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毒辣的青梅竹马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
冯冯怎么也没想到,在她终于熬完了半个月的军训后,等待她的,不是医学院的新课开堂,而是——水痘。
冯冯开始很难接受这一事实,但事实总是事实,既然逃避不了,只好面对。
冯冯回家,修养了一个多星期,大部分时间,她默默却顽强地与搔痒进行着搏斗。期间,周定文送了只有她半身大、黄头发麻子脸的娃娃给她,此外就音讯全无。她从来就没什么朋友,居然一个安慰电话都没接到。她疑惑了会儿,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大合群,便转移注意力,看希区·柯克的电影去了。
水痘退去后,她振作起来,回学校上课。
对于缺上的课,她并不担心,念书方面,她有一套。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但她又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怎么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谁知,她回学校的第一天,一推开寝室门,就看到周定文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她的床上,一边咬苹果,一边看生物书。看到她,他“哇”的一声,扔掉书,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她身前,抓着她上下左右地看,看完却一脸失望:“居然一粒麻子也没有,”周定文论断,“你果然很在意自己容貌。”
冯冯的声音像久失润滑的缝纫机被剧烈踩踏后发出的低叫:“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里?”
周定文眨眨他又黑又大的眼睛,还没说话,就听刚进门的余晓卉大声喊:“冯冯,你回来了?”
冯冯看着周定文,眼睛动了动。周定文有些得意地咬了一口苹果,一脸“就如你猜到的怎么样”的欠揍表情。
余晓卉放下手中的热水瓶,走过来对着冯冯问长问短。周定文一扬手,将苹果核扔进房间一角的垃圾箱,说:“这儿太挤了,我先走了。”
余晓卉听他说要走,立刻露出不舍的表情。周定文把她拉到怀里,揉揉她的头:“不要这样,待会儿到那间自习教室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余晓卉很乖地说。周定文轻轻在她右颊上一吻,扬长而去。余晓卉目送他离开,依依不舍。
冯冯心内十分震惊。周定文在她印象中,仍是中学时代那个追女生时雷声大、雨点小的男孩。要他开口追求他心仪的女孩,没有十天半月的心理建设是不可能的。即便开了口,对方也愿意,那进展也不比雨天泥泞地里的小乌龟步伐快多少。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还有,余晓卉也不一样了。不是仅仅因为她除下军装、改着娃娃衫的关系,那个过分热情、开朗、笑个不停的女孩,突然变得有点像妩媚的小女人了。
余晓卉这时跑到窗边,伸着脖子往下看。看到周定文离开的身影,她便向他挥手。那挥手姿势,也缠绵的了得。
“他们不会……上过床了吧?”天蝎穿透性的思维一下子得出这个结论。冯冯暗暗捏紧拳头。
“什么?”余晓卉忽然大叫。
“我的书!”底下,传来周定文的声音。
余晓卉转头看到冯冯床上的书,如获至宝,拿了它冲冯冯飞快一笑,就一蹦一跳地走出房间。
冯冯跟了出去,正好看到隔壁房两个女孩各捧了厚厚一本书出门。
“喂。”冯冯招呼人家。
两个女孩倒也认识她,有些好奇地停住了。
“你们知道刚才跑下楼的女孩,和周定文什么关系?”
