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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盒子里的男人

兰娟的突然事故给芬纷猛然一击,倒不是怕电视舞台有多么凶险,而是兰娟平日里疾驰狷狂的所为让一向沉稳的芬纷想起她来就有几分说不出的担忧;结果,还是出事了。几乎像她爸爸一样,将值钱的性命交给了不值钱的秉性。这个不羁的小烈马,狂妄任性,不知深浅,不计后果,只求一时。这样的人必是早晚要出事的,往往还就赶早不赶晚。

芬纷那天在路过12楼艺术处秘书办公室的时候,见敞开的门里面传出来一阵笑声;然后就听一个女声在说着什么。芬纷只是过路,没在意他们讲话的内容。

她歪头向里瞟了一眼,只见有个女孩在兴高采烈地向大家讲着,然后就引起屋里面一片呵呵笑声。好愉快好开心的。那是谁呢?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穿着奶白花边绣的上衣,浅粉驼色的裙子,挥舞着两只同样粉嫩的娇巧的手臂在洋洋得意地大声说着话。哦,想起来了,那不正是上届歌手大赛的小冠军,龚副主任的新宠王婷婷小姐吗?!芬纷匆匆走过,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紧接着兰娟的蓝色跑车和她带着帽子的形象在恍间一闪而过。哇,秘书们又都像看兰娟大闹办公室一样聚拢在王婷婷的石榴裙下。还没多少日子,这12楼的“楼主”就由昔日的兰娟改换成今日的王婷婷了!真个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啊!……

芬纷信手推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见到屋里抬起头来的龚大副主任。她冲他只说了一句:“把你家王婷婷叫过来吧,别在那边出众了,小心又一个兰娟!”

龚克不明事由,还没等他弄明白,芬纷已关上门,走了。

两周后,台里又传出:龚大副主任真的离婚了。下一个等着接班的就是那冠军小歌手。

“一枪三鸟”计划初步得手,还差“一鸟”。但对付这“一鸟”,龚克似乎并不大担心。

这天傍晚,芬纷邀萨莫还是来到了蒙斯菲尔,她要了三杯红酒,给本是兰娟的座位前放了一杯。又向服务侍从要来蜡台,点燃了两盏小蜡灯。

萨莫完全明白老师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芬纷垂着头,眼睛无神地望着烛台上飘忽不定的火苗,低语对萨莫。“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叫她不这样做是不可能的。”

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就像个句号,是人生完结的一个点;但她其实并没有走,她还会和我们继续做节目,一直做下去,你、我的节目里还都有她……”说到这儿,芬纷实在忍不住,抽泣起来。

萨莫也愣愣地杵在那儿,眼望着飘忽不定的烛光,听老师这么说,他眼里也噙着泪。“我哪儿敢喜欢她,”他自嘲地冷笑一下,“她是火魔,不是我这种凡夫所能厮想的。”

“你们都很出色,我挑了你们俩,十分满足。我们毕竟共事一回,”说到这儿,芬纷一下抬起头来,睁眼扫一下四周,“即使时间不算长,但经历的内容很多,我们互相帮助,兰娟这姑娘很灵气,很有才,可惜就是太好强,太急功近利了。这毁了她,也毁了我们本来今晚在一起的欢乐……”

“您去外地了?”

“是啊,帮朋友办点儿事。”

“我在实验场看到她的景了,很好看,很壮观!”

“是吗?”芬纷勉强一笑,露出和蔼可亲的温柔。“多好的机会,多好的条件,就这样没了……”

萨莫实在无话“……”

这时,餐厅里淡淡的音乐声悄悄传来,说不上欢快,也说不上悲伤,只是静静的,轻轻的,好像没传过来一样。

“钻石盒”的图纸呈交以后,田继良又陪芬纷去过两次现场,在那里军方工程人员与他俩看好地形、位置,在卫星定位上做好标记。之后,马上就要开工了。

芬纷实在不放心那里,请求马厂长放人,高抬贵手将田继良要到了自己身边。老马是明白人,得罪谁,也最好别得罪电视台的人。虽说小田在厂里是一把好手,但老马手下,好手还是能有的。只要吃好、给好,电视台的活儿保证有人能顺利完成任务。

田继良离开“鱼满下”算是抄着了。芬纷将他的工钱提高一倍,还不用动手干活了,只要是能帮老师的,他都可以代替。芬纷让他什么工具都没有带,就只身来报道即可。她在部队大院给他租了个单间,条件自然不错,还能在大院儿食堂打饭吃。部队机关伙食好极了,不知比“鱼满下”强了多少倍!开工以后他一直盯在那里,有什么事都能及时处理,芬纷十分满意。

这边“车间”里的小青年本来打算减少两个,但有风声传出:今年LED厅无论如何要在春节启用。看来兰娟的事故并没给台里造成什么震动和伤害。毕竟电视台就像一艘巨轮,哪能有个风浪就翻了的呢!《春节晚会》剧组要马上成立,艺术处还是拿出老意见,希望能让姚芬纷出马。不知这里面是不是还含有龚大副主任的成分。即使有,那他有何意呢?

