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待了一周,我就强烈要求出院。用我的原话说,“再不回学校,我就要长霉了。”
齐医生和父母拗不过我,只好拿了些药便回家了。临走时,齐医生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对我说:“晚舟,一定要保持好心情,一定不能有过度的情绪。”
我朝他笑了笑,点点头,很是感激。
回到学校,大家热烈欢迎,掌声雷动,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晚舟,你的脸好红啊。”旁边的玉洁悄悄对我说,
“啊,是吗?”我摸摸自己的脸,的确很烫。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哈哈,晚舟,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蛋像什么吗?”
“什么?”我侧过脸看着她,一脸的好奇。
“猴屁股——哈哈哈——!”
我佯装生气,揪了揪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哦哦哦,好晚舟、好晚舟,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嬉笑着向我求饶,我这才放过了她。
一向严肃的关老师也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大意是要发扬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并且同学们之间要互相爱护,就像这次去医院看望我一样。她也热切地欢迎我回来。她说,期末考试马上就要来临,希望我能带领同学们再创辉煌。
我点点头,笑意荡漾。
下课后,邻座的几个女生过来,关切地询问我的病情。
“晚舟,好一些了吗?”
“嗯,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哦,那就好······喂,晚舟你知道吗,你住院期间,陆欧和万亚迪的绯闻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啊!”那位女生四处望了望,降低了音量对我说。
“是啊是啊,你没有手机,我们又没有办法告诉你。依我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今天是你回来了。以前你再医院的时候,他们每天下课可真是‘如胶似漆’啊。你们家陆欧天天都去找万亚迪,上课时他根本不听讲,干脆侧过身子来看着她。”
“哦哦哦,还有一次上课的时候,他们两个传纸条,结果被我同桌截获了。你知道陆欧给万亚迪的纸条上写的什么吗?”
“什么?”几个人凑近了些,目光中流动着好奇的清泉。
“哈哈哈,那话······哎,真的很肉麻。”
“喂,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几个女生催促道。
“‘你真美,放学路上我可以抱抱你吗?’”
“咦——”传来一阵唏嘘声,“他们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张飞穿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哈哈哈——”
我怒火中烧,面子上一阵过意不去。我佯装轻松,“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下,你们到旁边去聊好吗?”
“哦,好的好的。那你好好休息啊。”
我强装镇静,示以礼节性的微笑。
“嗯,病人就是格外容易犯困,我们刚刚是不是打扰到她了?”
“好像吧,下次我们小声点。”
我趴在桌子上,将头偏向里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翻滚着她们刚刚说过的话,想象出他们卿卿我我的场面,我越想越气愤。
“就一个星期,没了我的监督,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是吧?”我在心中愤怒地想着,呼出的热空气越发让我感到烦躁。
我撇了他一眼,他正在座位上写着作业,表情认真,但抖动的双腿暴露了他那颗浮躁的心。我没好气地再次趴下,想着他往日的行为和性格。
在我心中,他阳光英俊,大大咧咧,从不会主动承担责任。他的口头禅是:“这只是一个失误”,举手投足间是一个大男生的随意与粗心,犯了一些小错误、遇到一些小问题时像个孩子一样可爱,引人发笑。我想不通,这个外表单纯、甚至有些幼稚的男孩儿怎么会跟早恋挂钩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指不定他还瞒了我什么秘密呢!”我心想着,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防止它即刻爆发。我慢慢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我知道,这种事只能我们私下谈,不然会引来同学们的嘲笑。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一窝蜂地涌向门口,比考了满分还要兴奋。我拉拉表弟的衬衣,在嘈杂的人声中向他喊话:“陆欧,放学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家。我有话跟你说。”
“为什么?回家打电话不行吗?”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情愿。
“我们不是同路吗,路上边走边聊方便一些。”
“我不——”他噘了噘嘴巴,“我今天约了朋友,我要和他一起走。”
“朋友?”我皱了皱眉头,一阵疑惑,将目光瞥向万亚迪的座位。此时她已经清好了东西,倚凳而立、面朝陆欧的方向。“是她吗?”我挑了挑眉头,指向他身后的万亚迪。
他回头,一阵惊讶,又看看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我的一句话堵住:“我都知道了。”他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巨大的惊讶的神色,哑口无言。
他一脸无奈地转过身走到万亚迪的身旁,与她悄声交流了几句,万亚迪便离开了。他又回到我的身边,背起书包,一脸烦躁地看着我。
“走吧。”我淡淡地说道,向门外走去。
天空,还留有最后一抹残阳。残余的生命,已经不胜酒力,晕晕乎乎红了脸,在天边留下红红的晕圈。它,是否在为太阳的离去而黯然伤神呢?
