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洛阳冷清得像是浮在云端。
全城戒严。
冷清的朱雀大街上就只有一匹马在狂奔。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的人都知道这人的身份:摄政王陆竟轩。
他要奔赴浮金阁,去救谢葳蕤的儿子天生。
天生姓段,不是他的儿子。
不过蛮族的东阳公主并不知道这一点,帮她潜入谢府的人告诉她:谢葳蕤是摄政王妃,天生就是摄政王陆竟轩唯一的儿子,有他在手里,一定能引他前来,斩他于刀下,报了灭族之仇。
马蹄声嘚嘚,越来越近了,东阳公主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她抽出刀来,刀光雪亮。
马蹄声最终在金浮阁外停住,骑士勒住马,说:“我来了。”
东阳公主紧紧盯住他的脸,一挥手,四面都点起了蜡烛,火光把金浮阁照得和白天一样明亮。东阳公主手上用力,天生疼得哭了起来:“阿娘——我要阿娘!”
“天生不哭。”陆竟轩说。
天生迟疑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你是……好看的叔叔?”
“是,是我,我叫陆竟轩。”陆竟轩说,“天生你要记住我的名字,以后……”他没有往下说,目光往上,却落在东阳公主脸上,问:“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天生?”
东阳公主笑道:“你先丢下武器。”
陆竟轩把刀从腰上取下来,丢在地上。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陆竟轩淡淡地说,“我灭你蛮族,也不过用了这么一把刀,不需要别的。”
东阳公主丢过来一把绳索:“自己捆住双手。”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了天生?”
“你捆住双手走过来,跪在我面前,我就放了他。”
“你——”陆竟轩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狂的人——要他下跪!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会逼他下跪!
陆竟轩慢慢把绳索套在手腕上,系紧。
然后一步一步朝着东阳公主走过去。
“跪!”东阳公主大叫一声。
陆竟轩冷冷看住他。
东阳公主把刀架在天生的脖子上:“我再说一次——”
“你知道他是谁吗?”陆竟轩忽然爆出一句。
“什么?”
“你手里的这个孩子,你费这么大劲绑了他来,难道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陆竟轩说。
“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无论如何,你肯为了他半夜三更,单枪匹马来见我——你说,”东阳公主狡黠地说,“他是谁的儿子,还重要吗?”
“重要的,”陆竟轩淡淡地说,“我为了他来这里,是因为他的母亲,是我的妻子,他的舅舅,是我麾下重臣,他背后的整个家族,都对我很重要,但是——绝对没有重要到让我能为他下跪的地步。”
“什么意思?”
“他不是我儿子——你难道没有问过吗?他姓段,段景行的段,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可能!”东阳公主脸上变色,“不可能!我听说——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摄政王会更愿意我杀了他吧。”
“可不是,”陆竟轩笑了,“你动手吧,我再说一次,他不是我儿子,我来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
东阳公主被他脸上挑衅的笑容激怒了,猛地拔刀,向着空手赤拳的陆竟轩砍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竟轩一个旋身,袖中刀出,双方缠斗到了一起。
不断有热的血溅到天生脸上。
天生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就听见那个好看的叔叔大叫一声:“天生快走、快走!”
这一次他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根本就不是好看的叔叔的——是他娘谢葳蕤的,他娘假扮了好看的叔叔来救他?天生混混沌沌地想,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谢葳蕤再叫了一声:“快——快走!”
天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撒起小脚丫子跑了起来,跑了大概有百余步,就听到身后轰然一声。
火光冲天。
“阿娘!”他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竟轩在谢府醒过来,他看了一眼滴漏,已经过了三更了。
到陆竟轩策马狂奔赶到浮金阁的时候,已经只看到遍地废墟,废墟的边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抱起他,就听见他在怀中说:“你是好看的叔叔对不对?”
“是,我是。”
“阿娘说你叫陆竟轩,对不对?”
“是,我是陆竟轩。”
“阿娘让我记住这个。”这是天生在晕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竟轩眼睛里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