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有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不知在叶大哥看来是几流的?”
叶知秋边想边嘀咕:“十步之内才杀一人?功夫威力确实不怎么样,至于千里不留行...轻功倒还不错,算他个九流吧!”
“曹植《白马篇》里写着‘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像这种是几流的?”
叶知秋将这几句诗念叨了好一会儿,忽然道:“这射箭的功夫百步穿杨,暗器定也厉害,再加上敏如猿猴,力如虎豹,给他算个七八流吧”
齐轩一脸惊讶:“昂?”
“敏如猿猴,力如虎豹那可是比虎豹更加厉害,这才七八流吗?”
“虎豹虽然凶狠,但远不及牛马壮实,江湖上一拳便能打死牛马的大有人在,虎豹嘛!自然是厉害不到哪儿去。”
齐轩听叶知秋分析得头头是道,心想:“要是没有一身好功夫还真不能妄自在江湖上闯荡,就自己这刚入流的三脚猫功夫,怕是防身都不够。”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凛,小声嘀咕道:“幸好我是位读书人,眼下只盼能够中第登科了。”
店内声音嘈杂,叶知秋没听清齐轩嘴里嘟囔的是啥,便问道:“齐兄弟在说什么?”
齐轩一愣:“啊!没什么。我说只盼明日放榜之时能够中榜。”
“哦,对,我都忘了,原来齐兄弟是进京赶考来了。”刚才齐轩对大汉说自己是名举人‘只有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京城会试’这句话时,叶知秋也听见了。
“来!祝你能够金榜题名。”
“谢过叶大哥!”
“哈哈,齐兄弟并非武林中人,自是不知武功的厉害之处,来!咱们先喝上一杯,我慢慢跟你讲。”说着二人又碰了一杯。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齐轩援用从书籍戏曲里看来的,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有关“武艺”的句子或是人物寻长问短,叶知秋先是沉吟思量,而后作答入流,言语之间尽显诙谐风趣,让人听来即感幽默豪迈,又说得有理有据。
齐轩越问越是好奇,越听越觉得有趣。
问道“项羽举鼎”、“霍去病长驱雷霆”、“关二爷过五关斩六将”、“张飞声震长柏坡”、“赵云七进七出”、又问道“杨家六将”、“武松打虎”、“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李逵沂岭杀四虎”。
典籍正史也好,杂文野史也罢,从秦汉问到北宋。
二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聊得别有一番风味。
问到后来,齐轩已不究故事出处,想到那句话便说那句,甚至还将不同篇的词汇句子掺和比拟。
不过问来问去,却只问到了第“四流”。齐轩便想了个张大其辞的句子,问道:“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叶大哥看来是几流功夫?”
叶知秋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咂了咂嘴,好似在回味口中酒香,实则在忖量齐轩问的这句话,随后答道:“不出招便罢,一出招当可步履青云,声震寰宇,轻功和内力上的武学造诣可以说是高深莫测,可算作二流武学。”
齐轩惊愕道:“天底下还真有这等厉害的人物?”
叶知秋又道:“嗯~不对。
齐轩听到叶知秋说“不对”,立时松了口气,心想:“叶大哥豪迈风趣,定是跟我看玩笑的,虽说我没见过什么江湖世面,但也不至于有人会这等神功吧?”
齐轩还在思索,叶知秋接着说道:“不对,也可算作是一流吧!高手过招,胜负不过毫厘之差,能算得上三流以上的,便是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实在是不好细分拿捏。”
齐轩一脸木讷,心中暗惊:“原来那个‘不对’,是叶大哥否定刚才自己说的‘二流’?”
叶知秋见齐轩神色夸张,便问道:“怎么了齐兄弟?”
齐轩回过神来:“啊?没事儿,江湖上当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吗?”
“不过不多。”
齐轩又想:“那便是有了,不知生平能否见识见识!”
二人又饮了几杯,齐轩再次问道:“那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金石可镂,力可撼山,可是一流功夫?”
叶知秋略感惊讶,说道:“用软绳便能摧毁粗枝树干,用水珠便可穿石断金,对付那些三流以下的人物,不过瞬息之间,便能取了他们性命,当可是一流高手。”
二人聊了半天,不过是用些抽象词句或古代英豪来与江湖武学作比较,实则亦真亦假,杂乱笼统。
齐轩早已对叶知秋的武艺深感好奇,不过心忖自己不认识什么武林高手,不知拿谁来与叶大哥作比较,想来想去,若是直接问叶大哥是几流高手,叶大哥定会踌躇,自谦说自己是九流人物也好,吹嘘说自己是一流高手也罢,都未免让人作难,更多的还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叶大哥的真功夫,便问道:“不知叶大哥可否小露一手?”
叶知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伸出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整根手指便没了进去。
齐轩立时把头探到桌子下面,惊了一声:“啊?穿了。”
“叶大哥,你手指没事儿吧?”
“呵呵...”叶知秋摇头轻笑,把手指抽了出来,竟皮毛未损。
齐轩惊叹道:“叶大哥这等探指断木的神功,当真厉害,在江湖上绝对算得上一二流的高手。”
“哈哈~不过是这桌板太薄了。”这句话虽是自谦,不过语气中尽显自矜之感。
“这也不薄啊!足足不到一寸的实木,就被你这么轻轻一点就穿了个窟窿,厉害,厉害...”齐轩伸出大拇指连赞了好几声厉害。
叶知秋忽然招呼道:“小二,过来!”
