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走了?”终于从厨房出来的柏林一手托着放了三个碗的盘子,一手提着酒壶,将两样东西齐齐摆在桌上后,把皮箱放到墙边,搬起小木桌便来到守护者和玛斯旁边,木桌沉沉地落在毛绒地毯上,壶盖被反震轻轻掀起,带出一股醇馥幽郁的酒香。
守护者探出头,在酒壶旁来回晃动,轻嗯一声,不知是回答柏林的问题,还是在垂涎美酒的香气:“老伙计,这可是小女孩专门孝敬我的,本来打算最近几天就喝掉,你也是赶巧了。”
“这种酒香,可不是一点点粮食就可以酿得出来的。”
“呵,准是村里有人偷酿,被艾蕾卡抓了现行。”
比起玛斯的慎重,守护者大人对深究美酒背后的故事表现得兴致缺缺,依然在酒壶旁细嗅,仿佛漏掉点香气都是无法饶恕的浪费,柏林为两个老人一一摆好酒碗,一直在旁边神游的诺雅突然冲了过来,将守护者面前的酒碗抱走:“爸爸说了,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喝酒的。”
“诺雅妹妹,把碗给哥哥,哥哥给你糖吃。”柏林看着眼前的红色短发女孩,想起了一直攒在自己身上的几颗奶糖,只一拿出,就深深吸引住了诺雅的目光,柏林拿着奶糖的手往哪,诺雅的脑袋便朝哪。
奶糖由公爵家名下的产业生产,全村也就柏林一家,奶糖多用牛奶制成,对于让孩子摄入营养有不可思议的帮助,价格便宜,每个有孩子的家庭都能够买上一些,销量倒是稳定,只可惜现在村民人人自危不事生产,柏林手上的几颗糖怕是绝版货。
看待这个总会成为他与守护者争执后的最大赢家的女孩,柏林压抑着自己的臭脾气,选择用温和的方式忽悠小女孩,相比之下,一直以来将孙女诺雅看作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守护者,差点大吼出声,随后看着温柔得像个哥哥一样的柏林,还有他之前要求的惩罚柏林的奶糖,在玛斯复杂的注视中,守护者一只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掩盖湿润的双眼,自从身体状态变差后,守护者渐渐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柏林顺利地拿到了酒碗,诺雅蹲在柏林身旁像只啃食松果的松鼠,狡黠地滴溜着大眼睛享受粮食,柏林正准备继续添酒,恢复正常的守护者伸出手放在柏林提起壶把的手上。
这原本是一个按的动作,可是以柏林现在的力气,年迈抱恙的守护者根本不可能阻挡,可是感知敏锐的柏林能够感受到那只干瘦如枯枝的手臂上坚定的力量,疑惑地望向守护者,柏林把酒壶放回桌面。
“你是个好孩子,知道小女孩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小女孩?是艾蕾卡吗?柏林一下子便想起艾蕾卡在草场上对自己说过的话,与守护者所说的内容慢慢重合在了一起,“村庄里的人大多都是黑色的,有些人则是神秘的灰色,而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泛着白光的那些人,除了刚刚出生不久还尚未懂事的婴孩和不通人言的小动物们,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柏林赧然,不知道守护者为什么夸奖自己。
“可是,你尚未出生之时,受到了全村人的恐惧。”守护者躺回摇椅后,闭合双眼,字字如晨钟暮鼓,缓缓吐出,让柏林心惊胆战“还记得你母亲怀你的那年,村子内外,每到夜里时常有群狼或低嚎,或长啸,却没有发现任何狼的存在,如同是死去的狼的鬼魂在呼喊一般,当时大人中有位天命祭司,他能推算万事万物的命理,可是第一次,他的推算结果非常模糊,所有对群狼嚎叫的推算,其结果总是指向那个还未出生的你。”
“你知道我们有多害怕吗?那种野兽齐啸的景象,就像是在焦急地呼唤他们的王的降临,这还不至于让我们所有人都害怕,毕竟狼王虽然强悍,杀了也就没什么事了。真正令我们不安的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公爵大人,一位当世独一无二的伟大的职业者。”
“职业者大多是天生拥有奇异能力的人,就像天命祭司和玛斯一样,也有经过后天修炼成为职业者的修行者,像守卫,无论是先天职业者还是后天职业者,都有需要恪守的誓言信条,最基本的一条,便是不允许怀有恶意伤害人类的心,一旦违背誓言信条,职业者的能力就会逐渐变弱,直至消失。”
“每个人都只会成为一种职业者,仿佛天地的规则就是如此,农民是农民,即使你粮食收成以后上街贩卖,也不会让你成为商人,最多算是你放弃使用农民职业的技能。可是公爵大人天赋异禀,不仅是天生职业者,也是后天职业者,拥有镰鼬和屠夫的称号,有比普通职业者高出数倍的力量,这也证明在他身上有更甚于一般职业者的数层誓言信条的枷锁。如果公爵选择堕落,那么很轻易地便会违背誓言信条,能力明显衰弱。可是我们找过公爵,他依旧是那般强大。”
“除了人类称为诸神黄昏,狼人称为奇迹之夜的自然现象,我们现已知晓的狼人诞生的方式还有两种,其一是繁衍,通过血脉进行传承,其二是依靠种狼,将人类直接变成狼人。”
“成为狼人意味着失去人性,可以毫无顾忌地杀害人类,与基本的誓言信条相违背,所以公爵大人不可能是狼人,你的母亲沾染有狼人的气息,可是在玛斯的预知下,公爵夫人也并不是狼人。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使得狼族的亡魂会向你嚎叫?”守护者猛睁双眼,与柏林对视,仿佛要在这双琥珀色的眼中找出答案,柏林淡定中带着一丝尴尬,搔了搔头。
“这……我也不知道啊。”
细小圆润的双眼再也睁不大开,长发齐肩,弯曲成海浪的形状,肤色白皙中透着红润,不知是不是在寒冰中待久了,以致于在这诡异的冷天里,玛斯的精神头比起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健康的守护者要强上好多,一直在对话中观察柏林的玛斯接过话茬:“当时我们是有一个更令人胆颤的猜测的,那便是,你可能是种狼。”
柏林吓得跳起,这么危险的猜测,一个死脑筋他可就要在娘胎中出事的啊!
玛斯慈祥地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让柏林安心坐下,劝慰道这不没事嘛,柏林嘟囔有事我还能好了?
“狼人,远古大战时人类已经见过不少,可是有一种狼,它脱离于狼人隶属的体系,它神秘而狡猾,能将人类变为狼人,越是强悍的人类它越为喜欢,甚至会诱惑职业者堕落也成为狼人,它不停地为狼人提供强有力的助力,在狼群中有与狼王并肩的话语权,这便是种狼。”
“种狼神秘无比,人类不知晓它到底如何诞生,它也无法被预言能力准确地找到,却被判断出整个狼群中只会有一只种狼,它小心翼翼得躲在人群中,远古前便是这样,带着狼人混迹在普通人类里,入侵了瓦纳甘德尔,似乎比起与狼人结伴同行,种狼更喜欢深入人类世界,这种满载着怨恨而到来的生物,也许,它本身便来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