“车间”人不能减,这边又添了一个田继良。芬纷的队伍又健壮起来。张琴来电告诉她:那边T县投资的蒋老板很可能要采纳“窑洞酒店”的设计方案,一旦批文下来,立马动手实施,叫芬纷做好设计前的准备。

看来又要继《劲舞大赛》后忙一阵子了。几件事要是一齐上来,那这个田继良可就来的特别是时候了。

艺术处新调来一个正主任。龚大副主任终究没能升上去。遗憾!但也侥幸,龚克终没被兰娟事件卷进去,兰娟跟他提的一切合同还没来得及实施,好悬啊!只坑了那帮“干爹”们。至于龚克,他算逃过一劫,保住了副主任的位子。

有一天,芬纷来到LED厅。未雨绸缪,她要先看看那里到底建成了什么样子?进到工地,只见地面以下挖了有将近十米深的大坑,看着黑乎乎的挺吓人。有仪器和铁架正在安装。芬纷知道那是在组建底下升降活动平台。她抬头向上看,只见高空穹顶钢架结构已经形成,正在合拢。起重机吊臂转来转去,“嘟嘟”的哨子指令声此起彼伏。

那边,有一行人也都带着安全帽在坑道边观看议论着,走近才知道是建设处的各科室成员。处长见是芬纷,就笑盈盈地对她说,你看,咱以前的大演播厅舞台上只有三根吊杆,现在我们这里安置了三十根,比以前多了十倍,这回可够你们舞美使用的了吧?芬纷告诉他:自己以前在设备设施征求意见讨论会上就说过,现代的舞台,尤其是电视台演播厅的舞台,都应该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既然台面设计安装了立体的设备,能升能降;那舞台上面也要与下面相匹配,也要能立体调度。尤其能左右、前后的活动自如,由电脑控制,吊点可以任意选配,互换,任意组合,而不是只吊在原地升降,形成不了点与点之间的组合。三十道吊杆的概念已经是几十年前的舞台设备,你们要建成那样,只是把人工手拉吊杆改成了电动操作,但离我们舞美、灯光设计师们要求的全立体时空转换调度设计方案差的太远了。也不能根本解决实验场天幕与侧幕出现的视觉衔接问题。

处长听后若有所思,随即转告身边秘书:这是一个重大的设计漏洞,要马上重视起来,立即改进、弥补。

这时,芬纷听见有人叫她,抬眼寻找,见是萨莫站在人群后面探出头来。萨莫看着有些发愁的样子,告诉她:宝咪咪好长时间不与他联系了,打电话也打不通。想去找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家酒吧?她每每好多家来回走。她有个表姐,咪咪居然介绍表姐给萨莫,说是很般配。可笑!她自己反倒要和萨莫疏远。萨莫问表姐咪咪的近况,表姐也一无所知。萨莫有些担心,那种场合,什么离奇的事件都能出,别说一个风花月场的小姑娘了。萨莫心疼咪咪,尽管咪咪是做酒吧娱乐工作的,但萨莫一点没有嫌弃她的意思,也没与那表姐再进一步。

芬纷听着萨莫的担心,与他走出LED厅工地。他们来到台里的咖啡厅,将近中午了,芬纷点了几盘菜、饭,俩人慢慢吃起来,边吃边说。

自从兰娟走后,前些日芬纷和萨莫在蒙斯菲尔聚过一次,本来的三人聚会结果成了二人凭吊祭奠,挺沮丧也挺惋惜的。这次,又听说咪咪不见了,芬纷更觉奇怪,怎么前后就都……事情突然且蹊跷,细思不解。看得出萨莫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他对她俩都有着特殊的感情。虽然自己进了电视台,成为正规编制,但是他并没因此而沾沾自喜,得意忘形。芬纷能看出来,这些天他变化很大,整个儿人都憔悴了,脸也变得有些发黑。看得出他的担心甚至绝望;这种绝望是从他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他一直不敢看好她俩的从前,也猜不准今天会有这结局,更恐惧她俩的明天,虽然已经有一个再没了明天。

萨莫想去报警,但芬纷劝住他,毕竟他已是身为电视台的人,毕竟他和她有着巨大的社会悬殊位置。况且她的家人一定会比我们更着急,有责任去寻求办法。那个表姐给萨莫来过几次电话,萨莫问完消息就都找原因推掉了和她见面的机会。他没料到咪咪会这样对他,居然找来自己的表姐来与他处对象。她这样做更激起他对她的好感,反而觉得她的人品更高尚,心更纯,更不愿失去这个对自己有着纯粹献身精神的好心人。这个偏远山区少数民族的耿直小伙被感动了,被在大城市里花花世界的一个底层舞女所感动。这其实是一个很优美动听的故事,一曲由衷的赞歌。但可惜,现在故事还没讲完,歌曲未尽,人却不知去向,令当事者迷,亲临者惑……

台里的咖啡厅,一到中午这里座无虚席。大家在紧张的录制、编辑工作中抽一点点时间出来放松一下或是喘口气吃口饭。聊的人五花八门,聊的事千奇百怪。大家欣欣郎朗,笑口言谈。整个咖啡厅弥漫着一种亲和文雅,舒迷安然的氛围。唯有芬纷与萨莫这一桌似乎与众口不调,冷凝沉寂。

芬纷与萨莫分手后,觉得有些怅然若失。现在“车间”的热烈气氛比起从前那两个年轻人在时要更青春、活泼、开朗了许多。她这一回想对比,若失的感觉更加强烈。尤其目前这一结局,实在令人难以接受。虽然芬纷失去了与她敌意“劲敌”,但这“敌意”她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完全是忧人自扰之。虽如此,芬纷毕竟是过来人,尤其又是从国外归来,当然以她的见识,会比那小兰娟痛苦少得多。即使那龚克被兰娟拿下,在“战火纷飞的火线”上,芬纷曾稍有过不适,但紧接着就被热涨的节目给带走得无影无踪。现在曲终节目完了,这“不适”和“敌意”也就消失殆尽;留给芬纷的,倒成为独角,寂寞和无聊。她有时候想念起自己的孩子,便不知不觉能想到兰娟,她仅比杰斯卡尔大两岁,都正是刚阳盛气时期,做事、说话难免会有超出格局的时候,大人们是能理解的。杰斯卡尔那边有外祖母守护,这边有妈妈惦记,可那兰娟,身边有谁呢?都是些沾腥嗜血的野兽!可怜她不会保护自己,也没人能及时教导她,所以导致如此下场。芬纷想到此,不免竟有些自责起来。她真真眼含了泪,心也揪索般地痛着,分不清是为了儿子还是为兰娟?萨莫也同样失去了他的心爱,那个爱居然还是那么不平等,不被周围人认可。犹如有鲠在喉,芬纷今天去台里LED厅看工程,没想到会临到这么一幕。其实于她的利益并没多大关系,但心存善意的她,遇到这样的结局心里怎么能好受?一别竟在生死间。龚克的无动于衷也好,萨莫的怅然若失也罢,人心啊,哪能老在需要的时候才抓过来珍惜一下呢?都是同路人,都曾经在电视台这大屋檐下,芬纷的伤感里夹杂着被人“敌意”过的嫉妒,也裹缠着与人共事间的友情。她内心深处确觉得轻松了,也觉得若失了,但完全没有龚克那种无动于衷的无情。她就带着这样的心情一直为自己挟持了好久好久……