店小二赶忙走来:“客官,有何吩咐。”
“我不小心弄破了你们的酒桌,这二两银子就当赔偿了,酒水饭菜钱待会儿另算!”说着叶知秋便将二两银子放在了桌面破洞旁。
店小二看了看桌上洞眼,愣住了,心想这桌子好端端地怎么会被戳个窟窿,一时不解。
“怎么?钱不够赔的话,我再加!”
店小二回过神:“哎~够了,够了,这二两银子都够小店买好几张桌凳了,谢谢客官。”说完便匆忙退去。
起先,齐轩对叶知秋还有些生分,心中总隔着几分隐讳,但与他交谈过后觉得此人豪爽幽默,又见他弄破酒桌,桌子大体无恙,店中伙计若不细看自是难以发现,大可一走了之,他却不计钱财,主动赔偿,当真是个仁义好汉,想来定是江湖上的鼎鼎有名的豪杰大侠。
他既有如此厉害的功夫,却不恃强凌弱,居功自傲,这等大人物却跟自己这种无名小辈平起平坐,东扯西谈,齐轩不由得自惭形愧,再想到刚才叶大哥询问父亲和义父的姓名,自己却回避不答,实则是一份大大的不敬,羞愧之心便又加深了三分。
齐轩忽地站起身来,深鞠一躬,抱拳道:“叶大哥,刚才小弟多有不敬,还请叶大哥见谅!”
叶知秋脸上一怔,不解道:“齐兄弟这是作何?”
齐轩道:“刚才叶大哥询问家父和义父姓名,小弟有意回避,顿感愧怍,实在是礼数不周,还请叶大哥不要见怪。”
叶知秋开怀一笑:“哈哈,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来来来!咱们喝酒!”
“嗯,喝酒!”
齐轩登时豁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豪迈洒脱的叶大哥,想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持剑卫道,那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自在,敬佩之心油然升起,自已若能像叶大哥这般潇洒自在,这辈子也不枉然。
忽然念头一转,想到家中还有未过门的美丽妻子,只盼这次金榜题名便可归家联姻,脸上又露出了欣慰笑容。
叶知秋见齐轩一脸欢喜之色,便问道:“齐兄弟,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齐轩倏地回神,说道:“实不相瞒,小弟家中还有未婚妻等着小弟登科归家,然后我们便能...”齐轩是虽是个男儿,不过当着外人的面,说到这里也不由得略显羞涩。
叶知秋当然理解齐轩是何心思,爽快道:“哈哈哈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拘拘谨谨,又不是什么坏事,来!继续喝酒!”
“哈哈,叶大哥说的是,咱们喝酒。”
齐轩少与生人来往,更何况叶知秋这种豁达开放的江湖人士,说话便有些拘束。
不过在叶知秋的带动下,他们越聊越是开放,二人畅饮豪谈了许久,齐轩已对他毫无保留,便将自己的身世倾盘托出。
齐轩的父亲叫齐天明,而齐天明曾是浪江阁左护法,号称浪江阁第一高手,在江湖中更是大有盛名,不过,五年前齐天明在扬州遭人暗算遇难,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此事算是江湖上近年来的一起悬案。
江湖上并没有传闻齐天明还有妻儿。
叶知秋一开始听齐轩说自己是齐天明的儿子,还有些质疑,不过在齐轩口中得知,齐天明为了避免妻儿引来江湖上的仇杀,便将他们母子俩安居在了长安城郊外的一户农家,齐母安生养家,齐轩自幼苦读,母子俩不谙世事,江湖上自然没人知道齐天明的妻儿。
叶知秋虽与齐天明互不相识,但齐天明的豪侠仁风之名早已熟烂与耳,叶知秋生来喜爱结交江湖义士,却没见上齐天明一面,顿时心生感慨,更对齐轩倍感恻隐。
齐轩的义父则是浪江阁右护法,名叫龙烨楠。
五年前与齐天明一同去扬州办事,谁料遭人暗算,龙烨楠身受重伤侥幸活着回来,齐天明却客死他乡。
龙烨楠少有向齐轩吐露那年扬州遇害的详情,甚至连齐天明葬在何处都没告诉过齐轩。
齐轩心下只想着读书成才,博取功名,与自己的未婚妻赵秀儿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便没想过多问,更没想过为父报仇。
叶知秋在听齐轩讲完自己身世后,二人都是一脸惘然,沉吟叹息了许久。
饮酒作乐之时提起伤心事,甚是扫兴,难得今日结识叶大哥这一豪杰英雄,怎能老想些不开心的事情?
齐轩便蓦地打破沉寂,说道:“叶大哥,我还有句话要向你请教请教!”
“哦?什么话?”
“据《独异志》记载,有一句话说‘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粟。’在你看来这种剑法如何?”
叶知秋摸着唇边胡须将这句话细思琢磨了一番,说道:“剑出数十丈,下射快似闪电,随手便能用剑鞘接住,剑气可震慑千百人,这等功夫怕是天下绝无仅有吧!”
“绝无仅有也不是没有,叶大哥可知这句话说的是谁?”
“不知。”
“此乃唐朝第一剑客,裴旻!”
叶知秋登时一怔,呆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