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笨男人
“四人约会？”保罗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往皮椅上一仰，若有所思地看着冯冯。
“是的。”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四人约会’指的是两对情侣的约会，我相信的确存在一对情侣，但另一对在哪儿？我没记错的话，有人在几个月前就让我死心，说根本不可能和我有朋友以上的关系。”
“你记性很好，不过理解力不行。‘四人约会’也可以有另一种解释：这个约会开始时，有四个人参加，而结束时，是两对情侣离开。”
保罗吹了下口哨，他对于这种事总是很有兴趣。冯冯说：“是我朋友，就帮我这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
“发挥你的魅力，让参加这次约会的另一个女孩对你动心。”
保罗眼睛亮了亮：“另一个女孩？是你青梅竹马现在的女朋友？这可不太好。”
冯冯冷笑：“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太好？你这么说，是脑袋迂腐，墨守成规；还是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未战先逃？”
这一个计划，冯冯考虑了一段时间。
自从阳澄湖聚会后，冯冯便不大在寝室看到周定文和余晓卉。周定文现在看到她，变得畏首畏尾的，两人偶尔视线碰触，他不是立即转开目光，就是显现出苦恼和类似自责的情绪。余晓卉不大和她说话了，她不知她是否知道了那晚湖泊边的事，总之，两人间暗暗燃烧的彼此憎恨的火焰，是喷薄欲出了，如果不是寒假突然到来，冯冯想，她可能已和余晓卉大打出手，闹出全校年度火热新闻了。
尽管如此，冯冯还是密切地观察着周、余二人。根据她的直觉，那两人间也到了一个微妙的阶段：最初的柔情蜜意、如胶似漆已经过去，而熟识后的彼此体谅包涵，却仍未到来。
冯冯想：如果要破坏，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而她之所以会选中保罗，也是出于她对余晓卉平时的观察，觉得她会对这种有着异域风情的成熟男人动心。
至于保罗是否真会爱上余晓卉，他俩结局如何，她是不大关心的。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只是要夺回属于她的东西。
她了解保罗，她想这个一直游荡在异乡，在陌生城市的街道上寻找刺激和艳遇的男人，不会拒绝。果然，保罗在思索片刻后，向她举起了一掌。
“成交。”她说，走过去和他对击了一掌。
四人约会的地点，在保罗和冯冯第一次约会的“天涯小筑”。冯冯看到余晓卉穿着短裙和长统靴，脸上化了妆，打扮得比以往都精心，便暗暗一笑。
寒假放了一个星期了，三位关系暧昧的同学见面，开始都不知说些什么。
冯冯见周定文有点无精打采的，问他：“最近身体好么？”
周定文点点头：“还好。”
“我听妈妈说，外婆身体不好，想这两天过去看看她。”
“她是因为天气冷，血压升高，每年冬天的惯例了，本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昨天还见她和李婶她们几个通宵打牌呢。不过你也该去看看她了。”周定文有点责备地说。
与此同时，保罗笑着对余晓卉说：“你看他们两个，见面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还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有多熟。别理他们，我们也说我们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余晓卉平日苦读英文，但没什么实战机会，这次难得遇到个外国人，和她讲英文，不禁有些紧张，全神贯注听他说话，准备答话，就怕一个应对出错，让冯冯笑话。
谈话就这样分两对进行。冯冯和周定文马上就陷入了沉默，保罗和余晓卉却说说笑笑，热闹非凡。周定文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他忽然打断保罗：“你一个人在上海？打算住多久？”
保罗笑笑：“我的工作要求我每年至少在这儿呆三个月。”
“不打算找个中国女人结婚，然后定居中国？”
冯冯留意看了看周定文，保罗“哈哈哈”笑了起来，伸出一臂搭在冯冯肩上，额头顶着她额头：“这就要看机运了。”冯冯也“哈哈哈”干笑了三声。
余晓卉很感兴趣：“你们两人，现在是在交往么？一定是的，不然怎么叫作‘四人约会’？”
保罗没来得及说什么，冯冯看了看表，先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余晓卉不明白：“去哪儿？”
冯冯说：“去了就知道了。”