一个女孩笑了:“周定文?是不是一大班甲班的班长?那个长得很帅的?”另一个女孩呼应她的笑容似的,也笑了:“他们可是新生中最受瞩目的一对情侣,几乎每天都看到他往我们这楼跑。”
冯冯向那二人点了点头:“谢谢。”然后,她面无表情地回房,留下好奇的邻居在那儿猜测不定。
这次的情况,有点出乎她的预料,不过,冯冯仍旧信心十足。
她分析了下:周定文的绣花架子诚然是好的,所以骗骗那些处于恋爱期、等待爱情滋润的罗莉心女孩是绰绰有余。
只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花架子底下,是些什么了。
他话多、爱管闲事,三八起来她家几个女人不及他一个。他身体不好,又特别贪生怕死,有点小病就大惊小怪,他之所以狠下心来念医学院,完全是为了随时监护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怕小动物,怕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还死爱面子……
总之,缺点一大堆。
以往,她只是略施手腕,揭开他完美外表的一角,那些熟悉他的女孩就纷纷以梦想破碎为由,与他分手。这次,虽然是不一样的开头,但仍会是一样的结局。
冯冯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作战计划A,已经成形。
体育课上,一向爱在篮球场奔跑跳跃、出尽风头的散发着强烈男性荷尔蒙味道的周定文,难得在十投九不中,失误频频后,一个人抱头坐在操场一角发呆。
两天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那天,和以往一样,他和余晓卉度过了段甜腻美好的时光后,余晓卉头枕在自己的小臂弯里,很可爱地对他说:“待会儿到我寝室来,我要给你个惊喜。”
他俩交往以来,她给他“惊喜”不断,虽然未必真的每个都让他又惊又喜,而且时常的“惊喜”,还会让他有还报美人恩的负担,但总的来说,他还是期待小姑娘为讨好他而花的小小心思的。
可是那天,当他踏入余晓卉寝室后,他得到的“惊喜”,竟然是——抱了只猫的冯冯。
那猫不老实,在冯冯怀里扭来扭去,不时嘶叫几声,那眯成菱形的瞳仁,锐角伤人。余晓卉从冯冯手中接过猫,一个没抱稳,猫跳下地,向他跑来。
“抓住它!”冯冯命令他。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能去抓它?他从小对这种浑身毛茸茸、又会突然蹿动的小动物就有心理障碍,当时,他能粘着一身冷汗、硬是像标枪似地站在原地保持不动,任凭猫擦着他的裤管掠过,已经是一大奇迹了。
他真希望那东西就此冲出大门,从此一去不回头,但冯冯手脚灵便,硬生生将它抓了回来,扔到慌慌张张跑来的余晓卉怀里。
余晓卉有些奇怪地看看他。冯冯在一旁笑嘻嘻地说:“这是我在外面捡到的流浪猫,可爱吧?晓卉很喜欢,我就送给她了。听说恋人间共养一只宠物可以增进感情,周定文,猫就交给你了。”
“啊……”周定文想到那只猫,忍不住捂脸呻吟。不能这样。
他的室友罗大茂和他一班,打了半天球看不到他人影,一寻找,发现他一个人蹲在角落,便来找他。一来就发现他样子奇怪。
罗大茂踢了他一脚:“叫什么?发春哪。”
周定文没好气:“发什么春,我又不是猫。”
罗大茂笑了:“还在为那只猫伤脑筋?”他对流浪猫一事略有耳闻,当然周定文只说他女朋友关心猫更甚于他,他怕猫一事,是绝对不会说的。
“帮兄弟一个忙。”周定文忽然紧紧抓住室友运动裤裤角,神情既坚定又可怜。
很讲义气的罗大茂立刻心软了:“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周定文说:“我们一起潜入晓卉的寝室,我负责开门,你负责抓猫,然后你把它扔了也好,送人也好,总之别让我再看到它。”
罗大茂听了这话,突然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定文警惕地看看他,生怕他嗅到了什么,但显然罗大茂思虑不在这上头。
“好啊,没问题。”罗大茂爽快答应。
得好友相助,周定文顿时精神百倍。
要拿到余晓卉寝室钥匙并不困难。周定文找到她,对她甜言蜜语一番,说下了课后要替她照顾小猫,给猫洗澡,免得她天天都这么累,余晓卉就乖乖把钥匙给了他。
接着,他和罗大茂两人潜伏在女生宿舍大楼外,专等冯冯出门。
冯冯和他们虽同一大班,但在不同小班,下午实验课分小班而上,所以上课时间错开,给周定文钻了空子。
下午三点过十分钟,两个直着眼睛盯着女生宿舍大门的男孩,终于看到冯冯背了个双肩包出来。
“好,走吧。”周定文兴奋地说,迈步就走。罗大茂却伸着脖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冯冯的背影。
“怎么了?”周定文觉得怪怪的。
“没什么,”罗大茂脸一红,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从正门进入,这时间的女生宿舍很安静。
“周定文……”
“什么?”
“你认识冯冯?”
“认识,你不也认识么?”
“我是说,你们很熟?”
周定文觉得室友今天很反常:“还好吧。”
两人开始爬楼梯。
“周定文……”
“什么?”
“你怎么会和冯冯很熟的?”
“我们一起长大,想不熟很难。”
“真的?”罗大茂张大嘴,喟然叹息,“你怎么那么好命?”
周定文失笑:“你不会对那个女人有意思吧?”
