来啊，我们等了半天了，过来吃饭吧。可可鸡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西蓝花转过身来对着芦荟说：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她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芦荟挺诧异的问她：你不是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搬走了吗，还拿箱子做什么呀？西蓝花把东西拉出来递给可可鸡然后走到一边微微的喘着气，听到芦荟的话后就抬了头回道：我们要回家了。芦荟啊了一声，有些六神无主的看着我，我听她这样一说，手里的动作也顿了一顿，下意识的扭回头去看可可鸡，但是他低着头，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讲，我只好回过头来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西蓝花和可可鸡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还和芦荟拥抱了一下，然后拉着箱子离开。芦荟走到我的身边拍拍我说：你干嘛着呢？我说看电影啊，芦荟点了点屏幕，她说：这不都演完了么，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啊。我没理她，只是照旧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屏幕。末了，我对芦荟说：你先吃吧，我出去买个木瓜，等下就回来。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可可鸡和西蓝花走的并不快，我很快就追上了他们，可可鸡看了看挡在前面的我，很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让我没来由的心里紧了又紧，他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又想干嘛。我听他这样一说就瞬时没有了主张，可可鸡于是拉过西蓝花准备从我身边绕过去，我连忙又堵到他们前面，可可鸡直直的看着我，眉宇间隐隐的有了些怒意。我去抓他的胳膊，结果被他打掉，我只好转向西蓝花，不想他居然一下子站到西蓝花的前面，还做出了要伸手推我的动作。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受了伤了，好像心脏都不能再跳动了一样，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他来伸手推我。可可鸡伸出的手好像冻住了一样，他最终叹了口气，缓缓的将手收了回去，西蓝花终于开口了，她重新走到我的面前，问我说：艾草草，你究竟想干嘛？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的伸出手去握住西蓝花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我握住她，好似握住了一块冰冷的石头，我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我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记不得自己后来语无伦次的说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得可可鸡和西蓝花后来有了什么样的动作。他们似乎是说了些什么的，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我想，他们应该是不会原谅我的，如果换作是我，恐怕也不能宽容的原谅自己。
只是我竟不知，可可鸡会把我当做毒蛇猛兽，我会伤害谁呢？
我想可可鸡恐怕永远都不会相信，我其实是十分自责的，自责的连道歉的勇气都快失掉了。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原来也会造就一场灾难。
芦荟和我度过了一个寂寞的节日，睡觉的时候芦荟问我木瓜好吃么？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后来才想到，现在的季节根本就没有木瓜。
芦荟是一个温柔的存在。
芦荟是河南人，家境并不好，年年都在申请助学贷款，衣着也甚是朴素。起初我们是有些隔阂的，她不会跟我一起上街，也不会和我一起去上课。不光是我，她也不会和别人在一起，她像一个影子，明明是见光的，却又好像总也露不出完全的面孔。
后来我跟西蓝花第一次大吵，我被独立，一个人上课吃饭睡觉。有天早上翘课睡觉，醒来后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阿莫西林，芦荟在一边的纸条上写着：耳朵发炎了还是要去看一看的，我会帮你请假。让我感动了好久。芦荟后来看到我时还是和平常一样，淡淡的疏离着，我约她一起吃饭，问她为什么不像碳头和兔子一样隔离我，芦荟说没有那个必要，她看了看我，说：你们俩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才明白，芦荟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芦荟后来渐渐和大家亲密了起来。后来，有一次，我们聊天时无意中谈起刚刚进入大学时发生的一些琐碎又有意思的事情，我开玩笑的问她，为什么不理大家，她说没有，她说不是不理，是不敢理。芦荟揉着我的头说：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想逛街又买不起东西，想下馆子却舍不得花钱。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怕你们会瞧不起我。