余晓卉这时倒不是很讨厌冯冯了，她和保罗看上去就是一对，而且冯冯约她时说了：“四人约会”。她猜冯冯可能对周定文死了心，也许开始就是她多疑，而冯冯趁这个机会，向她表明了态度。想到这，余晓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一行人上了保罗的车，余晓卉看到是奥迪最新款的跑车，“哇”了一声，保罗含笑看了她一眼，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附在周定文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保罗带他们来到离天涯小筑十多分钟车程的一家迪高。
余晓卉第一来这种地方，一进门就稀奇地睁大了眼四处张望。她挽着周定文的胳膊，但周定文近来比较冷淡，她跟他说了几句话，他都没有听见，她一赌气，索性去挽了冯冯的胳膊。
冯冯见舞池里人越来越多，瞅了个机会，甩开了余晓卉，抓着保罗到了一边。
“你到底在干什么？”冯冯吼。
“什么？”保罗一手放在耳朵边。
冯冯将他拽到出口处，又吼了一遍：“我让你去追余，你缠着我干么？”
“嗨，要循序渐进，知道么？不然对方很快会看出破绽。你以为我是那种蹩脚的调情手么？”保罗摆出一副自尊受伤的表情。
冯冯忍下怒气：“我不管这么多，总之，尽快把她带离我和周的身边。”
两人回转时，周定文和余晓卉正并肩坐在吧台前的两张高脚圆凳上。周定文神情有些木然地看着舞池中人；余晓卉一脚随着舞曲打着节拍，脸上神情紧绷着，看得出极想下去跳舞，但又不敢，此外不知为什么，她眼里还有些怒气。
“怎么不去跳舞？”冯冯明知周定文不喜欢跳舞，也不会跳，故意问。
余晓卉嘟了嘴，看看周定文。
冯冯笑了：“我倒忘了，这家伙一点音乐细胞没有。”她冲保罗使了个眼色，保罗打蛇随棍上，邀请余晓卉下去跳舞。余晓卉推辞了几次，这才高高兴兴地入舞池。
音乐铺天盖地，冯冯看到周定文不说话，只顾喝酒，便也不说话，陪他喝。
保罗和余晓卉跳了十多分钟回来，喝了几口饮料又去跳，这次，去了好久都不回来。
周定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冯：“你的男朋友，好像对小卉比对你还感兴趣。”
冯冯不甘示弱：“那也要你的女朋友肯配合。”
周定文摇摇头：“小卉没问题的，我了解她。”
“我也没问题的，你知道：我的兴趣在别处。”
周定文苦恼地捧住自己的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你上次莫名其妙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害我一直苦恼到现在。这些日子来，我和小卉，已经吵了好几次了。”
“怪吧怪吧，这次你没能所有考试都获年级第一，你也可以把这个怪到我头上。”
周定文瞪了她一眼，又戳他痛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他越说声音越小。
冯冯一听火就上来了：“所以你宁愿选择她，是不是？”
周定文定了定心。不可否认，自从那夜冯冯对他说了那些话后，他看待冯冯的眼光变了。他不断想着两人间的事，越想就越觉得：这世上如果真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话，那女人就是冯冯了。
任何炽烈的爱情都会降温的，他和冯冯，却像原始森林中一起手拉着手长大的两个孩子，牵绊已成习惯。如果冯冯因为他有了女朋友，终于决定离开他的生活，他大概是没法忍受的。
但他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又是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就突然离开那个也爱着他、依赖他、最初为他选中的女人的。
周定文看着冯冯，有些奇怪：不久前，她还只是他性格恶劣的青梅竹马，对他完全没有作为异性的吸引力；可为什么就因为她那晚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就令她在他眼中完全变了样呢？她现在简直像片独自在暗夜散发着致命香气的红玫瑰圃，令他既向往又害怕。
他的意思，冯冯全明白。明白，也能欣赏，却也抵制不住怒气。
“大猪头！”冯冯骂着，将手上半瓶含酒精饮料全倒在周定文头上。周围人纷纷看过来，冯冯拎起包，怒气冲冲地走了。
正挤出人群的余晓卉他们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余晓卉跑到周定文面前，急匆匆问：“怎么了？”
“没事，”周定文苦笑了一下，“我又惹她生气了吧。”冯冯刚才走掉的时候，似乎在哭？周定文的心揪得紧紧的，他一言不发，继续往嘴里灌酒。
一旁余晓卉看着他，也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