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命左右将吉平缚于阶下,喝问道:“是谁指使你来下毒!”吉平被数人按着,犹自挣扎不已,口中骂道:“你倒行逆施,为祸朝廷,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不需人指使。可叹天不遂人愿,不令我为社稷除贼!”
董卓不怒反笑,道:“这天下欲取我性命之人数不胜数,倘若你一个小小医官都能如此简单成功,我早死了千次万次了。量你必定不是主谋,若老实交代还则罢了,若抵死不说,必教你满门抄斩。你不惜性命,还不顾惜家人么?”吉平硬气,就只是叫骂不绝,不提其他。董卓听得烦了,命人将吉平拉出去,而后派部将牛辅将吉平家宅围了,一应人等全部拿下,挨个严刑拷打。打了不一会,已然有数个仆役遭受不住,招供说昨日夜深,车骑将军董承等人曾悄悄入府,与吉平密谈良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郭汜将几人供词互相印证,得数个人名,报与董卓,有: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董卓即刻命郭汜关闭长安诸门,封锁四城,缉拿这几人。郭汜领命,分出数路人马奔向王子服、种辑、吴硕等人府邸,而后亲自领兵去捉董承。
几路人马都扑了个空,正主都不在府中,便将阖府上下纷纷锁拿起来。原来几人散朝之后并未回家,而是一同聚在董承府中等待消息。突闻郭汜领兵围住了府邸,知道事情泄露,又不知道结果如何,吉平生死又如何,董承赶紧让几人换上杂役的衣服藏匿在府中,自己装束整齐,提剑出门。正遇上郭汜率兵攻入府中,撞见董承,就命左右上前拿下。董承把剑在手,大叫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言讫引剑就颈而死。郭汜见董承已死,仍不罢休,命众军搜索府中上下,无论何人,一概锁拿。不过半刻,军士们已然搜出种辑与吴硕,王子服见事急,遍寻无路,一头撞死在后堂墙边。
郭汜命人抬着董承与王子服尸身,押着府中诸人,一路招摇过市,回报董卓。早有人将此事报与玄德知晓,玄德大惊失色,连忙具朝服进宫去见天子。
董卓早已召来李儒、贾诩诸人,计议此事。董卓道:“董承是我旧部,竟敢为此,恐怕受天子授意。如今天子刚刚大婚,便如此大胆,假以时日必更难控制。我欲废了此子,改立他人,你等以为如何?”
李儒连连摇头,道:“相国千万不可。”董卓奇道:“当日废少帝改立此子,便是文优之计,今日为何反对?”
李儒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黄巾之乱席卷天下,四方云扰,社稷不稳,又有十常侍祸乱洛阳,天子奔于野,朝臣匿于荒。主公挟西凉劲旅二十万,靖社稷,扶宗庙,建不世之功,因少帝不仁,才效伊尹霍光之行,废无道而立贤君,天下无有不从。如今相国在朝多年,辅佐天子,治理四方,天下尚称太平,天子未闻有失德,只因一董承事,便骤行废立,恐怕四方诸侯不服。莫说此事未必就是天子授意,纵然是天子授意且相国手中握有明证,只怕也得佯作不知,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如袁绍马超等人必定不会说是天子无德,而是说相国跋扈,欺凌天子,才致使天子铤而走险。到那时怕是人心尽失,不等他们来攻,朝内就得生乱。愿相国熟思。”
董卓沉默不语,李儒目视贾诩,贾诩会意,上前问道:“敢问相国,倘若定要废帝立新,相国属意何人?”
董卓缓缓道:“彭城王正在长安,他是天子之叔,桓帝诸子之中唯有此人在世,我意欲以他为帝。”
未等贾诩说话,李儒急忙道:“万万不可啊相国,此事数年之前臣便已经谏过,若此人为帝,纵然初时能君臣相安,终不免兵戎相见,令我等死无葬身之地。臣以为相国应尽早除之。”
董卓长叹道:“世人皆以为我狼子野心,把持朝政,终会篡汉以自立,却不知我之辛苦。当日朝野纷乱,内有何进与十常侍相争,外有黄巾之贼祸乱四方。若非我引西凉精兵入朝,汉室倾颓只在顷刻之间。至于当时诸般举动,皆非常之时无奈之举。我如何不知天下人以我为国贼,欲除之而后快?纵我有急流勇退之意,然而天子年幼,朝中无知兵之将,四方云扰,诸侯皆欲自立,若我不在,当有几人称王,几人道孤?宗室之中,唯有彭城王刘备,文武兼备,或为中兴之主,当日在卢植军中他若愿与我一道回兵洛阳则万事顺遂。可惜诸事纷扰,至于今日,我自度当有横死之祸,纵然身免,万代史书之上也不免骂名。”
贾诩道:“相国忠心为国,纵不为今人与后世所知,但若能问自心而无愧,亦得慰藉。只是为政之道譬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相国麾下如臣等者二十万,连同家小眷族无数,生死俱系于相国,一步踏错,则白骨累累。若相国果真属意彭城王,亦不必从之过速,可先与之结交,真诚相待,化解仇怨,其人若果真有帝王之度,假以时日定能体会相国之苦心,那时再共谋大事。当下宜从文优之言,勿动天子,亦勿牵连太广,以免生乱。”
董卓目视李儒,李儒叹道:“文和之言两全其美,臣附议。”
董卓道:“既然文优与文和都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只是董承是谋主,董妃便不必再留。无论此事是否与天子有关,除去董妃足以作一警告。此事我亲自入宫去办,文和随我一起。文优去传令给郭汜,所有人犯不必再审,主谋董承等四人及吉平夷三族,余者徙边。”
李儒领命去了,董卓则披甲执剑,亲领数百羽林一路闯宫而入,至于御前。此时天子正与董妃闲坐,见董卓持剑闯入,大惊失色,忙问道:“相国为何如此?”
董卓道:“董承反了,天子可知?”天子大惊,道:“朕实不知。他为何而反?”
董卓道:“董承买通太医吉平,意欲先投毒害臣,后投毒害陛下。幸得上天庇佑,贼人奸计败露。如今一众贼人俱已被臣拿获,只是尚余一同党在陛下后宫之中,臣特此赶来护驾。”说罢,目视董妃。董妃赶紧拜伏于地泣道:“妾深居宫中,宫外之事确实不知,望相国饶妾性命!”
董卓冷笑道:“董承所犯是灭族大罪,纵使你并不知情,亦不能身免。”命力士拖出。董妃连声叫道:“陛下救我!”只见天子战战兢兢,口不能言。力士将董妃拖到殿外,以白绫勒死。天子见状,唯有暗自垂泪而已。
玄德在宫门之外正遇到王允,两人便一同进宫,刚进宫门便见到董妃被勒死于地。二人相顾无言,一同等在殿外,等待天子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