“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没有回话,默默地走着。
我停下来,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我平静但又冰冷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交汇,流露出些许愧疚的神色,他点点头。
“多久了?”我的语气里丝毫不带怒气,但寒若冰霜。
“从······从你入院开始。”他小心翼翼地说着,打探着我的神色。
“你啊,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我刚刚入院你就谈恋爱,是想引发我的心脏病让我早点离开人世、这样就没人管你、你就自由了吗?”
他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摇了摇头。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说你谈恋爱,是不是会分散你的精力、让你考不好?你想考个不及格、回去让姑姑姑父骂你吗?”
他又摇摇头。
我稍稍将语气平缓下来,“陆欧啊,早恋是不对的。我们刚刚进入青春期,会对异性产生好感,这本身没错;但是我们还不够成熟,不懂得什么是爱。因为爱是要承担责任的,我们还太年轻,我们承担不起!再说我们都是无产阶级,你根本无法为你们的爱情提供物质保障。既然如此,那她怎么依靠你生活?我们身处中国,现实就是这样。我们的人口太多、竞争太激烈,为了在竞争中获胜,我们就必须全力以赴,容不得片刻地走神,否则就意味着落后。落后就要挨打,就只能成为社会的底层,被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所遗弃。不要去羡慕那些外国的孩子——因为他们早恋,却依然可以上个好大学;而你却不能。在春天就不要做秋天的事。你看那些反季节的蔬菜,不都是被人们视作‘有害’食品吗?现在你投入了太多的情感,等将来到了真正该谈恋爱的时候,你就没有那么多的情感投入了。”
他若有所思。
“还有,你也不看看她万亚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会喜欢上她的。”
表弟低着头看向路面,一阵沉默。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你听懂没有。”
他点点头,看了看我,目光中闪烁着思考抉择的光芒。
我拍拍他的肩。“你好好想想吧。嗯,这才是我的弟弟。”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像是一位杰出的学者,正在冥思苦想他的问题。
“咦,好奇怪啊。陆欧和万亚迪今天怎么没有打情骂俏了呢?”
“是啊,以前这时候他们可是闹得最欢的时候啊。你看陆欧,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在那儿写作业啊?”
“他们分手了。”席玉洁插嘴道,“昨天万亚迪给我发消息,说陆欧向他提出分手。”
“为什么啊?”
“万亚迪说陆欧没有告诉她。就为这事她今天早上把我拉到厕所去哭了好半天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们差点还迟到了——第一节可是关老师的课啊!”
听着他们的聊天,我禁不住露出了微笑——看来我昨天的劝说还是卓有成效的呢。我看看他奋笔疾书的背影,是遮掩不住的英俊。一抹大大的微笑在我的面庞绽开。
“喂,晚舟,你笑什么啊?”耳畔传来席玉洁的声音。
我一惊,连忙否认道:“没、没什么啊。”
“没什么?我刚刚看见你看着陆欧的方向微笑······哦,哦哦,我懂了。”她靠近我的耳畔,露出一脸狡黠的笑容,悄声说:“晚舟,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跟陆欧说了些什么。”
不愧是闺蜜。
我无法掩饰地笑了。“瞎说什么呢。”我忍不住笑着嗔怪道。
“哈哈哈,晚舟,你这一局棋可走得真妙啊,一晚上就改变了陆欧的心意。”
我心中涌起一阵自豪感。
“谁叫我是她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