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为了一个司灵官闹那么大的动静,我们小昼离若是还活着,那他们肯定是不能够善罢甘休的~”
九昀翘着腿横坐在他的石座上,端详着眼前悬空的那颗琉璃境看了许久。
“本座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说呢?”
一旁的九婴正趴在自己的软塌上,拿着毛笔戳了戳下巴,一笔下去,便又是一个巨大的黑团,于是气急败坏,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儿了。
“什么嘛!感觉人家写字画画很简单的样子!”
九昀蔑视地看了九婴一眼,摇了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要什么没什么还要学人家装文艺~”
“咻”地飞来一支毛笔正砸在九昀脸上,软塌上那只便笑得前仰后翻的。
“哈哈哈哈哈!”
“本座看你整日无所事事,不如去人界学习去吧!”
九昀随手引了些魔气,脸上污渍便没了。
“本殿下要是真去学习了,哪还有你们这些人的容身之地?!”
九婴嘟了嘟嘴,气鼓鼓地化雾而去,只留下几根羽毛还在半空中翻飞了几下。
九婴殿下生气时,最喜欢到迷雾森林里,欺负那些未成形的小野兽。
这些野兽与妖不同,虽同样可以通过修行成形,却是自小受魔气浇灌的,从根本上就与妖不同。
一只通体墨绿色,耳畔发着荧光的小兽抖了抖耳朵,睁开眼便见九婴殿下拿着鞭子打来打去,差点儿就没幸免打到它身上。
那小兽生气地龇着牙冲着九婴露出一脸“凶相”。九婴殿下却斜眼看了它,表示懒得理睬。
“九婴殿下何必这么大火气?”
来人身着青袍,大大的帽兜直接覆盖了大半张脸,依九婴的修为,很轻易便能看出这是个仙界中人。
“我与兄长玩闹,与你何干?”
九婴反手便是一鞭子扫过去,那人却转瞬又在她身后出现。
“九婴殿下何必这么大火气?”
又是这句话!
九婴这下便真的恼了。
“你是谁?鬼鬼祟祟不敢真面目示人,仙界都似你这般见不得人?”
“九婴殿下若是知道我是谁,恐怕就不会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那人说话时总带着令人恼怒的笑意,不缓不急,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呵!”九婴一声冷笑,“六界中,我九婴害怕的人还没生出来!”
说罢,又是狠狠一鞭子扫过去,依旧没碰着人。再打,那人便又瞬移到了另一侧。如是往复几次下来,九婴便疲了。
“不如……叫你兄长来帮你吧?就说你打不过我,需要王尊殿下帮帮忙?听闻九昀王尊十分爱惜妹妹,一定会来。”
此人好似巴不得她叫九昀出来似的,九婴便偏不如他的意,扬着下巴抄起手。
“你还不配我兄长出手。”
却未瞧见,那帽兜的阴影之下,唇角勾起笑意。
“那……我便不客气了。”
翌日。
九昀王尊正数落着手下办事不力等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本座是说今日这殿下少了个什么物件?”
两名魔将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王座侧边的纱帘。平日里,九婴殿下是毫不避讳撩起帘子的,这边处理魔界大小事宜,她便在一旁将一些侍婢从其他地方呆回来的珠子、石头什么的串成一串手链,高兴了还会打断他们议事,伸手就往九昀王尊手上套,不过九昀王尊最多也就是假意凶她一凶,对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放任不管的。今日那帘子倒是关的安详。
“难不成真是去人界学习去了?”
九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软塌处。
“王尊,属下收到一封来书,写着王尊亲启。”
还真的是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弃阿莲拿在手上对着两个魔将使了个眼色,魔将便懂事地退了出去。
九昀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大写“九昀王尊亲启”,刚拿到手中看完,几个字便陆续消失了。
“六界古往今来,尚缺统御者,不知九昀王尊有兴趣否?”
“就这么几个字?”
九昀王尊翻来翻去看了几遍,信封里就这一张纸,就这一句话,简单明了。不一会儿,这些字也随着渐渐消失了。
弃阿莲却很是认真看着自家王尊。
“我们魔族向来不弱,如今琉璃境又会司灵了,阿莲觉得,不是不可。”
他看着阿莲许久,望着顶上石板上的火纹半晌,问道。
“阿莲,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说到此处,弃阿莲又低了眉。
“阿莲从来没忘记过,妖族给我的耻辱。更从没忘记过,王尊殿下的再造之恩。”
万万没想到,九昀突然回了这么一句话。
“明日,本座带你去妖界讨个公道。”
弃阿莲看着他有些愣了神。
“本座认真的。找老妖王,给你讨个说法,要那些欺侮我们阿莲的人,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她却摇了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王尊……这、不一样。”
“本座觉得,谁做了这些事,就得叫谁负责。就这么定了!”