“钻石盒”的骨架已经立起来了。部队做事雷厉风行,每天按进度表施工。那天芬纷去的时候田继良正在和施工队连长讨论图纸。她看到四周的泳道已经挖好,战士们正在灌注水泥基础。钢筋骨架立在那里,芬纷钻进去,站在结构架空地中间,感受这未来的空间究竟会给自己今后的创作带来多大的想见力。

田继良见老师过来就迎上说,结构框架与图纸完全吻合,现在在“钻石盒”东面开始打地基建住宅楼室。供料按部队总配比计划进度每天进行一次小结,请老师放心。

芬纷踏下心来,走出“钻石盒”框架。她环顾四周望望,看到周围其他地块也正在兴建;都是别墅式的花园洋房,样子也很美,但还没有像她这样的全钢金属架构的。芬纷想不设围墙、围栏,只栽种塔松紧密的一字排开,围绕在“盒子”草地周围。而此时战士们正在紧张架设排水设施和管道,工作有条不紊,顺利进行。

这边,春节晚会方案已经确定。主题是:团结奋进 欢乐和谐。

芬纷被龚副主任办公室通知:经上报局领导、台领导批准,春节剧组已经成立,舞美总设计由姚芬纷担任,马上去圣力铭达酒店1707室报到。

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牵强,也说不上来是荣耀还是耻辱;芬纷接到他这个通知一时间陷入了五味杂陈。很明显,这是龚克使得伎俩。他身为“资深”的副主任,虽有正主压身,但正主任刚来,还没坐热了屁股。而龚克深谙台里搞大型晚会套路,用谁不用谁,怎么用才能最讨好上边最迎合下边。当然这一切都他点将算数。电视台舞美设计十几员大将,怎就又偏点中这姚芬纷?不是早就实行竞聘机制了吗?姚芬纷根本就没参加竞聘,没出作品没拿方案,凭什么就一语成谶?!好个龚克,别人都拿你当干粮,我还就偏有不认你这豆包。芬纷整整一周没抻他那茬儿。剧组几次来电询问,芬纷都借故推脱了。直到后来正主任出面过问,芬纷才迫于压力和新主任人生面疏不好驳面的关系,接手了兰娟提倡的全息LED功能舞台设计任务。

出于对兰娟莫名的追悔,也出于对龚克小人得势的藐视,她又大胆提出新的招略:让LED立体化。而这却被剧组总导演理解为:LED的LED。

芬纷向剧组提出要求:增加设计经费,增添设备、人员,腾出酒店房间设舞美工作室,后勤保障专项定点服务,LED厅设备工程后备辅助……等等一系列要求必须跟上。报告直接打到《春晚》剧组和台办室,双份。结果很快上边就有了回话:一切照办。于是乎《春晚》剧组雷厉风行,拨款、位置、人员一起到位。制片还试图与芬纷商量要不找一家合作单位协助来做效果?芬纷立马谢绝:我用自己的人一天能少说几车废话。LED厅是头一次试运行,必须亲自上手,亲身体验,亲力亲为,马虎不得。否则对不起国家、对不住台里的重托、领导的信任。她心里念道:更对不起兰娟那鲜活的生命换来的这个春晚舞台!芬纷心里说着这些,心也在流泪。她是有感情的人,不是那唯利是图,见异思迁之徒。她要把兰娟试图的全部心思都用在舞台上。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她力图要达到的是什么。芬纷是明白人,从小就很明确,视觉艺术是她从12岁起进入美术这行以来就形成的自己的独特思维方式。她要用全新的电视视觉语言来装化镜头里的舞台。要用数字化技术体现屏幕空间。这对她确实是一种挑战,也是激励。芬纷喜欢迎战刺激,当然是合理性的善意的刺激。她从和韩春来挥舞大刷子开始就在戏剧的、建筑的、影视的、甚至虚拟空间的舞台上奋力挥毫、搏击。拼杀这多年下来,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舞美经验。尤其在法国美术学院学习和研修的几年间,她丰满了自己的羽翅,鼓造出无数的作品,无论对绘画描述还是对建筑空间的理解,或是舞台环境的衬托与表达,都形有了一套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诠释。如今面对领导们的重托和期盼,芬纷已下定决心,接过兰娟的大旗,将电视领域开拓出来的新舞台建立起来!展现、弘扬、宣炫出去,让世人看到如今屏幕里的舞台空间是真正梦幻的,立体可真的、千奇百怪的与告别从前所谓经典的!

