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乘着光芒的树叶染上了淡淡的一层雾气，极致的淡然的朦胧揉杂着流入顾锦城黑色眸子，又遽然沉入心底去了，他伫立于这片绿意盎然的森林里，温暖的气息吞噬着他，而那棵坚硬的不再为谁而跳动的心仿佛裂开一条细缝，细柔的风透进心里，让他不知所措。
顾锦城紧绷脸，看着天空铺层的排山倒海的绿叶，伸出手想要触摸面前柔柔伸展身姿的叶子。而这片叶子似乎察觉到危险临近，枝叶晃动几下拐了个弯儿，轻巧地避开了顾锦城的手指。顾锦城眯上眼，手指僵硬地悬在半空中，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树叶，面容微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压住心底即将喷涌而出的黑暗，缓慢收回手指，漠然瞄了一眼面前的叶子，看死人一般。叶子感受到深沉的恶意，浑身抖了抖，朝苏晓身边靠去，周围颤动的叶子也在此时静默下来。
“那个，那个……”苏晓抚摸着伸到她面前的树叶，动了动嘴巴，但是却什么字都说不出来。
“你的森林？”顾锦城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在述说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啊？是。”苏晓点头。
“不过，”顾锦城微偏头，视线落在苏晓抚摸地绿叶上，声音紧了紧，“它们？好像不欢迎我？”
苏晓放在叶子上的手一顿，干笑着缩了回来：“哪，哪有？我，我还是，还是带你往前走吧。”
“嗯。”顾锦城颔首，跟着苏晓细碎慌乱地步伐向前走去，嘴角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起，眼睛里的暗黑气息缓慢柔和下来，乘上一河灿烂星光。
默默跟在身后化为人形的冬霁看到顾锦城浑身的气息收敛改变，心中惊诧万分，不知不觉间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眼神迷蒙了会，又快步跟随上去。
挂在苏晓肩头的春愿在顾锦城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视线里煎熬万分，如同待在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又生怕自己被顾锦城随手一捏，化成齑粉。春愿战战兢兢，终于经受不住这般持久的苦痛，强撑起自己瘫软的身子，扬起散发斑驳光芒的翅膀，像阵风般腾空而起，却因力量的流失“哗”的一声掠过顾锦城身边，直直砸向后方紧随的冬霁。
苏晓感觉肩头一轻，心慌慌的猛地向后望去。“放心，他不敢。”顾锦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轻轻说。苏晓呆愣了一下，点点头，向前走去。
冬霁正快步向前赶着，“啪”的皮肉碰撞清脆的声音在脸上炸开，冬霁稳定身子，幽蓝的眸子里氤氲着怒火。他扬手扯住近在咫尺的翅膀，反手压住春愿的身子，直勾勾地盯住春愿。春愿突然感觉自己失去行动力，又猛然一个大黑脸凑在自己面前，魂都丢了一大半，那双燃着怒火的妖异眼眸死死地盯住它。春愿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身体死命地挣扎着直嚷嚷：“啊！黑煤炭！放开我！放开我！”
“噢？放开你？小不点？”冬霁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而吐出的轻飘飘地话语却像山一样压在春愿的心尖。
“你，你，你放开我！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冬霁提着春愿的翅膀悠悠地晃了晃，眼神勾笑地看着它。
“你，你……”春愿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瞪大自己的蓝眸。
“你砸到我脸了。”
“你，你的脸，你的脸，”春愿悬在空中，指向冬霁，声音颤抖：“你的脸像深渊一样黑！谁，谁知道，知道你怎么了？”
“你说怎么赔？”冬霁捏紧自己的手指，刺痛顺着脆弱的翅膀纹路传遍春愿的身体，深入骨髓。春愿闷哼了声，咬紧嘴唇，脸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眼泪聚集着从眼眶里喷涌而出。冬霁疑惑聒噪的小家伙怎么会突然安静下来，再仔细拉进瞧时，春愿那梨花带雨委屈巴巴的脸像冬日的风又像夏日的浪叫嚣地冲进冬霁的眼里、心底。冬霁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周围安静下来，一如往昔它坐在黑夜的屋顶上凝视上空的弯月，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再一认真寻觅时，又什么思绪也找不到。
他提着春愿一把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松开手撇过头看着远处飘飘洒洒无处安放摇曳的树叶，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说：“这次就算了，如果有下次……”
春愿坐在冬霁肩膀上，气呼呼的哼了一声，回头心疼的轻手抚摸暂无力量差点折断的翅膀，又瞪了一眼冬霁，不再理他。冬霁瞳孔微缩，还没说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抿着嘴跟上苏晓和顾锦城。喧嚣的时光戛然而止，树缝里漏下的光点乱乱地铺在他们身上，沉静得如同一颗石子落进大海。不远处的苏晓偷偷观察着身后的两小只，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缓和，她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踩在落叶上的步伐顿时轻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