罗大茂脸更红了:“你不觉得,她很神秘,也很性感么?她就是那种像罂粟般的女孩,你……”
两人这时到达了余晓卉房间门前,罗大茂纯纯的呓语被已经一脸紧张的周定文打断:“大茂,这种不切实际的遐想,晚上睡觉前对自己说还比较有帮助。现在,我要开门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罗大茂不明白气氛怎么突然变了,他脸上羞涩的胡萝卜红还没褪掉,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一声。
周定文深吸一口气,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打开了门,他一手按门,脸转向外面,又低又急促地说:“快,进去抓猫!”
罗大茂敏捷地蹿进房,却半天不出来。
周定文不得不问他:“好了没?”
罗大茂说:“没见有猫。”
“你看床脚,有一只箱子,猫在箱子里。”
半天,终于传出罗大茂欢天喜地的声音:“找到了!猫在睡觉,太可爱了!”
周定文听说猫在睡觉,先松了口气,他决定亲自进屋,督促罗大茂快点抓猫。但他才跨进屋,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了冯冯的声音:
“门开着,小偷又来了!”
然后是一个果断沉厚的男声:“你们是谁?站着别动!”
周、罗二人一回头,看到两个穿保安制服的高大男人正堵在门口,目光严厉地看着他们。两人有些慌了。
周定文想要解释。罗大茂没见过这阵仗,一怕之下,遵从本能,就想夺门而出。
保安气愤了,伸手抓他。他不抓还好,一抓之下,罗大茂更怕,也不顾三七二十一,拿左肩撞开一个保安,夺路而逃,边逃边喊:“周定文,快跟上!”
周定文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几步,想叫他站住,但保安以为他作贼心虚,也要逃跑。一个保安追罗大茂去了,另一个就来按他的手臂。
周定文有点生气,他说:“我不是小偷。”往边上一闪。本来他的确可以躲过保安这一按的,谁知床脚箱子里的猫适于此时醒来,嚎叫一声,从周定文胯下钻过,夺门而出。周定文出其不意,吓得跳了起来,落下时失去平衡,被保安一推,摔倒在地,背还在床角重重一撞。
保安不肯错失良机,上前一把拎住他领子,正要吼几句,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让开。”
保安一回头,一条棍子直击而下,他本能往旁一闪,棍子狠狠砸在周定文肩头。
“啊!”周定文一声惨叫,惊天动地。棍子,不,是充当棍子用的拖把,也弹飞了出去,在窗上一撞,落到地上。
凶手凑近看看咬牙忍痛的他,忽然有些抱歉地冲一旁地上也被这一棍的气势惊得目瞪口呆的保安说:“对不起,这位好像是我室友的男朋友。认错人了。”
冯冯送走保安,关上了门。
保安在门前呆立了几秒,回过神后,连忙加快脚步走了。他总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心想:“以后得罪谁,不能得罪女人。”
“把衣服脱了。”
“不要。”
“快脱!”
“不要!”
冯冯拿着一张膏药,斜坐在床上,命令周定文脱衣服。说了几次,他只是不肯,她不耐烦起来,伸手拉他,被他狠狠甩开。
“走开!”周定文狠狠说,面向墙壁。
冯冯心里也有一点点过意不去,便不去计较他的恶劣态度,放低了姿态求他:“好了,这次是我不对,你生我气也别和自己身体过不去。让我先把膏药贴上,你再生气,好不好?”
周定文吃软不吃硬,见冯冯难得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早就不怪她了,只是一时还下不了台,又让她恳求了自己很久,自己又借机发了一堆牢骚,才脱下T-恤,趴到床上,让她替自己贴膏药。
“碰到你就没好事。”他嘴里仍嘀嘀咕咕。
冯冯一边替他贴膏药,一边心里可惜:“这种罗嗦、幼稚的样子,怎么没让余晓卉看到?”
周定文肩头受的一棍还不是最重,主要是后背撞在床角,青了一大片,冯冯贴膏药时,周定文叫唤个不停:“轻些,轻些!”
然后他忽然想起个人:“对了,罗大茂不会真和保安干上了吧?现在怎么办?”
冯冯将膏药贴平,双手相叠,在膏药上揉动,帮助淤血化开,一边事不关己似地说:“别人的事,让别人自己去解决好了。”
周定文浑身一抖,心中再一次对这个青梅竹马涌上一股寒意。
“咦?”冯冯忽然发现周定文右腰上生了一粒小指甲大小的痣,黑中带红,不太寻常,“怎么多了一粒痣?”
