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纯属巧合
也许，只是出于巧合。也许，是早就有此预感。反正，一切既定事实都能从过去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到注定要发生的命运的痕迹，只要你愿意。
在阳澄湖吃了大闸蟹后的当天晚上，冯冯睡不着觉，过了午夜，披衣起床。
同室的其她四个女孩都睡着了。她们醒着时，对冯冯冷言冷语，明显已将她排斥在她们的圈子外，现在一气睡着，仿佛也是对她的一种集体示威。
我们的天蝎女孩习惯了受同性排斥，因为个性太自我，倒不会很介意这点，只是天蝎的多疑和过强保护机制启动，让她疑心：会有人在她睡着时对她进行恶作剧，所以，睡着，是今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冯冯将皮夹等重要东西塞在上衣口袋里，开门出去。
别墅空荡荡的，球鞋踩上去，地板“咯吱吱”叫唤得像没吃饱的乌鸦。
她很快离开别墅，往它后面一带有湖泊的地方走。
今夜月明星稀，无雨。
冯冯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似走得悠闲，又似乎是有着固定目标。
走近湖泊地带了，冯冯眼尖，一眼就看到有个黑影蹲在湖边不知做什么。
再走近几步，冯冯说：“周定文？”那黑影回过头，一头黑发胡乱翘在头上，双眼亮晶晶的，正是周定文。
看到冯冯，他似乎松了口气，回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冯冯走到他身边，看到他正搓洗一条内裤，登时明白了。
周定文从小肠胃不好，尤其不能多吃性阴的食物，好比大闸蟹。以前家里人围在一起吃这东西，周定文妈妈最多允许他吃两只，吃多了他铁定胃痛拉肚子。今晚，余晓卉要讨好他，一下子给他吃了五只，他逞英雄，什么也没说，就都吃下了肚，不坏事才怪。
“拉在裤子上了？”冯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周定文吐吐舌头：“洗完澡才拉的，换洗内裤没了，我怕在别墅里洗惊动大家，才偷跑出来洗。”
“这么没用，还要逞能。”冯冯将口袋里一盒胃药拿出给他，周定文喜不自胜：“你带药了？太好了，我从刚才起胃就一直难受。”
冯冯示意他把内裤交给自己洗，周定文也不跟她客气，将湿搭搭洗了一半的内裤交给她，自己擦擦手，取了药片嚼碎吞下，然后坐在一边地上看冯冯洗自己的内裤。
过了会儿，周定文突然笑了。冯冯回头，警惕地看看他：“你又要放什么屁？”
周定文无奈：“说话不要总这么恶毒，好不好？”
“那请问你又要放什么屁？”
这次周定文不理她，自管自说：“你知道么？今天小卉爆发，原来是妒忌。你一定想不到，她妒忌的人，居然是你。我苦口婆心向她解释了半天，她才相信我不可能喜欢你。”
“我都听见了。”冯冯说，“我还真是任性自私、目中无人啊。而且整天都不知道在设计什么阴谋诡计。”
“难道不是事实？”周定文被揭穿背后说人小话，毫无愧色，但他双手托腮想了想，又笑了：“不过经她这么一闹，我想想我们的关系，还真挺不可思议的。”
“哦？”
“我们的确是格格不入，彼此摩擦着、磕磕碰碰地长到现在这样，可我的那些破事，只有在你面前才敢说，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完全的轻松自在、保持自我；你倒是从不掩饰你的劣根性，一贯让男生伤心让女生讨厌，不过我总觉得，在我面前，你没什么戒备心。像现在，你居然半夜三更跑出来为我洗内裤，这种事情被晓卉或者其他人知道了，又不得了，我却觉得很自然。也许，我们的关系，像家人吧？”
冯冯一直安静地听他说话，直到最后一句，她的手突然捏成了拳头。她告诉自己：“难得气氛还不错，我现在扔内裤不大好，还是等等再说。”
周定文发完感慨，仍旧毫无觉悟，他抬头看到月亮，又想起了他女朋友：“说实话，我真的很幸运，有你这么个亲人，又有小卉那样的女朋友。她太特别了，她对我说……”