徐淑芬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芬纷好长时间再没见到郭合。自从芬纷忍痛拿下“女儿”后,就再也不想见到这些老男人。她对袁庆生已经陌生,郭合好心好意费劲吧啦为她专门请来了妇产科专家做完人流手术,结果老郭却无缘无故被“恨”上了。但这次不同,这会儿芬纷心中又有了新的腾升起的灵感想法。她和他需要见面,她要询问他的近况,还要向他诉说她内心的激荡构想。芬纷这些天被《春晚》的设计思潮所淹没,以致都影响到对“钻石盒”的关注。也许是因为那里有田继良坐镇,她放心。她很少主动给那边打电话,都是小田像被发配到边塞的苏武一样,只身固守在一堆穿绿军装的建筑工兵中间。郭合听说芬纷又一次拿下《春节晚会》的总设计由衷的为她高兴、自豪。他很想看看她的图纸,听她再神乎其神地描述一番她的新设想。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拉她去“温圣源”。于是俩人一起约定到“盒子”的施工现场看一看,顺便她向他交代一下自己的新方案。

芬纷不会像其他女设计师们那样喜欢弯曲柔和的流畅线条。她总是把弯弧分成几段直线来表达。像“钻石盒”外面的那层玻璃,都是直线组合的曲面。她从小性格率直,做事自主,这表现在她作品中直到今天。她告诉老郭这次《春节晚会》最大的亮点就是舞台布景活性变化,而且是现场直播情境下的直变!

郭合颇感兴趣,他听芬纷讲道:舞台顶部的天桥上要新装一种轨道。轨道分3、6、9模式切成若干方米字格,铺满整个舞台顶部。这样就形成吊杆吊点的任意布局形式。吊点重量在一吨。最多可吊200—300个点。当然最好所吊景片下面能有滑轮支撑承重。居于此功能,芬纷打算做一组8—12片的巨型景片。景片双面挂载LED灯箱。景片可开可合,可曲可直,变换任意造型。从天桥顶部垂下来是一盏硕大的红色宫灯。灯上有民族图案,随时可变换图案。宫灯打开,演员从灯里唱着走出(也可能是几盏灯)。宫灯形状改变,随着上面图案花样的变化,景片变成抽象的叶片,扭曲的扇叶造型,或者火苗状其他造型。

郭合看着芬纷手里初步完成的效果图纸问道:那周围这些侧幕、天幕的背景是不是也要随舞台主景变换?芬纷高声告诉他:当然,一共大小几十个节目,上百场景。每场景里还要随节目情节变化来变换场景画面内容。初步计算需要502次变化,135场景。

“哇,我的天,不要一下做得太极致好不好!”郭合大叫起来,“给以后的舞台留有表现空间。”

芬纷一笑,告诉他:这次只是试用,必须能想到的都要去试一试。当然,要为以后着想,但在实验阶段,做到极致正好就是为今后度量出保险系数。

“你是这么以为的?”

“我必须这么做,我要把兰娟没想到,没经历的都做出来告诉她。”

“你还在想着她?她那么使你念念不忘?”

“这其实是她的责任,但她肯定胜任不了,完不成。”

“设计科人才济济,并不是你一个人。”

“风险和责任必须要轮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哇,你好大的口气!不像你这样小女人的作风。”

“我小女人吗?”芬纷向他一吐舌头:“小女人有这胆量的设计构想吗?”

“你还没讲舞台上的设想。”

芬纷听老郭这样讲就又对他陈述道:舞台是和顶部配合成套的,也是上下左右都能移动,我们叫移动平台。平台最高能上升到8米,最长平移35米。这要根据节目内容来决定场景画面。现在节目还没完全定下来,但几组基础台面的变动图效我们已经正在做。

“你这次给我看的具体内容不是很多,可能新舞台对你来说还不是很成熟吧?需要适应?”

“我本不想接这个事,但新来的头儿找我了,谈过,不好再……”芬纷说着看他一眼:“你看兰娟的事闹成那样,我这儿还正在弄房子,留小田一人,也是没办法。但我喜欢挑战,喜欢创新,喜欢做没做过的。”她欣喜地冲他笑一下:“《春节晚会》与《劲舞大赛》不同,那《大赛》场景是搭在那儿后几乎就不会再变化什么,那是比赛不是演出,没有剧情只有赛况,只是竞技起来有现场的气氛效果要做。再一个,主要就是看当时灯光的效果,各种灯闪的因素会很强。而《春晚》就要复杂得多,各类节目五花八门,要求场景一会儿一换,更有许多特殊场面的特殊要求。现在舞台设备已经先进时髦到这个程度,几乎你想什么,就能出什么效果。这在几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你想过的呀!”郭合争辩道。“你明明和我说过,你想把舞台……”

“哎呀,那时候的话就不要重提了,哪还有时间谈过去。呵呵,我上次和龚克去欧洲采风,那里的国家顶级舞台也没先进到这种程度。”

“是啊,时过境迁,你的美术能量发挥,赶上了一个好时期。”

“你怎么今天来到这里,却不看我建造的房子?”芬纷突然这样问道。

“客随主便,你还没容我来欣赏你的‘深藏大作呀’!”

于是,在芬纷的督促下,老郭这才放下一桌子的《春晚》图纸,抬起头来四下打量开这“钻石盒”的存在。

说实话,老郭对芬纷的“盒子”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一老中医,对抽象的“盒子”和空间框架构造只停留在使用功能上,至于前卫的宅居建筑,可怜的老郭可能还从来没研究过。不过自从他今天见了田继良第一眼起,就好像开始想要研究研究了。研究什么?是房子呢?还是人?田继良和工兵连长去材料基地选材,回来后正巧碰到芬纷和老郭在“盒子”里观望。老郭凭直觉一眼便认出田继良,上前和二人握手。田继良觉得有些突然,他似乎还没听老师介绍过这位陌生的男人。芬纷忙解释:这是我的老邻居也是老伙伴,现在为著名的中医专家郭合先生。老郭嘿嘿一笑,什么著名专家,你真会给人提衔。他谦虚地笑着眯缝着眼冲他俩:朋友,都是朋友,都是专家,你们才是专门能为人民建起家园来的专家、能人!田继良只嘻嘻陪笑着,告诉老郭,他是姚老师的学生,帮忙打杂的,说专家那真是开玩笑了。