一句话点中周定文最近又一心病,他可怜兮兮地说:“突然生出来的,半个多月了,会痛。我听人说,有些痣会癌变,心里害怕,没敢告诉我妈。前两天我偷偷去挂了门诊,医生说如果我担心,最好手术切除。”
冯冯“哦”了一声,拿手捏了下痣,周定文“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别乱捏,会癌变的。”
冯冯朝天翻了个白眼,但她看周定文真的担心,忍不住又起了些邪恶的心思。本来,今天事半功倍地整了他一下,她就想暂时收手了,但周定文自己又将机会送到她眼前,她低眉垂目,看看躺在床上的他:衣冠不整、神情忧郁,就一副欠整的样子。
谁曾经说过:有时你本无心做一件事,可当你拥有做成此事的能力,为了尊重这一能力本身,你也会忍不住出手去做。
冯冯忽然也变得有些忧心忡忡:“高姑父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就是那个外号‘小屁股’,牌风很差,和你妈妈吵过两次的男人?”
“对,听说他一个朋友就是身上长痣,后来癌变死掉了。”
周定文不说话,皱紧了眉头。冯冯再推他一把:“我看事不宜迟,你早日动手术把它切掉的好。”
周定文忽然翻身坐起:“你说得也对,我上次去看门诊,和郝医生说好了,他说我什么时候想动手术,直接去病房找他。我现在就想去,你陪我吧。”
“这不行,我还有课。”
“反正都迟到了。”
“迟到比不到好。”冯冯站起来,作状要拎书包去上课。周定文信以为真,气愤地砸了下床,赌气说:“上你的课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
冯冯叹了口气:“为什么非得我陪你?不过是门诊小手术。”
“可也是手术,”周定文听她口气,似乎有回转余地,马上可怜地争辩,“是手术就有危险。万一这痣真的已经癌变,那我……那我……”他被自己的话吓住了,说不下去。
冯冯在旁欣赏了半天他的脸色,才似乎迫不得已地说:“那好吧。”
周定文感激地看她一眼。
两人迅速来到学校附属医院住院部,联络了郝医生。手续很顺利,周定文付了手术费,来到外科住院部护士台前等待。
有两个值班护士知道他是医学院的大一新生,对他好奇,就和他攀谈起来。
周定文正紧张,需要说话来缓解情绪,先对她们诉说了自己的症状,撩开T-恤给她们看自己的痣,又问她们许多医院里的事。双方相谈甚欢,还吸引了其她的护士及病人过来聆听。
冯冯进入外科部后,接受到了护士小姐们关注的几瞥,然后,便像个隐形人般,被她们冷落在一旁。她冷冷地看着那些大小护士们被周定文逗得花枝乱颤,“哼”了一声,自己从书包里抽出生物实验指导书,一边看,一边在脑中模拟此时班上同学的上课情形。
过不久,一位穿绿色圆领衫绿色直统裤的老伯推了张空病床从电梯里下来,他手上拿着本薄薄的铁皮病历,冲护士台说:“周定文,八十九号病床周定文?”
周定文愣了愣:“我是周定文,不过我不是住院病人,我动的是门诊手术。”
和他聊了半天的护士长这才想起来,说:“郝医生关照了,让你办一天的住院手续,当住院病人动手术,这样不用排队。你刚才不是已付了一天住院费?”
周定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付的手术费中包含了一天的住院费,有点傻眼。冯冯也没料到。
“你是周定文?”绿衣老伯上下打量他一番,“快,上床,后面还有病人排队呢。你这个很快的。”
周定文摸摸头:“这是要去哪儿?我自己可以走。”
老伯一口否决:“没有这个规矩,病人怎么可以自己走去手术房?病人就得有病人的样子,快,躺上来,我推你去。哦,对了,”老伯又扔给他一套病人穿的手术衣,“换上这个。”
周定文本能地抗拒:“我只是动个小手术。”说着撩起T-恤下摆给老伯看他腰间的痣,“只是切掉它。”老伯伸头看了半天,然后无动于衷地挥挥手:“快换衣服上床,这是规矩。”
冯冯看到老伯嘴角线条僵硬,似是极力忍笑,护士们也似笑非笑的模样,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她站起来,问护士台的人:“有没有地方借他换下衣服?”
