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存家房西的过道里,是我方的前沿阵地,对方阵地在北边王克杰家的宅子上,战斗异常激烈。
那时候王镇陵和王克杰家的新房子还没盖起来,前后两处八间的宅基地连成一大片,对方无处藏身,在宅子上分散建了不少低矮窝棚状的掩体。双方动用了霰弹枪、重型机关枪、轻型火炮等威力强劲的武器,身边爆炸声不绝于耳,只是并未出现火光熊熊的场面,两侧的房屋也毫发未损。
我扛着火箭筒躲着可能存在的气浪和弹片,稍有机会便瞄准对方的掩体进行发射。我希望一炮掀掉一个窝棚,现实是火箭炮打过去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搞不出来。
“他们顶不住了,要撤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我仰头一看,果然那些人陆续从掩体中钻出来,猫着腰往东北方向跑去。我心说:“好小子,刚才那么起劲,打得我们抬不起头,一看形势不对就想跑路,哪那么容易,不能便宜了你们!”趁着对面树倒猢狲散、失去火力掩护,我扛起火箭筒冲出王克存家的门洞,蹲在房后的坡沿上对准人群按下了红色按钮。与此同时,我发现对方阵营中跑出一个人,手中也提着火箭筒,朝我们这边跑来,到杨树林北侧蹲下身发动了攻击。
我的位置已经暴露,也不敢往后跑,那样仍在火箭炮打击范围之内。我灵机一动,冲下南边的台面,趴在北边王镇陵家台子下,双臂迅速护住脑袋。我不敢抬头看,将耳朵竖起,探听身后的爆炸声,并猜想会不会伤及自身。爆炸激起的砖石土块纷纷掉落在身后,我把身体绷紧,准备承受那要命的一击。
结果一点碎屑也没落在我身上。我暗自庆幸,正要站起身,发觉台上站着一个人,正拿把步枪居高临下指向我。我顺手绰起一根木棍站起身,将他的枪口拨开,说:“别瞎比划,看着我!”
那人威风凛凛,脸上长满麻子,像极了我高一同学,但又比高中同学瘦溜。初时我确实将他认作同学,只是见他似乎并不认识我,眼睛懒得瞧上我一眼。
他对我不屑一顾,用枪杆把我的木棍别到一边,对准我的脑袋开了一枪,无奈却没有子弹。他把步枪扔在一边,弯腰在小腿上抽出手枪,再次对准我开枪,结果仍没子弹。
“咱俩找个地方单挑吧!”我讥笑道。
“行,去哪?”他面无表情地说。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跟我走就行了。”
我在前,他在后,在一伙人的簇拥下顺大街往东走,上了贾家的台子。台面非常平整,留着去年种植作物的根部,虽然已经枯萎,但排列得很齐,作物品种已无暇区分。
我看了看,这里正是比武决斗的擂台,好像专为我们而设。我脱下盔甲式坎肩,扔给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这些人有我们这边的,也有他们那边的,可能是休战的缘故,现在竟然混站在一起。
我盯着对手,如果他是我那个同学,那么我便更有些底气。记得有次下了课,我在室友柏溪亮的撺掇下,跟他掰过手腕,而我稍胜一筹。他虽然比我高,看上去也比我壮,但有些人就是长得虚、长得吓人,其实也就是披了一张唬人的皮。
士别多日,刚才他在战斗中身手敏捷,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我心里有点打怵,更怕败了丢面子,但又想我也不差劲,何况按照以往经验,他可能根本打不疼我。
今天午饭煮的面条,捞了一大盆,把打的卤子倒进去,和拉几筷子后就看不见菜了。我挑了两注子在碗里,怎么尝怎么没味儿。
“娘,菜太少了,我去摘点。”我放下碗筷。
“去哪摘啊,咱们对这又不熟!”母亲说。
我左右看看,一大间砖房被镂空书架隔成东西两小间,外间是堂屋,南墙留个屋门。我们所在的西间相对更小,没见有床和锅台,挨着南墙根的地上有个深铁锅,旁边的凳子上放着盛面条的铝盆。这是谁家呢,我们怎么会住在这里?
“我出去看看吧,房前屋后的指不定哪儿就种点菜,都是自种自吃,摘几颗菜又能怎么样?”我找了个刀子出去了。
母亲不放心,提个篮子在后面跟着我,从房东绕到房后。房后架着几架豆角,但是处于生长早期,长了几根豆角,嫩生生的让人舍不得摘。旁边有一块玉米地,过了玉米地又有几架豆角,这里长得稍微大些,有几串肥大的发了白,已经可以摘着吃了。
不是自家的东西,我也有点心虚,因为不知道碰到一个什么样的主家。因此我决定少摘点,够吃的就行,决不贪心。刚摘了几根放在地上,就有位大娘走过来,说:“现在豆角长得多,这几根昨天还小得很,今天就长成了。”
我站在那里很尴尬,看样子豆角是她家的,但是她说过这话后就走了,好像并没怪罪我们。我和母亲对望一眼,没意思地往回走。再次经过玉米地时,发现这块地被打理得很好,里里外外刚用耠子耠过,一根草也不长,而且保湿效果极好。地头儿往里几米的棒子背里,也长着几棵豆角秧子,而且结了豆角。
“娘,你看!棒子地里也有,在这里摘几根看不出来。”
“不知道谁家的,别摘了!”
地头儿的土被耠成一道道小沟儿,翻向两边的土壤与平时见得有所差别,有很多丝丝连连的东西,让人感觉腐殖质多、富有营养,踩在上面也是非常松软。
“这土真肥啊!”我羡慕道。
回去后,我忽然想起还有很多作业没写,赶紧打开书包,掏出几本厚厚的练习册。
我掀开的那页是历史题。“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又叫什么?”我在后面的括号里写了两个字——夏周。“太康的儿子是少康吗?”我看着这个题目发呆,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
季康反复推辞,称自己不能胜任,不想当大王。我把他按在座位上,说:“我让你当,你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