第一次这个人向自己伸出手的时候,她觉得他像曙光一样,可她,像是阴暗处最脏的东西。与低等小妖搏斗时让她失去的那只眼,是永久的痛,也是身为孔雀一族的耻辱。
孔雀在妖界算是地位比较偏上的种族了,每只孔雀在300岁时,便要被关进暗城里,与一群小兽搏斗,那些小兽很弱小,因此,这个搏斗,几乎只是作为一种过岁礼,意味着往后更为顺遂,能够化险为夷。
而弃阿莲不同,她和她的妹妹,是一只花孔雀与魔族的一名将领生下的,因为不敢承认,所以一直偷偷摸摸躲起来,生她们时,花孔雀受不住疼痛,便去世了。
从小就没有父母亲的她们始终不被看好,300岁时也一同被丢进那暗城里,妹妹阿萦自幼身体比她弱小许多,他们都说是在娘胎里,她就剥夺了她妹妹的一切,所以她就是个祸害。
在那暗城里,并没有人因为阿萦自幼体弱便让着她,护着她的,也只有这个姐姐。可暗城终究也不是白白建来玩儿的,最终她们走散了。黑暗里,她只能循着哭声找到阿萦,她赶到时,阿萦已经被几只鸟啄得遍体鳞伤。
阿莲情急之下,撒出几根藤条将那些鸟打飞,那些鸟却又飞回来,阿莲便只好用藤条将它们缠绕住,却不料它们直直扑向了她的脸上。
“啊——!”
那黑暗里的一声哀嚎,阿莲大概永远都无法忘怀。
“姐姐!”
阿萦扑过去的时候,只隐约看到姐姐脸上都是血迹。
阿莲一手将阿萦揽在怀里,一手疯了似的挥舞着藤条驱赶那些鸟,待到她们出来时,人已散尽了,只有几个小妖看着阿莲惊慌得四处逃窜。
阳光照射下便能看得清,那时的阿莲,右眼满是鲜血,唇色惨白,妹妹阿萦已经遍体鳞伤变回了一只小小的绿孔雀。
此后,阿莲右眼空洞,常被妖族们欺侮,而阿萦,便始终停留在只会牙牙学语时,再也化不出形来。
第一次见到魔族王尊时,是在妖王四十万岁大寿,六界来贺,魔族的大殿下九昀代魔族,途中便偶遇被欺负的两姐妹,他向她伸出手,欺负她姐妹的妖们便跑开了,他替她理了理衣裳。
“妖王的寿宴,你敢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不堪,不怕妖王不高兴吗?便是叫其他外族人看了也是要数落你们妖界没规没矩的。毕竟你们妖界可不像我们魔界,全都不讲规矩的。”
他这样说时,笑的极灿烂,淡紫色的幽瞳里,仿佛像是装满了温柔。她觉得,他是六界最温柔的人。
寿宴上,他说话有趣,很对妖王胃口,妖王一高兴,便嚷嚷着答应要送他点什么东西做纪念或者信物,他却指着人群背后,最远处的角落里,怀抱着一只绿孔雀不敢上前庆贺的阿莲。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弃阿莲。”
她为自己取名弃阿莲,是为了永远记住,她和阿萦是被抛弃的,是整个妖界抛弃了她们,让她们活得那般痛苦与绝望。所以她一定要变得很强,强到再也没有人敢随随便便欺负她和阿萦。
“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他说出这句话时,除了她坚信不疑,周围的妖们都笑了,乐呵呵的像是看笑话一般。
“殿下您可能不知道,她们两姐妹,是孔雀一族里最没用的!”
但见他皱了眉毛反驳。
“本殿下倒是觉得你们眼神不太好使,她分明骨骼清奇,是块儿可塑之才,刚刚妖王还说本殿下眼光极好呢!”
那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她,她便一直记得,拼尽了全力。
她在上次仙魔大战中表现骁勇非凡,先魔尊战死后,他登上了王尊之位,她也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军统领。
现在,又有谁还敢指着她的面具,嘲讽她,戏弄她。不仅如此,她还要带着阿萦,就算她始终再也化不了形,那也是有她罩着的一只小孔雀,谁又敢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