护士们这才想起来,一个带他去护士们的值班室换衣服。
周定文这时好似被逼上梁山,不得已,只好去护士房换了手术服。他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冯冯连忙低头,却听到身旁一片笑声。
周定文把自己的皮夹交给冯冯,一脸懊恼:“替我拿着。”冯冯低头接过。
周定文不情不愿地躺上病床,却又立即坐起来,紧张地问推床老伯:“不会给我上全身麻醉吧?有害身体健康的。我真的只是动个门诊小手术。”
老伯按他躺下:“没事没事,医生知道该怎么做,该上麻醉就上,不该上就不上。”
“我真的只是……”
“躺好,我们走了。”
冯冯很够义气地送他到电梯口,看着他们进了电梯:“要往好处想,你有机会比我们早一步看到手术室的样子了。”电梯门合上时,冯冯右手拿着周定文的钱包,挥动着向他告别。周定文看到她嘴角越咧越大,白牙闪光,忽然心里一抖,就有了种自己此去再不能回的感觉。
送走周定文,冯冯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去一边看她的生物实验指导书。此时,她心中有个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翻滚砸地板;表面上,却还是纹丝不动。护士们虽不和她说话,但不断在心中猜测:这人是什么来历?和刚才那个大男孩是什么关系?
等冯冯将一个实验的步骤从头到尾看完的时候,就听到身旁气喘吁吁,抬头,看到原来是余晓卉和罗大茂到了。
余晓卉看到她,忙跑过来,双眼闪着泪光:“你留言说文文突然要动手术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冯冯合上书:“别紧张,没大事。”
罗大茂这时向护士们打听了情况,过来向余晓卉阐述了一遍,她才松了口气。
余晓卉半真半假打了冯冯一拳:“你这人,吓死我了。”罗大茂看着冯冯,又有些羞涩。余晓卉看到了,好笑地说:“你怎么把他们两个认作贼了?他被保安抓住,他们来找我,还是我担保,他才被释放了。”
“是我们不好,随便进你们房间,让你受惊了。”罗大茂真心向冯冯鞠了一躬。
冯冯很大方,冲他点点头:“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罗大茂连忙保证:“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冯冯对他没什么兴趣,她忽然转向余晓卉,说:“晓卉,你也别怪周定文。”
余晓卉正一个劲看着电梯门,听这话一愣,转过头来。
“他向我招了,他今天偷进我们寝室,只为了赶走小波。”小波是猫的名字。
“赶走小波?”
“对,这家伙长得高头大马的,原来不中用,竟然怕猫。”余晓卉和罗大茂的脸色都变了变,“还不止,小狗、小鸡、小鸭、小兔子,凡是毛茸茸会动的小动物,他都怕。”
余晓卉:“这真是……想不到啊。”
“这家伙从小就胆小,想不到现在还是这样。这次进手术室也是,不过生了一粒痣,他跟得了血癌似的,上窜下跳,大呼小叫,搞到这个地步,真让人无语。”
一旁罗大茂听得有点冒汗,他想:“冯冯这段话开头好像是说‘你也别怪周定文’?”
冯冯着意看余晓卉的反应,她虽然有些吃惊,但并未露出嫌恶的蛛丝马迹。她想:“她的情感消化反应比较慢。”
可是一秒后,消化结果出现了,余晓卉竟然很温柔地笑了。冯冯一直觉得余晓卉长得不怎么样,无非随处可见的开朗明媚的少女,但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余晓卉笑得很动人。
“我不会怪他,”她说,“这有什么好怪的?每个人性情不同,我觉得他这样很可爱。原来他怕猫,却还怕我伤心,瞒着我,唉……”
“他不是怕你伤心,是怕他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光辉形象不保。”冯冯在心里冷冷说,但她不能明说,因为现在时机尚未成熟,所以她只是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
这时,电梯门又开了,刚才那位老伯推着周定文出来。周定文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点白外,其它一切看上去尚好。
他看到余晓卉有点吃惊,余晓卉已经扑过去抱住了他脖子。
“你怎么来了?”
“冯冯告诉我的,你怎么样了?严不严重?”余晓卉表情看上去比他进手术室前更紧张。
周定文拍拍她背:“已经没事了。”他又给了冯冯个感谢的微笑。
这在周定文是很难得的,但冯冯看了却格外的不高兴。
她将手中皮夹扔给罗大茂。罗大茂毫无预警,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接皮夹。
“走了。”冯冯转身,背朝他挥挥手。罗大茂决定不了是留下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