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许
刘翠翠、岳少府率众一口气逃出数十里,直到闯进了一片山林才长出一口气。刘翠翠连累带惊,又伤心亡父,再也支撑不住,便又昏死过去。
此时,天色微明,岳少府连忙扶住刘翠翠,这儿才发现刘铁春没有跟出来,便问逃出喽兵,有看到刘铁春被射杀的喽兵,哭着说出经过,岳少府连连顿足道:“都怪我来了一步。”
不一时,刘翠翠醒来,一头扑在岳少府怀中哭了起来。暖玉温香在怀,羞得岳少府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半晌才道:“这儿里不是久留之处,趁官军没追来,我们赶快找个安全地方躲一躲。”
刘翠翠才知失态,从喽兵手中取了支箭,用力折断道:“从今以后,我与许无悔势不两立。”
离此地不远便是丐帮住本地分舵舵主史长河的住所,上面虽是间破庙,移开一尊佛像,现出一所地窖,众人鱼贯而入,进入窑内不觉豁然开朗,原来下面竟是一座巨大暗室,暗室之大,足可以藏下数千精兵。
刘翠翠身心俱疲,又接连两夜没有休息,一安稳下来便支持不住了。幸好丐帮修暗窒时考虑周详,又修建了许多小暗窒,岳少府忙亲自把刘翠翠让进小暗窒内休息。刘翠翠倒在床上,脸一贴到枕头上便睡熟了。岳少府怕有人惊到刘翠翠,便亲自坐在门前替她把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翠翠再次醒来,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像似大病了一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丧父之痛还在其次,最令她伤痛的是,明明岳少府已经来报过信了,自己还是把许无悔请进山寨,假使许无悔进不了山寨,或许父亲也就不会惨遭毒手。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正在伤心难过之际,突听外面史长河急匆匆地来找岳少府,岳少府“吁”了一声,伸手推开小暗室的门。刘翠翠懒的说话,连忙闭上眼睛装睡。岳少府悄悄走近,轻轻地叫了两声,刘翠翠只做不知。岳少府又替掖了掖被子才又轻轻退了出去。
刘翠翠本来不想多事,隔着门仿佛隐隐听到二人提到刘铁春三字,心中狐疑,连忙起身下地,悄悄走到门后侧耳细听。
岳少府口吻深沉道:“你敢肯定没有看错吗?”
史长河道:“我曾与刘铁春刘大侠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还是帮中一名普通弟子,刘铁春刘大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敢担保决不会认错刘大侠。”
岳少府来回踱步,气愤之极,许久终于长叹口气道:“许无悔恶事做绝,必会不得好死。”顿了顿又道:“切记这儿事千万不可让刘女侠知道。”
史长河道:“弟子知道。”
刘翠翠伸手将门推开,冷冷注视二人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我?”
岳少府不会说慌,涨红脸反问道:“你睡醒了?”
刘翠翠不答,仍追问道:“到底什么事?你们说呀。”
岳少府见瞒不过去,支吾道:“许无悔已命人将刘大侠的人头悬在杭州府城头示重。”
刘翠翠身躯晃了晃,缓缓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睁开眼时,竟连半滴眼泪也没掉,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转身又回到小暗室床上,倒头睡熟了。
岳少府、史长河本以为刘翠翠闻讯必然会大哭一通,却没料到刘翠翠竟然没当做一回事,轻轻推开门向里看了一眼,谁也弄不清刘翠翠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他们哪儿里明白,这便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刘翠翠现在已经不需要哭了。
刘翠翠一觉睡到日落西山方才起床,岳少府亲自把饭菜端进暗室,刘翠翠笑道:“我还真的饿了。”端起饭来,风卷残云吃个精光。吃罢饭一抬头,猛然发觉岳少府正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抹了把嘴道:“又不是不认识我,你看着我干嘛?”
岳少府脸一红,忙低下头道:“刘女侠若没事,我出去了。”
刘翠翠叫住岳少府道:“谁说我没有事?”
岳少府道:“不知刘女侠还有何事?”
刘翠翠道:“我想向岳帮主借一匹马。”
岳少府笑道:“深更半夜的,你借马做甚?”猛地想起一件事,面色大变道:“刘女侠,这儿必然是许无悔设下的圈套,你要冷静冷静,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刘翠翠垂下泪来道:“我不能让爹爹死后还受他人污辱。”
岳少府道:“刘女侠请放心,我丐帮弟子遍天下,我这儿就飞鸽传书,命令在杭州府的丐帮弟子不惜一切代价把刘大侠的人头偷来。”
刘翠翠摇头道:“岳帮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儿是我和许无悔、柯文若之间的家仇,我不想让贵帮弟子为我而亡命。”
岳少府道:“你我都是江湖侠义一脉,别说还相识,就是素不相识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刘女侠何必客气?”