冯冯对这个话题没有半点兴趣，也终于失去了耐心，她迅速绞干洗好的内裤，照周定文脸上扔去。他一把接住，大叫：“干么！说的好好的又突袭我。”
冯冯也坐到了地上，她双手抱膝，侧头看看他。因为她神情很奇怪，所以他又问了句：“干么？怎么最近你也怪怪的？”
冯冯忽然说：“你知道我很喜欢太阳。”
“哦？真想不到。”周定文一手拿着内裤，移近冯冯。
“我喜欢看见阳光灿烂，但我不喜欢处于阳光之下。同理可证，我喜欢看见性格阳光的人，经常呼朋聚友，快快乐乐，我自己虽然是个性格阴暗的人，也不以阴暗为耻，但我喜欢呆在那样的人身边。”
周定文把下巴一翘：“夸我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你暗恋我对我已不是秘密。”
冯冯转头看着他：“前两天，保罗和我说了一些话，也让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周定文来了兴致：“保罗？就是那个美国人？他眼睛什么颜色的？”
“这不是重点！”冯冯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就像你说的，我从来不喜欢你，从小到大，折磨你是我最大的快乐源泉。你和余晓卉交往后，变得更快乐，这是我不愿见到的，所以我一心要拆散你们。我曾经以为，那是因为恨，但现在，我有了另外的看法。”
周定文不敢说话了，他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大言不惭地又说了冯冯暗恋他的话。这是他们之间的老玩笑了，但今夜，不但不好笑，反而有点危险。
“也许，彻头彻尾的讨厌也和彻头彻尾的喜欢一样，需要一对一的固定关系。现在我一心一意讨厌了这么多年的人，忽然有了别的固定对象，我对他的讨厌，他将不能百分之百地接收，这让我怎么甘心？怎么能不痛苦？简直就像自己的一件珍宝，被人生生抢走了一样。”
周定文咽了口口水。他虽然自认聪明，但那是光明磊落、十分正面的聪明，对于天蝎百转千回、纠结无比的逻辑，他还是不太能够理解。他很想知道：这算是冯冯对他的告白么？
只有一点，冯冯说她“怎么能不痛苦”时，她的神情是认真的，连带他都有了心痛的感觉。
冯冯突然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周定文也跟着站起，他的脑子还昏昏的，不知该说什么。
“冯冯，我……”
“周定文，”冯冯转到他身前，微微一笑，“甩了余晓卉，和我交往吧。”
这句话周定文听懂了，但比没听懂更糟糕。
冯冯好像变了，不，也许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她只是不在他面前展现这样的自己。现在，从她身上，散发出一股神秘惑人的香气，他终于体会到那些曾被他嘲笑“有眼无珠、品味恶劣”的人的感受了。冯冯的确，非常性感，而且是从骨子里发出的致命性感。
怎么办？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血都跑去供应心脏了，脑子缺血无法思考了。
“怎么样？”冯冯提出要求，马上就索要答复。
她眯了眯眼，靠近他。这是要吻他了么？等一等，等一等，周定文心急慌忙，本能地伸手一推。
触手软绵绵的。
两人同时低头，视线全落到冯冯胸部。
“去死！”冯冯大叫一声，一脚将周定文踹到了湖泊中。
她又羞又气，转身就走。她想：“这个家伙，本性果然是好色的，我好好跟他告白，他居然对我做出这种下流行为！”她走了几步，又疑惑：“难道他是用行动给我答案？”不管了，她现在心跳快得无法思考，遵照惯例，继续讨厌他就对了。
走着瞧，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可怜的周定文，从湖中爬上岸，喝了几口水，嘴角边还带了几根水草，他瞠目结舌，仍旧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