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国子监内，唐周烨从车上下来，姚姓老人却没有走出马车。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姚姓老人说道。
唐周烨微微点头，往自己房间内走去。
“真是忠心的好弟子，明知你出现在京城必有大乱，却连你去哪儿都不多问一句。”一直赶车的马夫突然开口道。
他的声音和李荣复一模一样，但他的脸却找不出半分和李荣复相像的地方。
马夫的脸饱经沧桑，还有一些很新的灰尘，怎么看都像一个穷苦的农民。
而李荣复虽然说不上俊朗，但也算眉目端正，为官多年养尊处优，身上还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任何人看见这个马夫都不会将他和李荣复联系起来。
姚姓老人掀开帘子，身子微微探出，盯着马夫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这张脸做的相当优秀。”
马夫冷哼一声，说道：“你看似在提点他，其实是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
“那也是他愿意，”老人缩回了身子，“别再有怨气了，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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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阿福成为怀王护卫的第十六个年头。
阿福今年三十五岁，长期的严格训练，他的身体正处于巅峰。
单以武艺来说，他有自信赢得过任何一位将军亲兵。
哪怕是所谓的大内高手，他也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在怀王府里，他应该是怀王最信任的人之一。
怀王每次和唐周烨秘密会谈，都是由他在屋外护卫和警戒。
他知晓怀王有夺嫡之心，还能隐隐约约地猜到唐周烨的身份不简单。
但他只将这些烂在肚子里，连睡觉都不会变成梦话窜出。
今日他陪着怀王来到了城郊。
昨日圣旨传来，怀王又要回到漠北去了。
一时间怀王府上下人心惶惶，自己家的主子好不容易调回金陵，眼看要得到陛下的赏识，如今又要回到原点？
漠北除了沙子只有沙子了，见识过京城的繁华，这些人哪愿意再回到荒瘠之地？
于是那些脑子活路的，立马开始砸银送金，只求能离开怀王府，留在金陵。
而那些本身就是宫里派来的和签了卖身契的仆役，就毫无办法了，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阿福和这些人不同，他没有丝毫的慌乱，除了忠心外，他深深地信任着怀王，主子敢夺嫡，那就一定会成功。
就算有个万一，自己大不了陪着主子共赴黄泉。
府中不少人以为怀王是为了散心，缓解压抑才来到城郊。
但阿福知道，怀王是因为高兴。
虽然在圣旨才传下来的时候，怀王表现的十分悲伤和愤怒，在书房内打碎了五个他最心爱的紫砂壶。
但当怀王要去城郊，喊他陪同时，他在怀王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那些脸上的失落不过是伪装。
想来这次所谓的调守边境，是福非祸。
当然，阿福也只能想到这一层，至于为什么，他猜不到，也不需要他去猜。
“阿福，我去漠北，统领着龙腾营，到时候你做我的偏将吧。”怀王突然开口道。
阿福一惊，立马回到家道：“小人只是一介武夫，没有带兵的本事。”
“我也不需要你带兵，”怀王说道，“只需要你配合我就好了。”
阿福没有再拒绝，怀王已经下了决定，他遵从就好。
这里和唐周烨所去的东城郊不同，周围的村落十分繁华。
这里的农户根本不需要靠种田来维持生活，他们在京城都有自己的店铺，虽然不是人人都能日进斗金，起码算得上富裕。
几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正带着几个孩童互相玩耍，他们的脸上都是满足神情。
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就足够让人满足了。
在不远处有一个孩童正拿着一个风车，用嘴拼命吹着，希望风车能够转起来。
如今已经算是夏季，炎热而无风，孩童人小气也短，风车根本转不起来。
怀王看见这一幕，快步向前，俯身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说道：“你要跑起来，风车才会转。”
说着他伸出手，继续道：“哥哥示范给你看好不？”
如沐春风的声音和怀王人畜无害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阿福却将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的职责是护卫怀王，所以在他眼中，怀王走的每一步路下面可能都有陷阱，每一口饭菜都可能被人下毒，暗处可能有冷箭对着怀王，不论是面容慈祥的老人还是天真烂漫的孩童，都可能随时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刺向怀王。
这并不是敏感过分，他担不起任何失误，大意对他来说是奢侈品。
孩童呆呆地看了怀王一会儿，突然张嘴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锵”的一声，一柄亮刀横在了怀王和孩童之间，口水也正好落在了刀身上。
刀反射的亮光照在孩童脸上，孩童被吓得浑身发抖。
刀是阿福的，在孩童口水飞射的这短短时间，他竟然来得及挡下。
一旁的老人急忙跑过来抱住孩子，跪在地上喊到：“小孙有眼无珠，无心之举冒犯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怀王一挥手，阿福便将刀收了回去。
他上前将老人扶起，柔声道：“老人家不必行如此大礼，小事罢了。”
又寒暄几句，老人终于不像先前那样慌乱了。
“不知小璃的父母呢？”怀王已经在寒暄中了解了孩童和老人的名字。
老人说道：“回贵人的话，他父母在金陵城中开了一家小饭馆，平常都比较忙，就由我带着孩子了。”
“哦……那您的其他孩子呢？”怀王继续问道。
“我就一个孩子。”
“那您的兄弟姐妹呢？”
老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贵人问的如此详细，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就一个弟弟，前年就死了，到死都没留下一个孩子。”
老人说完长叹一声，神色黯然。
怀王却没有安慰他，他已经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杀了他全家。”阿福耳边传来冷冽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