刘翠翠道:“这儿么说岳帮主是不想借了?”
岳少府道:“要是平常,别说是借一匹马,就是刘女侠向要我十匹马我也不会迟疑,可是今晚不行。”
刘翠翠笑笑道:“不借就算了,求人到底不如求己。”负气抓起刀就往外走。
岳少府忙拉住刘翠翠道:“你要干什么去?”
刘翠翠道:“不要你管。”
岳少府叹口气道:“你消消气,我借还不行吗?”
刘翠翠道:“那我就多谢岳帮主了。”
岳少府道:“借可是借,但是今晚到了杭州府你必需听我的。”
刘翠翠一愣道:“怎么?岳帮主也要陪我去吗?”
岳少府点头道:“只我们两个恐怕也未必能成事。”便把史长河也叫进来道:“你立刻准备几匹快马,叫上几个身手好的弟子随我去杭州府。”
史长河也一愣道:“帮主,明知道许无悔是故意引我们去上钩,为何还要去送死?”
岳少府看了刘翠翠一眼道:“此事我已考虑周详,由我和刘女侠假意去许府行刺,引开埋伏在城头的锦衣卫高手,然后再由杭州府赵舵主率帮中弟子抢下刘大侠的头颅,顺城扔下来,再由你快马带回。许无悔决计不会想到的。”
史长河惊道:“帮主,这儿太冒险了。”
岳少府笑道:“这儿么做看似冒险,实际上却毫无凶险可言,只要赵舵主能夺到刘大侠的头颅,就会又将锦衣卫高手引向城头。”
当下一行七人乘快马直奔杭州府。来到杭州府城外,已到定更时分,岳少府轻轻地击了两声掌,顺城上坠下一条绳索。岳少府、刘翠翠飞身下马,顺着绳索爬上城头。杭州分舵舵主赵天声早就率几个精干弟子等在城头,见岳少府、刘翠翠二人登上城头,忙引着两人到了隐敝处。
岳少府低声道:“都准备好了吗?”
赵天声道:“都准备好了。”
岳少府点头道:“记住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夺下刘大侠少头颅。”
赵天声道:“帮主放心,我已经把分舵弟子全部带来了,就是拼光一千八百名弟子的性命也要夺下刘大侠的少头颅。”
刘翠翠见他安排的如此周密,不由即是感激又是慌恐。直到此事才后悔不该任性,为了父亲不受污辱,今夜将不知会有多少丐帮弟子命丧黄泉。但此时已没有回头箭了。
二人展开轻功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来到巡抚府。轻轻一纵,便跃上院墙。但见府内漆黑一片,只有偶尔走过打更的更夫才会闪过一片朦胧的光亮。
岳少府突然心生一计,回身小声对刘翠翠道:“我们先到后院放一把火。”却发现已不见刘翠翠的人影,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四下张望,这才发现刘翠翠偷偷地向更夫靠去。生怕刘翠翠做出蠢事,不敢怠慢,急忙跟了过去。
那两更夫敲着绑子正走,刘翠翠已悄无声息地凑了上去,伸手拔出刀来,几乎双手齐出,杀了一人,封了一人麻哑二穴。那更夫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被刘翠翠挟到肋下,几纵几跃,来到一僻静之处,刀架更夫脖子上,解了哑穴道:“你想死想活?”
更夫早吓得手脚冰凉,要不是麻穴被封,早就摊倒地下,结结巴巴地道:“想活。”
刘翠翠道:“想活就说实话,许无悔住在何处?”
更夫用眼向后撇了撇道:“就在后面阁楼。”
刘翠翠顺手又封了更夫麻穴,刚要奔阁楼,岳少府便赶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头道:“你想干什么?”
刘翠翠道:“去杀许无悔。”
岳少府急道:“你不要胡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翠翠哪儿里肯听,一晃肩头,甩开岳少府直奔阁楼。岳少府暗暗叫苦不迭,只好跟在刘翠翠后面奔阁楼而来。
但见那阁楼通体木制,精工细雕,如诗如画,美不胜收,一派洞天福地。刘翠翠刚要靠近去查看,岳少府早已长啸一声,抢步破门而入。耳听得有人大叫一声:“有刺客。”弓弦响处,岳少府又从门中飞跃了出来。手中打狗棒舞成一团,将射来羽箭一一拔落,站稳脚跟后,左肩上还是被射中了一箭。
刘翠翠大惊,忙跃过来道:“岳帮主,你受伤了?”