四围泳池的泳道已经建好,士兵们正在贴瓷砖。青蓝色的瓷砖,白色的导引线。泳道里外两面都是通透的大玻璃幕墙。里面“盒子”的支撑墙壁为青灰色的大理石砖面,显得现代时尚、简洁低调。看着这些,老郭实在说不出什么。他没感觉,真的没有。他理解芬纷的构思,但理解不了艺术家设计师的心理感受,他没这个体会;只是礼貌地口中不停地称赞着好。

他们来到大厅中央,环顾四周,工兵们在修饰墙壁。郭合自语:要这么大的厅,得画多大的画儿呀?芬纷看看他没接话茬儿,只是和田继良互相对视一眼,笑了笑。他们又来到东边宅居楼,这里已经在安装楼梯。芬纷介绍:一楼两套卧室,二楼两套卧室,加上画室、餐厅、客厅,一共有8个卫生间,五个带淋浴,其中有三个带澡盆。老郭听着龇了龇牙,但没再说出什么。这个住宅楼一共21间房间,全中冷暖双向空调,由部队大院统一提供。泳池的动力和供暖在楼外离着不远的一个单间房子里。形状也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形,与“钻石盒”形成配套一体。青灰色的“盒子”,透明的微微发蓝的斜面体式的玻璃外包装,棕灰色的钢筋骨架;配上绒绿的草地和深绿色的塔松围墙,以及其他各式阔叶树木、灌木等等。整个环境很沉稳优雅,丝毫不哗众彰显。理性而别致,实用性、功能性极强。老郭走了一圈,实在挑不出什么不好,倒只觉得身边那个陪着的田继良很随和老实,对芬纷很尊敬且唯命是从。他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张小敏、赵昊、鲁薇薇、程明四位年轻人是芬纷原“车间”里的干将。这次《春晚》她以四人为领队,各带一路人马组成团队分别接任图像资料收集、电子绘图、模型制作、效果渲染四项主要功能。每一团队再细分各具体职能部分。本来打算在酒店的某一层租下若干房间工作,这样便于与在同酒店的剧组领导及时沟通。但不想,实际操作起来会极为麻烦繁琐,机器设备、打印、出图一系列程序会受到制约甚至阻碍。芬纷最后还是决定打道回府,就在“车间”扩大炉灶,添加设备,里外上下七八间房加上大厅、她的休息室等全部用上,二三十号人挤得满满的。让剧组专门派一个剧务在此盯班保障后勤供应及时到位。但剧组明令规定芬纷老师必须要在酒店里留有剧组专门配给的客房办公室,居住、上班自己安排。这样才不失与整个团队的联系和及时沟通。这样一来芬纷就要两头跑。她白天在“车间”,晚上要回到剧组,自己的“公寓”是没法回去了。但往往她也要晚上留在“车间”,有很多连贯性的制作过程是不分昼夜的。需要她坐镇指挥,需要她及时作出理智的决断。

这天她带赵昊来到LED厅测量数据。听说已经定下“鱼满下”、“飞腾雅歌”、“盛奇制景”、“台视映画”等四家,分别为《春晚》制景。芬纷不置可否,但她心已决定,不让田继良出面,绝对不能让他再现电视台的舞台!

时间过得真快,人越在忙的时候就越觉得时间短暂,短暂得几乎就不够用。

这天芬纷百忙里抽空独自驱车前往“钻石盒”工地。因为田继良已经在电话里叫了她多次了,她始终没来得及到这边来敲定一下浴缸安放的位置。田继良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体验,他惊奇这浴缸还可以放在屋子正中间?电话里芬纷向他说明过多少次,但固执恪守的田继良就是不敢真的把浴缸放在卧室的正中央。这是卧室还是浴室?是睡觉的地方还是洗澡的地方?芬纷不好再和他讲。连军方的建筑代表亮同志都觉得奇怪,他倒是听说过土耳其浴,但甭管怎么浴,也没把浴缸搬到家里睡觉的炕头儿上来的呀,这可真是奇浴(遇)。

芬纷来到“钻石盒”宅居的二楼,这里的图纸上明明标画着向南朝阳的一面是一间大的主卧室。卧室的北墙有一间很大的衣帽间,另外还有卫生间,但卫生间里却放不下这诺大的一个冲浪澡盆。怎么看怎么不像要放在卫生间的。但不放在那里还能放到哪儿呢?芬纷电话里告诉田继良:放在卧室里。田继良以为听错了,问了好几遍……

芬纷一上二楼就掏出大皮尺,叫施工连长拿来图纸。她三下五除二,根据现场房屋的实际尺寸,让工人们将皮尺拉直,精确到毫米,果断的确定了浴缸的实际位置。呵呵,还真差不多是在卧室的正中,但却不像唐朝杨玉环的华清池安放在地面上,而是高出地面足足有一米,连接上卧室的卧具床垫,形成了一个像舞台一样的高台,整个由大理石台阶贯通,一步步连下来,哇,这哪里是住人的卧室,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带阶梯的大炕啊,还外带着洗澡盆,冲浪浴。我的妈,这生活儿,怎么想的?真他妈的是变着法儿的来混合式享受啊!

