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怎么来的这样早,姐姐蓬头垢面让妹妹见笑了。”此时兰贵人已匀了妆,正由侍女为其盘发,却是在转身看见我后不禁苦笑出声,“原来如此,我昨夜亦是未眠,今晨迫不得已只能用厚厚的脂粉来遮掩,想必妹妹也是为此罢。”
“让姐姐笑话了,妹妹此前从未用过脂粉,遂也未带入宫,若不是事出突然,也着实不愿清早便来叨扰姐姐,昨日你我才算相识,今日便要麻烦姐姐帮忙,妹妹实在羞愧。”言至于此,我不禁赧颜汗下。
“妹妹如此便是见外了,你我既是一见如故,哪里还在乎时间长短。还请妹妹稍候片刻,容我梳完发髻便为你梳妆打扮。”兰贵人亲切道。
“哪里还敢再劳烦姐姐,妹妹只想来姐姐这借些脂粉,让下人为我梳妆便是了。”我连连推辞,一清早便来麻烦兰贵人已让我很是愧疚,如何能再让兰贵人亲力做这些事情。
兰贵人原是对着铜镜的,闻言不禁转过头来,先是打量了我一番,再望向白缨,不禁笑出声来,“妹妹指的莫不是这个小丫头罢,难不成她小小年纪竟会梳妆?”
我随着兰贵人的目光一同看向白缨,只见白缨亦是低下了头,虽看不清脸色,可那赤红的双耳却是已然给了答案,“让姐姐笑话了,不过我宫里倒有一个年岁大些的宫女,想来她应当是会的罢,今日已经叨扰了姐姐,如何再敢劳动姐姐呢。”
“举手之劳罢了,妹妹不必再推脱。那宫女毕竟是昨日才来我们身边的,到底不熟悉,若是她再不会,你可要如何是好。”兰贵人掩口轻笑,从前只觉兰贵人容貌清秀,却不想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明艳动人。
兰贵人言尽于此,我也不便再推脱,且兰贵人所言在理,文斐究竟会与不会我也是说不准的,若是当真文斐也不会,我岂不是还要再来劳烦兰贵人,那倒不如现下应了就是。
“那便有劳姐姐,姐姐大恩,妹妹铭感于心。”我真诚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妹妹如此说便是见外了。”兰贵人言语之间已经梳好了旗头,拉着我的手将我按在梳妆台前坐下。
兰贵人指尖轻柔灵巧,不过一刻钟便匀好了妆面,我瞧着镜中的自己,脂粉虽厚,却瞧不出妖媚之态,不过是匀了面颊,淡扫蛾眉,与我从前素面朝天之时多了分精致淡雅,气色瞬时便好了许多。“姐姐心灵手巧,妹妹好生倾羡,还望日后闲时姐姐也能教教我,只怕是更要叨扰姐姐了。”
“还不是妹妹天生丽质,否则我的手再巧又有何用?快到早膳时分了,不如妹妹在我这里用过膳再回去?”兰贵人笑道。
“若是再扰姐姐可真是我的罪过了,家人再过半个时辰便可入宫,姐姐还要用膳更衣,时间本就不充裕,妹妹还是晚些时候再来与姐姐道谢。”我瞧着兰贵人身上仍穿着寝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也是,”兰贵人也留意到自己的衣衫,“那我便不留妹妹了,待日后再与妹妹相聚。”
从西侧殿走出,便看见文斐在院中等候,看我出来连忙迎了上来,“贵人让奴婢好找,奴婢原打算去寝殿之中请您用膳的,不想却扑了个空,想着过会夫人便要入宫,若是贵人不见了,这可要奴婢如何交代。”
我瞧着文斐的焦急关切,心内不禁暖流流过,“我一向谨慎,哪里会乱跑呢,不过是昨夜未休息好,找兰贵人借些脂粉罢了,倒累得你担心。”说罢一手握过文斐,一手挽着白缨,初入宫闱便能得如此贴心之人在身边侍奉陪伴,岂非我之幸?
回到殿中连忙打发了陈元冬去宫门口候着,只怕母亲入宫寻不到我白白误了时辰。草草用了早膳,我便坐立不安的在宫中等待,也不知母亲得知我中选留在宫中之时是何心境,如今被封为贵人,母亲高兴否?一时在殿内来回踱步,一时又不安的看向白缨,“我的妆容可好?衣裳可还妥帖?”
白缨瞧着我忐忑不安的样子,只得宽慰我道,“都好,主子安心便是。”
终于,母亲来了。
我与母亲对视的头一眼,尚未回神便已泪下沾襟,母亲亦是泪如雨下,半晌才终是缓过神来,哽咽道,“你们都退下罢,我与母亲说会话。”
文斐和白缨明了我此刻心境,只应了声带着众人退了出去,殿内终于只余我和母亲二人了,我连忙拉过母亲的手,将母亲奉于上座,从前母亲保养极好,面容精致全然看不出年岁,可如今母亲也不过才三十出头,鬓间竟隐隐有了白丝,可知我在宫中的这些时日,母亲在府中没有一刻安心。
“女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我忍不住跪倒在地,再多言语也无法说出我内心的五味陈杂。
“快起来,如今你已是贵人了,怎能再对我行如此大礼?”母亲连忙起身扶我。
“女儿尚未册封,并不算是贵人,眼下只是不孝女,娘若不让我行这个礼,只怕此生我都再难安心了。”我悲恸道。
母亲闻言也不再阻拦,任由我叩拜下去,礼方毕,便连忙将我扶起。“娘不是没想过女大不当留,只是从前娘私心里总是念着,将你嫁的近些,日后也好常来常往,只是此番……”
我瞧着母亲如泣如诉,泣不成声只觉如剜心般疼痛,只得强扯出一个笑容,“女儿如今有了出息,娘该高兴才是。”
母亲幽怨的看向我,“娘从不指望你有出息,只盼你能嫁得如意郎君,真心待你,只愿我的女儿此生能平安享乐。”
“娘放宽心,我如今可不是嫁得这世间最好的郎君了么。”其实我心内更是苦涩,可是瞧着母亲伤心,只得强忍着安慰。
“也罢,这都是命,娘今日见了你,瞧着你过得不错,也能稍稍安心些,只是彧儿,从前娘不求你爹高官厚禄,如今亦不求你步月登云,只盼望你能在宫中平安,你可明白?”母亲双目含泪,拉过我的手嘱托道。
“是,女儿明白,母亲放心便是。”我坐在母亲身侧,依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