还没等岳少府回话,四下伏兵各持火把冲杀出来,将二人团团围住。从阁楼并肩走出二人,一男一女,正许无悔、柯文若夫妇。
许无悔哈哈大笑,双手卡腰道:“大胆的贼寇,昨夜让你们侥幸逃脱,还不赶快远走高飞,竟敢又回来刺杀朝廷命官,我看你们是活够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翠翠早已拔地而起,手中刀一记“夜战八方”之势舞成一团,蓦地在刀光剑影中分出身来,照着许无悔当头劈下。许无悔身边早有两人迅速地拦在前面,刀剑并举,护住了许无悔。官兵一拥而上,围住二人厮杀在一起。
柯文若脑差成怒,手指二人恶狠狠地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凶?如不速降,格杀勿论。”
岳少府、刘翠翠也懒得和许无悔、柯文若斗嘴,肩并着肩向外冲杀。刀棒到处,打得许府高手人仰马翻,死伤狼藉。却原来许无悔、柯文若料定刘翠翠会到城头去盗刘铁春的人头,却没料到二人会来府中行刺,虽然也做了准备,但却把锦衣卫高手几乎尽数派到城头埋伏,因此这边竟无一人能拦住岳少府、刘翠翠二人。
许无悔见二人所向无敌,心中焦虑,一面急令人去搬援兵,一面大声吆喝道:“岳少府已中我的毒箭,只要纠缠他,他必早晚丧命。”
刘翠翠大吃一惊,果见岳少府印堂发黑,两颊发青,步履轻浮,一副中毒模样。忙问道:“岳帮主,你感觉怎样?”
其实岳少府早就知道自己所中之箭有毒,因此连箭也没敢拔。此时只感到头重脚轻,四肢发麻,一点儿内力不敢使,全仗着招式精妙退敌,若不是和刘翠翠并肩作战,早就支持不住了。强自一笑道:“我没事。”
刘翠翠知他口不应心,也不敢多说话分他心神,寸步不离岳少府左右,替他接了近几乎一半招术。时间一长,也感到有些吃力,却不敢表露,仍强撑着力战。
岳少府眼光何等毒辣?已看出刘翠翠在强撑,心知若再这儿么战下去,两人谁也别逃命。也顾不得中毒颇深,凝气丹田,运到臂上,长啸一声,所向披靡。几棒挥出,已杀出一条血路。
刘翠翠大惊,身中剧毒之人最忌运内家真气,毒血若随气走,只能加快毒血在全身的扩散,一旦毒血流入心脏,还焉有命在?急道:“岳帮主,你不要命了?”
岳少府哪儿里还顾许多,也不答话,兀自拼力冲杀。恶战之中,刘翠翠也无法分神,只得尽量地冲在前面,不让岳少府过多时用力。二人奋起神威,一口气杀到院墙之下。二人倚墙而立,几招迫退来敌。同时长身跃往围墙。刘翠翠跃了上去,岳少府却跃到一半,只觉眼前一黑,便再也跃不上去,一头栽了下来。幸亏他武功过人,落地时虽然脚跟轻浮无力,但仗着轻功卓绝,招式精妙,还是勉强立住了脚。再想重上跃时,官军已围上来。其实这八时就是官军不围上来,他也没力气再施展轻功了。
刘翠翠不见岳少府上来,回头一看,岳少府又已官军围上,只得重新跃下来,和岳少府并肩而战。
岳少府急道:“刘女侠,你快走。”
刘翠翠刀横胸口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许无悔大喜,知道岳少府中毒已深,跑不动了,急忙挥官军道:“岳少府中毒已深,别放他跑了。”
岳少府听刘翠翠之言心中一甜,暗想: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战死也无憾了。凝聚最后一层内力,大声骂道:“奸贼,我就是死也要先杀了你这儿奸贼。”突然奋起神威,如战神天降,连杀数人,挥打狗棒直取许无悔面门。
许无悔没料到岳少府会突然发力,猝不及防,被点个正着,吓得两眼一闭,束手等死,谁知打狗棒碰到脸上却是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力道。不及细想,蓦地侧身挥拳击出,正打在岳少府胸口,岳少府连喷数口淤血,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跌去。幸亏刘翠翠急忙出现,伸手托在岳少府的背上。
原来岳少府是拼了全力做最后一击,却不料虽然得手,也用尽了最后一分内力,也只能轻抵一下许无悔的面门了。侥的如此,许无悔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离近指挥了。
也幸亏了许无悔这一拳,使岳少府连吐了数口毒血。体内毒素一少,神智顿清,脚下也不似刚才那般轻浮无力了。
刘翠翠却并不知情,担心岳少府又受内伤,急挥刀舞游走岳少府身侧,保着岳少府又退到了墙根之下。
岳少府道:“刘女侠,你要是再不走,我们就真的谁也走不了了。”
刘翠翠却固执地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岳少府豪气顿生,仰天笑道:“好,就请刘女侠再陪我多杀几名朝廷的鹰犬。”
话还未落,突听一声长笑,声震九天。有人朗声道:“你们要一起死还不容易。”正是锦衣卫第一高手血爪孟钰亲自率锦衣卫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