田继良先前对图纸的这一块一直不甚理解,也不好问太多;牵扯到女人洗澡的事,他告诉自己,也许不需要太明白。于是就马马虎虎硬接下来。但实际施工操作到此阶段,是要具体实施安装的了。连长问他,他一直含糊其辞,说不上个所以然。电话中芬纷又不太好说,没有图纸就是再多的话,也会解释不清。连长同志更是一头雾水,就是现场芬纷来了,量好了尺寸,解释了一溜够,田继良看那连长还是有些不知所以然。

浴缸是从德国定制的,3.5*3.5米,带冲浪和运动游泳的按摩浴缸。田继良觉得有些浪费了,下面不是已经有泳道了吗?干嘛还要在卧室里安置这些花花玩意儿?但转念一想:“钻石盒”本身不就是个超级玩意儿吗?设计极简,极省材料,顶多就是玻璃用的多些,其他都非常简单。多一个澡盆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实他并不知道,在远处的山里还有一个与其相配的澡盆,那就是“太和殿”的地下室。田继良要是真知道了这些个浴缸和澡盆,他一定会觉得芬纷老师可能有自己特殊的“洗浴”爱好吧?或是一种“洁癖”?也未尝不可。

人的追求有两种:一种是物质生活追求,另一种是心理精神的追求。芬纷的“钻石盒”她只承认这是她脑中的冥想用实际物质给具体呈现出来。一般人是没有机会能接触到这种精神诉求,也不会出现所谓的心里冥想,所以很难理解芬纷的视觉呈现。整个“钻石盒”的宅居部分也和大画室一样,青灰色基调,一律深棕色断桥铝门窗,整合开闭式。浅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主卧的长台阶与地面颜色相同,高台边沿处镶嵌深棕色木质围板,与大理石吻合相接。台上放有席梦思双层床垫。窗台落地,房间总高度达到3.55米。

细节,主要重点在细节。当整体风格确立之后,细节的处理就是作品的格调。这一点芬纷在法国上学时就很深地印在脑子里,现在已然成为了设计习惯。一丝不苟留心作品每一最后的收尾。在设计上要做到恰到好处,在施工上要力求完美无瑕。要说芬纷目前最大的享受,还真莫过于坐下来,闭上眼,轻轻地仰起头,开始自己回味般地冥想:想节目里每一场景的布局,想每一布局的细微之处,想那“钻石盒”以及宅居楼里的每一细节处理是不是真正到位……。她有想不完的细节,有品不够的微妙,她还有因这些想念而时时再新迸发出的灵感,没完没了的改动思绪,鼓励、缠绕着她,使她憧憬,令她兴奋,回味无穷再加上津津乐道,乐此不疲。芬纷又一次陷入了集思狂想的生活节奏中,尽管很累很费精力,但充实,盈满,有的放矢。她因此感到极大的满足,也为此付出了宝贵的时间和精力。这就是她的生活状态,一种态度,一种生活实践(体验),更是一种被田继良所懵懵理解而又充满羡慕的女性唯美存在。也是那硕大的冲浪浴盆又一次体现在她的生活中并且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的原因。

其实,田继良并不懂什么细节处理的理念。他可能还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词。但是这次,他遇到了。芬纷老师的设计开拓了他,使他碰到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于是聪明的他一一将这些细小而又宝贵的经验记在心里。“钻石盒”极大地锻炼了他,给了他许多接触和学习的机会。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田继良就属于那种“时刻准备着”的有头脑的青年人。但反过来说,田继良在他的接触、学习中也极大地帮助了芬纷老师,解了她许多后顾之忧。正因为田的聪明好学和坚守负责,才导致了“钻石盒”工程如此顺利且有质量的完成。起初芬纷还有些顾虑和担心,但台里的工作一忙,外加上张琴介绍的蒋老板的介入,芬纷当时实在有拒绝《春晚》这类拖累人的举措。后来她却发现,“钻石盒”那边的田继良倒非常的把稳,工程按部就班,事理井井有条,从没出现过什么差错。这一来使她大为欣慰。本来对这小伙就印象不错,经过更多的委任和放手一搏,的确好使。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加上正好是给部队高级首长效劳的精锐工兵连队,质量、作风都过硬。结果二者搭配就很合适,小田和连长还成为了好朋友。芬纷闻之真是觉得也是一种幸福,又是一种精神领域的享受。

人活着,应该要求自己能有一点精神上的追求。而这种精神上的追求则要来自日常生活中的动力。这动力其实是源于一个人的爱好,而爱好对于每个人来说,则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人的精神追求也会有很大不同,动力和爱好也会各有差异。有人从小就对管理感兴趣,喜欢集体生活,善于组织能力,长大后就善于运用权术和做政治方面的工作。但也有的人很孤僻,不喜欢政治,喜欢独处,却陶醉于艺术;更有的人善于经商,将生意做出境界来,甚至最后完全进入到政治与经济领域,使政经合二为一,求出善举,将利益最大化,其目的是为人民谋福祉,自己也实现毕生抱负。但这很难,往往事倍功半,自己的抱负心没得以实现还让人们吃尽了苦头。芬纷可没那么多想法,她是个女人,小有个性,但并没有像现代有些时髦女强人那样有着强烈的抱负心,那会很累,也很折磨人。芬纷只不过在年轻时有过反叛心理,并独立地完成过自己勇闯的实践。她在不断自我学习完善中积累了不少经验。她喜欢艺术,喜欢因艺术而经历浪漫的生活。后来她如愿以偿,经历了不少浪漫,也得到了比一般人稍稍幸福的生活。她很知足,所以性格变得很温顺,从不与人争吵。她态度和蔼,礼貌且有分寸。她身上的一切好,田继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佩服得五体投地。偶然的机会使田继良能与芬纷老师合作在一起。虽出身、经历、社会位置很不同,但田继良是个聪明人,懂得新事物的好坏,能正确接受其中好的部分,并有意识努力使自己也变得好起来。因此他总是以芬纷老师为榜样,接受她的一切。她的每一个想法、每一次行动他都能铭记在心,揣心琢磨,并精心模仿,努力去做,认真完成。所以这样芬纷对他所做出的业绩也很满意。尤其“钻石盒”的工程建造,芬纷没想到他会监理完成的这么好,省了她很多心,使她能放心大胆接下《春晚》的重任。她从心里欣赏他,感激他,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放心大胆地让他独自去监制一座任何人都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概念“盒子”。

