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启程之后的第十天了,百雨金掐指一算,此行的终点——汤城,应该马上就到了。
直通汤城的大道车马喧嚣,蜿蜒于树林内的僻静小路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她的青睐,一路花香鸟语,她坐在苍云狼上,把手里的《时空旅行指南》翻到了下一页。
唯一的嘈杂之音,就是随行的静萼了,这个部下体型健壮,身负一把巨剑,走路时横冲直撞,步履轻盈怎么也不能联系到那双粗壮大腿上。这体格,加上那把巨剑,是逢山开路的绝妙搭配,七八天来,百雨金一直让她在前开路。
这时,静萼忽然停了下来,站在树下,望着眼前的一片大厦高楼。
“这里就是汤城了吗?完全没有了以前的影子,大了很多。”百雨金跟上来,一见这等壮观景象,脸上不自禁浮现出惊讶之色。她观看了一阵,抚平了回忆引起的情绪波动后,忽然吩咐静萼道:“把你的剑用布包起来,别让人看出那是什么东西。”
静萼满面诧异,对百雨金的吩咐表示不解,“我们来这里,难道不是来抢魂晶的?”
“魂晶当然要,因为那是时空穿梭不可或缺的东西,但在此之前,还有必要的准备工作要做。你把剑收好,在没到那个时候前,我们不能与他们起冲突。再说了,这里好歹承载了我的童年记忆,进去看看,对照现今,缅怀过往,细察其中变化,也算是对即将穿梭时空的我,一种思绪上的热身吧!”
“那么,您打算回到过去的什么时候?”
“十年前,十年前的这个时候。”
“要不要俺们跟着一起去?”
“不必,时空穿梭是要耗损魂晶能量的,况且不确定因素很多,《时空旅行指南》上有比喻,说是时空穿梭蕴含着的风险,可比作以小舟穿越惊涛骇浪的汪洋大海的难度,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非但你,甚至苍云狼,连幻蝶都不会去。计划是在救出静叶后开始,等我穿梭时空后,你们还将从汤城撤退,我回来后,会来找你们。”
但她们进城后,还是很快成为了街上的焦点,原因出在百雨金身上,她的苍云狼,幻蝶,牢牢的吸引着路人的眼睛,再加上大块头的静萼,如此阵容在街上过市,实在很难低调下来。
百雨金毫不理会,直到一家化妆店的出现,引起了她的兴趣。
能引起百雨金兴趣的,当然绝对不能俗气。事实上,这化妆店装饰得高雅华贵,金光熠熠,由内而外透着一种贵气。出入其中的人,非富即贵,明显是一个高档的消费场所。
金箔装裱的透明玻璃门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迎宾女,一见百雨金坐下的苍云狼,神色立马惊慌,几乎快要从站立的工位上后撤了。其中一个大惊失色,惊恐的目光紧盯苍云狼,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狼……是狼!”
“不会咬你。”百雨金告诉她。骑着苍云狼,走进店内。
见这白狼确实不咬人,两个迎宾女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出现的静萼,让她们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又一次激烈跳动起来。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男人需要的东西,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她们战兢兢的对比她们高出三个头的巨人说。
这话引得静萼转头,那动作真像麻雀的叫声惊动了巨人的回头一转,面前是空气,俯视下来才是一张仰视着的强装镇定的脸,静萼粗声粗气的,对两个小矮人的阻挠感到愤怒,“俺们叫静萼,不叫先生,你最好别挡俺们的路!”
