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
“总会有遗憾的吧,对这个世界,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你觉得是怎样的?”苏珊·洛朗好奇,她将木架稳稳定在崖边,弯腰清洗圆盘。
“危险,充满了战争,但没有恶心感,还有一点道德良知存在,黄金精神犹存。”
道德良知、黄金精神,果然是适合形容如此的大背景,曾几何时有多少人从一而终贯彻着这般真理,即使是以朴素正义的形式,现在......
“你就笃定你总结的就是对了?”她突然发问,莫名的有点害怕。
“我每次来纽约,都要先游一遍加德纳斯岛,”埃里克告诉她,“这样我就愈加认同我的观点。”
苏珊愣了一下,画布上渲染出大片低纯度的暗黄色。“是啊,很美丽的地方,只适合居住和远观的,而非蹂躏糟践。”
“还有挖掘。”
“嗯?”
“干这事的是威廉·基德,”埃里克·加图索解释,“1699年,在他被贝洛蒙特伯爵诱骗到波士顿逮捕时的前几个月,他曾在这边西部的一处山头埋下宝藏,后来者发现了它们,并加以开发,于是有了今天的小地标‘货币池塘’。”
“那个海盗么,传说他杀人无数,结果下场很凄惨。”
“也许吧,但在九年战争中,在那个武装私掠合法的荒唐时代,他亦确实是英国的英雄,然而又怎样呢,服役近一年后他拐进好望角,深入印度洋打算与海盗跟法兰西一决雌雄,结果打了个寂寞,完全没有敌人的影子,就这样在印度洋漂泊半年,窘迫之下他袭击了莫卧儿帝国的使者船只。
“你知道,进攻当时南亚次大陆的老大,还是由己国东印度公司保护的,这是何其愚蠢,间接说明他是多么无奈啊,很快,人们宣布基德为海盗。可真正让他死在海盗之罪上的则是在1698年的春天,他攻打了一艘法国保护的商船,这是大同盟战争中敌人保护的对象,有资格打。然而船长却是一位英国人,基德劝说其船员将该船放行,但是其船员拒绝了,他便退让,更为自己的死亡迈开步伐。”
“不是前年两国签了《里斯维克合约》吗,还劫?”
“只是双方累了休战罢了,四年后不照样在西班牙玩抢椅子嘛。基德的结局堪比王位继承中的腥风血雨,1699年7月6日基德下狱,在狱中他受到了残酷的折磨,精神失常,两年后于伦敦码头被执行绞刑。第一次上绞架,绳子断了。但执行者们不在乎,在第二次终于绞死了他。威廉·基德的尸身被涂上柏油,绕上铁链,装在一只笼子里,悬挂于泰晤士河河畔有两年之久,以震慑其他的海盗,但他至死不承认自己是海盗。”
“这,传奇且悲哀的一生啊,这些人...何至于此....唉!”太多话想涌出,一时间堵在口上,苏珊竟无言以对。
他们站在高耸陡峭的悬崖边,两幅油画抹出迥然相异的色彩,埃里克一声不吭,让苏珊回味他所讲的故事,这个男人似乎想表达什么,通过暗示说明。
两人被阳光暖热了的轻风吹拂着,底下海港红如羞怯少女面颊,加图索笔尖里的几个渔夫拉着渔船准备出海,云霞淡白明亮,光辉笼罩海面,微波粼粼。其间他和她聊了西伯利亚通古斯沃登克里弗的事,这座新塔将与纽约重修的设备塔对应引发电离层和大地之间的空腔谐振,达到全球无线免费通信的目的,虽说该技术被马可尼抢先赶超,埃里克好像对此有种莫大的恶意,尽管他们两还是同乡人。
苏珊隐隐约约明白他憎恨厌世的观念从何而来,他自小就生活在一个极度资本主义家庭。周遭世界均以利益为首先考量,甚至延伸到平时的社交,家人们不允许他结识他们不喜欢的“没有用处”的朋友,不允许他前往那些无聊而危险的地方,即使跟他最亲近的哥哥也是告诉他好好读书就可以见到更多的人和远方,于是他这样做了。
“骑最快的骏马,追最漂亮的女人,杀最凶恶的巨龙,读最难的学科.......一切皆是一流!”加图索家家训如是,而没人愿意听他的真实想法是:驾驶最好的帆船,陪着最爱的女人,斩灭最狡猾的古龙,探索最难的研究。他一直努力,却一直在哥哥的阴影下长大,无人愿意走进他跟随他的方向,他只消和家族带来的流水般的女人不断结合,尽头很可能是死在某张莫名其妙的床上,要是女人怀孕了那些人将夺走他们的孩子,将之像其父亲一样培养,这才是宿命。
他依旧按照他们的期望行走着,开福特,全世界撩妹泡妞,执行任务,学炼金术.......
长辈们看他的死不正经,却没注意到他们在为他的段子欢声大笑的时候,他咬牙切齿,默默提升实力立志远离这个家,怎么都没料到的是整个世界都是如此势利。
所以一遇到她就误终生了?回想她鼓起勇气开始追求尼古拉·特斯拉的样子,即使是1893年展览会上,托马斯·爱迪生重金邀请她当其资产顾问也没同意,绝不站在尼科对手这边打电流之战,俗气、花痴、偏执、自以为是,就是入了他的眼,仅仅是因为这份倔强。
他们不约而同地勾勒起苍穹,逐渐延伸至海港,海港只有栈板可循,但人头攒动,水手们一边干活一边唱歌,在形色各异的船只间迈着独特的步子。苏珊扭扭脖子侧耳倾听,偶尔跟埃里克交换对世界的多样看法,她说1896年1月5日公之于世的X射线使得伦琴名声大噪,实际上尼古拉·特斯拉要更早发现它并声明严令禁止实验,他的死敌不以为意结果弄死了助手。
1900年1月4日比利时和德国的煤田里掀起的罢工浪潮强烈地震撼了这两个国家,许多工厂因为燃料不足被迫停产,就在这个月份,工人的反抗活动也蔓延到欧洲的其它行业。在维也纳钢铁工人罢工;在布鲁塞尔,玻璃工人罢工;在波西米亚西部,5000名各行各业的工人举行罢工。全世界共产主义逐渐深入人心。
她告诉他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选定在英国伦敦举办的比赛里,宾夕法尼亚大主教表示在奥运会上最重要的是参加,而不是取胜,正如在生活中最重要的不是成功而是斗争,不是征服而是努力奋斗。当然这话在友谊、团结、和平的基础上。
埃里克则无情戳破她的谎言,“尽管如此,可纠纷还是不少,你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在向英王致敬的仪式上,俄国人强迫尚未独立的芬兰的选手在沙俄旗帜下入场,芬兰人不愿意,选择游离在俄国人队伍后面。本土的英国觉得美国为其属地,而在会场上空升起所有参加国的国旗时唯独不升美国等两三个国家的国旗。这引起了美国队的不满,他们的旗手在通过主席台时,目若无人高举国旗,不向英王致敬,致使会场一阵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