田继良很羡慕芬纷老师的才华,他一直想要和她学画。他打算“钻石盒”建好后要踏下心来认真向老师学习;因为他帮助建起来的这个大画室实在太大,太好、太现代了,他十分喜欢,也为此感到自豪,梦想着自己也能在这画室里认真学画,那将是多么惬意美好的事情!他想得美,也一直在努力成全着自己的美梦。田继良现在最大的乐趣和愿望就是为姚老师服务。他知道老师很忙,知道她肩负的重任是什么性质。因为他也经历过《春晚》,深知那是一场怎样的战斗。后来,直到“钻石盒”完全建成,《春晚》也倒计时进入到更加疯狂的阶段。芬纷几乎完全顾不上“钻石”的存在。但就是这样,芬纷也没让田继良来帮她一把,她完全将他保存在“钻石”里,悄声隐藏,不让他出现在他曾经工作过的环境里。这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人都说,心多大世界就有多大。现在田继良的心界已完全被芬纷老师的设计境界所笼罩。他与老师距离如此之近,甚至成了她的专属。他待在“钻石盒”里,耳边时常不禁会响起那狗屁兰娟的一句话:姚老师身边的一只狗。他现在守在这“盒子”里,不正验证了兰娟的话吗?难道自己不是那条狗吗?为什么不承认呢?是自尊的倔强还是被辱的不甘?但现实不就是如此吗?兰娟因为那句话遭到了老天的报应,田继良一直这样以为,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他自以为和那兰娟不是一个阶级。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属于哪个阶级?而今似乎已经不再提倡阶级划分了,也没人闲得没事来分析什么阶级关系。但在田继良内心里还是有一杆秤,一杆无形的秤。他能由这杆秤来称得自己的分量。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的位置。人们都说层次低的人,只能看到眼前的视野。至于田继良的视野,是不是就只限于姚芬纷?或芬纷给他设定的这1000平米范围?也没准,在他心中那姚老师就已经成了他的视野。他没意识,也没感觉站在“巨人”肩膀上会是怎样的境界,他可能根本就没听说过“巨人的肩膀”。但是他有一种冥冥的存在感,那感觉告诉他:他面向了一片很广阔的空间。

真希望田继良是真的这样所想。要不,他哪儿来这么好的心情?这么大的干劲儿?这么踏实的心态?这么笃实的心境?反正他一直兢兢业业在这“钻石盒”里做事,精心操作,尽他自己所能将新建筑完善起来。他有时会站在大画室的中央,举目四望:周围高大明亮的玻璃幕墙,平整的地板,蓝波荡漾的泳道,伸向天空的高高的天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亲身监理、共同参与建造起来的。这比站在演播室里或者台前幕后望着聚光灯下自己辛苦做成的节目场景更能引起他的共鸣。芬纷老师对他的放手信任使他感动。他觉得只有将“钻石盒”更好的建好,才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因此他一丝不苟,甚至墙壁下踢脚线上存在的一小块瑕疵,哪怕是一点点,他也要亲自拿扁铲将它刮平,将灰胶痕迹完全除掉,这样他心里才舒服,没有了遗憾。当然芬纷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所有细节,但每次来,她都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个小伙儿超出一般人的认真和忠心耿耿。这就是他学到的细节理念,这样的事在“盒子”里经常发生。现在田继良只有这样做了心境才坦荡。他任劳任怨,完全将芬纷老师的一切事情都当做了自己的职责。这也许就是芬纷不让他在《春晚》现场露面而深藏“盒子”里的原因。至于田继良自己,他可能也没有多大愿望再出现在那帮“鱼满下”工友们的面前。这里舒适的监理条件,部队大院儿的待遇,超现代的住宅环境,等等一切都使他甘愿深锁在“钻石盒”中。一只被豢养得懒散的狗。他已不好意思再在大庭广众场合被人“认出”来。那种“享受”的滋味儿他当然不会从人们的嘴里听到,但是会从人们的眼光中,尤其看待他的眼神里敏感的察觉到。其实他周围并没多少人,也没人认识他,他只是想象这种察觉,也正是害怕这种察觉真的会出现,他才认为还是不去的好,蜷在这里,“与世隔绝”,心不去想那么多,事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事情不出,心也就踏实。近半年来,田继良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自我“豢养”的方式。他觉得自己通过与部队官兵的接触,学到了不少东西,实践、充实了自己;也随着这片高级住宅楼,尤其芬纷老师的这款超级画室宅居,自己的身价位置似乎提高了不少。至少比“鱼满下”那里的工友们有所提高。犬随主贵,水涨船高。田继良在潜意识里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价值。这,是说田继良心甘情愿的不去《春晚》现场呢?还是芬纷老师似乎摸透了他的心思而不让他去现场露面呢?

芬纷可能没这么揣摩过,至少她现在没精力也没时间去揣摩。

晚会上的节目实在多,小品、相声,大型专题舞蹈、杂技体育表演项目,小型舞蹈、地方戏目,独唱、独奏演出……芬纷实在无兴趣全权一一设计,她把这些交给四员大将领导的小组各分头设计,她只抓最主要的几个重头,把握晚会主题精神和风格。下面各团队分包着晚会种类繁多的节目场景设计,几乎每天都有新图案要交到芬纷面前来审定、提出意见。芬纷总体把握,无数次的研讨、修改、撤换已经搞得她精疲力尽。她必须停下来喘口气,换一下环境,否则,将要被《春晚》浓郁的气息搞得快要窒息了。

这天,她借故回“老家”调用年轻时自己收藏的资料,拿到手后,发现还有点儿时间,便灵机一动,忙中偷闲,就一鼓作气顺便开出城直奔“钻石盒”而来。

当她欣喜地望见了自己的“盒子”时,好像有了一种久违的陌生,心中一阵潮热。她将车开到了自家门前。说是门,其实哪儿有什么门,只不过是部队上为自己铺设的一条石砖甬道,尽头处开出一个缺口,周围栽满了郁郁葱葱的塔松。这一片都是部队高级首长的住宅大院,卫兵层层把守,寂静异常。院里全是独栋别墅,优雅宁静,只不过现在还在陆续收尾工程,因此还能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电机开做的声响。