我说不会的，她却说会，她说：鄙视是天性，由不得你自己。
芦荟似乎也有那么一段短暂的爱情，只是不到一个礼拜就收场了，她不说为什么，却告诉我们如果再谈下去她就会精神崩溃了，我们于是理解。
芦荟就会芦荟。她不会说她有多重视你，但是她会竭尽所能的关心你。
她的话很少，懂得的东西却比我们谁都要多。她看到的，往往是隐藏着的内里，而不是浮华的表面。
我在睡觉的时候一直在想，还好还有芦荟，如果没有芦荟，我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在元旦过后就去了新的公司报道，后来被分到城郊的销售部。
店里员工并不多，加上我，也就只有四个人。这里挺偏僻，我到的那天店里居然刚刚装修完毕。店里原有的那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问我：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跑来这种地方了？我很严肃的告诉她：现在是金融危机。她眨巴着眼睛说：可是，你不是大学生么？我无语，我很想告诉她，大学生比地上跑着的汽车要多多了，一砖头恐怕要砸死一堆，大学生又怎样？只是这话太长，我于是笑了笑就此省略了。
我看了看头上的牌子，问她道：怎么这个店名和总部的不一样呢？她很诧异的反问我：总部？什么总部？我于是石化，我想，我总不会是进了传销了吧？
当然后来证实这里并不是传销，另一个很干练的店员小夏说这家店是应聘我那个公司的总经理的姐姐的分销部，我说那是不是归他们管呢？他说：基本上，货源是他们提供的。我于是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他咳嗽一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的忐忑终于转化成了无休止的郁闷。
小夏拍拍我说：你怎么来这儿了呢，这里的生意很不咋的呀！
那个很年轻很严肃的店长就跟我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把东西摆好。第二句是：水开了。我成天跟在小姑娘桃桃的屁股后面，她说：你总跟着我干什么呢？我说：我在学习。她停了手里的动作很有兴趣的看着我说：你有什么不懂的呢？你告诉我好了，我教你。我思索思索回答道：基本上，什么都不懂。桃桃被吓到，她怀疑的看着我说：你真的是大学生么？我说是，如假包换，她不相信那怎么什么都不懂呢？我想了想告诉她：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等我将来思考成熟了再告诉你。桃桃捂着脑袋做晕眩状，我于是继续死皮赖脸的当她的尾巴。
我总不能说：不是我不会，是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有教过我吧？或者说：我大学学的不是这个专业啊，这些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呢？
上学的时候以为自己很能干，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好，可是现在才发现其实根本不是那样。我们学了很多是不假，可是实际运用起来就会发现能用的东西少之又少。学到的总会和现实有些脱节有些出入，有时想想，似乎颇有些纸上谈兵的架势，想的再完美，等到动起手来却总是顾前顾不了后。这又是谁的错呢？
店里待遇并不是很好，虽然是包吃包住，但是每餐除了白水萝卜青菜就是豆腐萝卜青菜，销售部分两楼，一层是做买卖的，二楼留了两间空屋子美名其曰是宿舍，我跟桃桃共处一室，里面除了床就什么也没有了，睡到半夜还有人对着窗子照手电，桃桃安慰我说没关系，我却惶惶不敢入睡，整日心力焦脆。
每天都想着这些不如人意的地方，心里越发的感到难过，于是成天浑水摸鱼，甚至做着拉了行李一走了之，再不在这破地方待下去了的打算。
店长大人后来又跟我说了一句话，他随手捞起一台DVD问我说：这是什么型号的？我想了想说万利达。店长于是生气，丢下我扬长而去。
我不解的看着桃桃，我说：说错就说错呗，至于生这么大气么？我才来几天啊？桃桃扶着后脑勺痛不欲生的摇头，她说：姐姐啊，我们这里是SSQ的专卖店，哪里来的万利达呢？我于是石化，她接着说：更何况，店长问的是型号啊，什么是型号？就是DVD上打着的数码字，你这是要活活的气死他呀！
记住型号和功能于是变成了一件必然的事情，被我摆在了头等地位。我成天的背啊背啊背，但是一到实践的时候就手脚冰凉，每次都做了落荒的老鼠。后来有天难得的来了好几个顾客，桃桃和小夏忙的不可开交，店长不在，我于是硬着头皮上前，叽里呱啦乱侃一番，对方很豪迈的拿走一台，我捏着钱傻乎乎的站在门口，桃桃推我一下说：傻了啊你，怎么不交钱啊！我说交给谁啊？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店长啊！我说：可是可是店长不是不在吗？她就指了指我身后，我一回头，发现店长大人很悠闲的坐在椅子上，连忙双手递上现金，他接过钱又在机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抬起头说：声音太小了。我就呆呆的看着他，他指了指桃桃，说：要像她一样，要喊出来。
后来，有天我扯着嗓子问桃桃还有没有XX型号的机子时，桃桃对我说：你小声一点！于是，上班第三个礼拜，我的声音终于达到了桃桃的标准。
年关将至，店里突然间忙的不可开交，弄得我成天晕头转向，我很郁闷的问小夏，我说这里不是郊区么？小夏白我一眼，他说：郊区怎么了，郊区的老百姓就不买东西不过年了？我说你不是说这里生意很不怎的么，小夏哦了一声回答到：和中区的总店相比，这里当然是有差距的呀！他想了会儿又说：其实还好了，这里是城乡代理商拿货的总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