她踏步就走,步伐无可抵挡,两个迎宾女完全被吓住了。但她们又不能失职,只好硬着头皮拦在静萼面前,陪笑道:“您不要捉弄我们了,静萼虽然是女人的名字,但是您……”
她们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静萼,除了粗就是壮,哪有一点女人特征?还背负着那样大的一个铁块……
百雨金道:“她就是女人,你们不要拦她。”
听见百雨金发声,两个迎宾女才像是有了对证似的,向静萼躬躬身,表示歉意,摆手欢迎。
但静萼并不深入里面,她只求进来,这时便转身,坐在一个迎宾女的身侧,从怀里掏出一个西瓜,手起掌落,西瓜一下被拍成两半,她就一手拿着一半啃。
即使她这样坐着,也有迎宾女齐肩高的高度,迎宾女保持着矜持的礼仪姿势,耳中则是静萼‘嘓嘓’的啃食声,眼皮跳个不停。
百雨金丽质天生,无需化妆品修饰,不过涂指甲油,却是她的闲暇乐趣之一。店员察言观色,不动声色的摸清了她的喜好,便满脸微笑的把一支朱红色的推荐给她,“朱红色气质高贵,正和您的一头红发相配。”
百雨金就体验了一下,确如店员所言,涂上之后,指尖就像点缀上了红玉一般,剔透闪亮,一下就得到了百雨金的认可,“很好,所有指甲油,我全要了。”
她在店员们惊讶且恭敬的表情中买了单,等从店门口出来时,她的指甲已完全成了朱红色,对着天光仔细看,语气中不吝赞美之词,“颜色是很纯,这里的果然不错。”
意料之外的化妆店的发现,表明记忆中的道路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继续追寻下去只会迷路。虽说记忆向来珍贵,但百雨金明显不是沉溺过往的人,即然记忆已经似是而非,那就把它当成辅助线索,于是她来到街边的报刊亭,买了一张汤城地图。双手把地图展开,哪条街上有那家店,顿时看得清清楚楚。
百雨金确定了自己在地图上的位置,然后逐步向外搜索,但其中三个字却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千字屋,这让她联想到一个她认识的人,而那人就住在这个千字屋的附近。
她望向千字屋的方向,暗想道:“听静叶说,霜菊离开我们后,便来到汤城寻找新生活,不过不遂心,最近又想到了做家教。我和她几个月没见面了,不如就去看看她,顺便再打听一下静叶的事。”
百雨金说的霜菊,其实就是汤城新开张的天才补习班的那个女子,不过因为后者新开张,所以地图上暂时还未标注,百雨金费了一番功夫,才在众多店名中找到‘天才补习班’这五个字。
“就是这里了。”百雨金看见门边摆着一张宣传画,要找的霜菊就画在上面,她一身名师打扮,双手交叉在胸前,就像一个权威,成竹在胸,暗示人们可以放心的把孩子交给她培养。但百雨金却摇摇头,“你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抛头露面,等别人来认可你。”
霜菊正坐在长桌前,同所有新开张的店铺一样,她在为如何引来顾客而发愁,低端路线她不走,高端路线又因设定的门槛太高,反将顾客拒之于门外。到现在为止,在她这里补习的学员还不到五个。
“离开我们的这几个月,但愿你不是经常性的这样忧烦。”百雨金骑着苍云狼从门外走进来,看着霜菊,说。
霜菊抬起头,见百雨金和静萼缓步进来,脸上即刻涌出笑容,起身迎接,热情中带着惊讶,“雨金,静萼,真是你们?真是不敢相信,哪阵风把你们吹过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倒茶,另外把一大块熟肉放进铁盘里,放在苍云狼的嘴边,用手摸了摸它的头。随后起身,坐在百雨金对面。
这虽是出于礼仪,但她却忽视了静萼的真实需求,后者恳求道:“霜菊小姐,走了这么远,俺们不喝茶,也想吃肉补充一下体力。”
霜菊向旁边指了指,“餐桌就在那里,你看着哪样喜欢,就吃哪样吧!”
静萼循着所指的方向,走过去了。
百雨金握起杯子,浅啜一口,道:“住在城内,的确极其方便,可是想要稳定下来,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霜菊的笑容中随即透出一丝疲惫,“怀揣着希望而进,等到进来后,才发现里面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浪漫,要么走,要么留,留下来就不断的适应它,日复一日,等到猛然醒悟的那一天,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它的一部分了,想走却又很难割舍了。住在这里,好像就是这种感觉。”
百雨金笑道:“那么意思就是,你在这里已是有一席之地的人啰!”
“算是吧!就算是一个瓜,在地上滚,也得把地上的灰粘上一些,更何况是一个人了,我在此已经摸索出了一些生存的门道。”她沉默了一会,问百雨金道:“花泽他……,现在还好么?”
霜菊说的花泽,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因近几年卧病在床,身体日胜一日的孱弱,一条性命早已去掉了六七成,死亡的到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因为他是凝香榭之主,对无家可归的她们有收留之恩。出于报恩的原因,她们一直试图挽回花泽的性命。
“病情如想象中的一点点恶化,我们还是不要抱有太大希望,但求让他少受一点痛苦就是了。”百雨金平静的说,“我之所以到汤城来,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
霜菊微微一笑,“是吗?我还以为你是离家太久,想回来看看故乡呢!”
百雨金把汤城地图摆在霜菊面前,道:“虽说是故乡,但如果不是因为繁荣,五湖四海的能人们才看不上它。正是因为这些人的鼎力相助,汤城才有了此时这等盛况。我想,任何麻烦的事,只要拿到汤城来,就可轻而易举的得到解决。我在找一个人,这人擅于制造机器,就连穿梭时空的也不在话下,前提是只要能提供材料。那个人据说叫凡锤匠,脾气有些孤僻,有一家兵器铺,只接受政府的订单,所以这地图上没它的标注。我想你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