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听闻，金陵城郊有一户百姓，全家被杀，男女老少，鸡犬不留。”唐周烨对怀王说道。
他今日来的第一句话就直接兴师问罪，没有半分安抚的意思。
“是我让他们做的，不过他们做的过火了一些。”
怀王捧着一本书，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唐周烨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师和我说你比我更早想通，看样子确实如此。”
“刚接到圣旨的时候，很多情绪涌上心头，愤怒、不甘、失望，但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去漠北可能是我唯一的出路。”怀王说着翻了一页书。
“我在金陵与其说根基不稳，不如说毫无根基，燕王兄和桓宣洛只是让言官们弹劾我，我就毫无办法，若是他们动了真格，我恐怕就该横死街头了，我和他们之间实力的差距，不是靠着一时的计谋能弥补的；所以我去漠北，先自保，然后建立军功，以获取父皇的圣心为重。”
“殿下已经想明白了，但对我好像还有怨气。”唐周烨说道。
怀王终于把书放下，盯着唐周烨说道：“你是我的谋士，却对这件事判断完全失误，你说我该不该有怨气？”
唐周烨叹了口气，躬身行礼道：“这次是我错了，望殿下不计前嫌，就算殿下不愿在信任我，也该信任老师。”
“那你能和我保证，不再犯这样的错误？”怀王问道。
“我保证。”唐周烨回道。
“好。”怀王微微点头，“你要记住，我是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
“嗯……既然殿下怨气已消，那我们先来谈谈这次城郊一家五口被杀的事情。”唐周烨立马切入了正题。
他们都不是矫情的人，唐周烨也知晓怀王既然原谅了他，就不会再有后话，与其二人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戏，不如用这些时间聊些有用的事情。
“我的本意，是做给旁人看，”怀王说道，“让他们以为我为调回漠北一事十分愤怒，降低他们的警惕。”
“想法不错，就手段有些……”唐周烨微微皱眉。
“我本来的想法是打一顿就算了，底下人做事的时候出岔了，”怀王说道，“不过事情已经做了，无法回头，毕竟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说得对。”唐周烨压下心中的不快，他想起姚姓老人对他说的话，他不能再天真仁慈下去了。
“我还让人在金陵内散布谣言，说这家人是无意中冲撞了我，我盛怒之下才杀人，并且我打算明日递上一封请罪的折子，父皇如今需要我去漠北，想来也不会多加处罚，唯一让我担心的是燕王兄和桓宣洛会不会找事。”怀王说道。
“我估计不会，在他们眼里你已经和废了差不多，此时再落井下石未免会让人觉得他们六亲不认，言官中虽然不少听从于二位皇子，但您也知道……这帮言官也擅长翻脸不认人。”唐周烨说道。
“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怀王说道。
“下一件事，殿下对自己在漠北建立军功可有信心？”唐周烨问道。
“你要是和我一起去，我就有信心。”怀王说道。
“那恐怕我要让殿下失望了，我已经被陛下调任……”唐周烨话到一半，怀王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吏部员外郎，天官啊，你的主公去边界吃沙子，你却在京城步步高升，唐大人有没有觉得自己不是人？”怀王愤愤道。
唐周烨晒然一笑，说道：“谁让陛下喜爱我呢……”
“行了行了，父皇那是给李大人面子！李大人乃是天下士子代表，”说着怀王压低声音，“又是姚先生的师弟，你明面上是李大人的侄子，父皇破格提拔你，是对李大人的示好，而你又为今年状元和会元，也算得上根红苗正。”
唐周烨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这次我不能陪殿下去漠北，虽说殿下在那里生活许久，但危险依然凶猛，殿下还请多加小心，若有不能抉择或为难之事，还请飞鸽传书，我会和老师商量的。”
“飞鸽传书不够快，鸽子还容易被人截下。”怀王说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
“漠北有一种鸟类，叫龙隼你知道不？”怀王说道。
“知道，身有鳞片，眉毛细长如龙须的猛禽，一双爪尤其巨大，力能洞穿铁石，以虎豹为食物，飞行速度极快，传说能一日飞跃漠北。”唐周烨说道。
“飞的确实快，但一日飞跃漠北还是有些夸大了，”怀王说道，“我养了一些，到时候可以让它们传信。”
“用龙隼传信，安全性速度是比鸽子强多了，但它是漠北特殊的猛禽，会不会太惹人注意了？”唐周烨说道。
“把龙隼染成正常鹰的颜色，再剪去眉毛就好了，让它们丢下信件就走，以龙隼的速度正常人也看不见身上的鳞片。”怀王说道。
“这种利物，只用来送信有些可惜，殿下不如将它们多加训练，然后当成战场上的一只奇兵。”唐周烨说道。
“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怀王说道，“我一开始就是这个想法，但你不知道，这种畜生的性情十分刚猛，很难被人饲养，如果强行训练它们会选择绝食，后来我找了一些刚出生的龙隼，如今才驯服不过十只，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这种畜生还十分聪明，知道有人在抓幼隼，就将自己的孩子直接摔死，有一段时间龙隼在漠北基本绝迹，我将人全部撤回，它们才渐渐恢复到往日生机。”
“那可惜了。”唐周烨有些遗憾道，“不然凭着龙隼的空中突袭，以及强力的钩爪，不说万军之中取将首级，起码也能让敌人惶惶不安。”
“这种奇兵一两次还可能有奇效，一旦被对方掌握后，只要在龙隼出现的时候，放出漫天箭雨，龙隼飞得再快，也躲不了几次。”怀王说道。
“有道理。”唐周烨点头，随即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你的表情很欠揍……”怀王虚着眼睛道。
“殿下，我估计您要成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