芬纷所属的领地在院儿北面靠东的边缘地带。地势高,风景好,偏僻而独处。周围是大院成片的绿草地和新栽的树木,郁郁葱葱。芬纷要求种下的塔松在这初具规模的庭院里显得非常好看。浓郁蓬松的塔松环抱着中间玻璃盒子般的建筑,看上去既有强烈的质感对比,又有视觉上疏密相间的和谐与互衬。

她把车停在门口,走进院里。只见田继良一个人正在塔松边东南角落的空地上浇灌一棵树。见她进来他赶紧放下手里浇水的皮管走上前来。

“您来了?”他笑脸盈盈地。

芬纷奇怪,怎么在这平整的绿地上突然增加了一棵绿树?仔细看是法国梧桐,那树叶还蛮茂盛,婆婆娑娑微微摇曳。没等她问,田继良就笑着解说道:“昨天院里又拉来一批树,我看这棵长势好,叶又大,您不是去过法国吗?我就把它要来栽到这里;没经您同意,也没给您打电话。”他这么说着,眼睛一直看着她,好像是在等她的回话。但突然又加一句:“您要是觉得不好,碍事,我就叫他们给起走。”

芬纷一笑,和悦地:“挺好,幸亏在边角上,你还挺有心弄棵树。‘盒子’北面的坡地上不是计划了一片小树林吗?”

“那边已经栽好了,前几天就种上了。”

“哦?是吗?真不错!”芬纷高兴地。

见老师喜悦,田继良也跟着喜悦起来:“这地方您本没计划,但我觉得这前院空空的,一大片,栽上一棵树,有象征意义,和这房子。”说着他用攥着龙头水管的手向她示意,最后却又加上一句:“我妈妈就喜欢这种树!”

芬纷听他这么说,又是爽快的笑笑:“是吗,你妈妈,她也喜欢?你还说什么?有象征意义,什么象征意义?是纪念吗?纪念我们的‘盒子’诞生?嗯,很不错,没想到你还这么城府。”

田继良不懂她说的城府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出了她的高兴情绪。看来这棵树是可以活在这里的啦。他心里踏实下来,手里的皮管子扔在地上,就背过手在身后擦擦,陪着芬纷走进“钻石盒”去。

芬纷来到“盒里”,先是见到了盈盈碧水的泳道。水泛着波光,白色净水机突突响着在泳道里来回游弋着。阳光从通亮笔直的玻璃幕墙纵深处与泳道顶部斜坡交接面投射下来,显得“盒子里”明净高大,通体透彻。芬纷见状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她两眼放光,加快脚步跑进多功能大画室。大画室已经完全装修完毕。浅米色的墙壁,象牙白的断桥铝全落地门窗。墨绿天鹅绒的帷幕式窗帘静静地垂悬在幕墙与玻璃墙上。厅室里没有吊灯,四排无影吸顶筒灯整齐划一排列在天花板上。画室北面整面墙壁和西面半面墙壁都没有开窗,完全用来做大型画幅的创作备用。吊钩、杠梁、云梯一应俱全,专业得很。完全按照芬纷图纸的设计要求达标建造。芬纷很满意。她看看田继良,见他也应和地笑着,就打趣赞许道:“没想到你这跨行监理做起内行监务来还蛮称职的啊。”

“都是按您说的,注重细节部分。”

“哦?”芬纷听他这么说,又回过头来。“你真记住了我这句话?”

“这是一句具有时代水平的话,我们中国制造就是在这句话上没做好,吃了大亏。”

“哇,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您说的,网上也是这么说的。”

芬纷听他如此表白,心中好一阵安慰。终于有国人能听进这句话了,不容易啊,做景这些年,她不知呼吁过多少次,费了多大的心思,这次终于在自己纯设计的私家作品中得到了回报。她不由得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能听进去我的话,还能用到实践中,你成绩不小啊!”

他们又一起穿过走廊来到宅居楼。这里完全是按照芬纷图纸上的理念建造完成的。分上下两层,加地下室共三层。芬纷先去了地下室,这里还没最后完工,有工人正在安装调试空调设备。地下室的空间很大,其中敞开的部分是用来做厨房和餐厅,这里厨具灶火一应俱全,但格调与颜色与楼上的厨房、餐厅有着很大不同。在厨房、餐厅的另一面,往里走还有六、七间房子,都在做最后的装修和调整。芬纷过去,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黑黢黢。田继良替她打开灯钮,芬纷看到地面的亚白瓷砖已经铺好,她曾带着他选中的几种壁纸也都按要求贴好。房室里干净整洁,装修的气味并不是很浓。芬纷看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时,田继良说了一句:“如果能住进来我就住这间。”

“怎么能让你住在这儿?”芬纷回过头,奇怪地望着她。“你真这么想?”

“住这儿多好呀,又安静又清静,冬暖夏凉,您设计这么多房间,厨房、卫生间齐全,不就是为了夏天找个凉快的地方?”

“你要想住,我会在楼上给你留一套房。”

田继良不自然地笑了。

“你是功臣,也是我的得力助手,这里的一切你最熟悉,你就是这里的大管家了。”

“我?……”

“当然,怎么?不想当吗?我要把你留在这儿。”芬纷不由分说似的,用手指指外面,“你现在的住处,人家不会老让你在那儿住下去的,等这里完工,晾晾味儿,过一段时间你就搬进来吧。走,我们现在就上楼给你选一套房间。”

田继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能让我在这钻石般住宅里选一套房间,做梦吧?拿我开玩笑!

芬纷见他站在原地不走,就又说:“我觉得你住在一楼好,我在二楼,这样会让我安全感更强一些。”

“您不是在拿我开玩笑?”田继良问她。

“开什么玩笑,我说了,你是这里的大功臣,本应有你的份。”

“您还……还要用我?”他仍站在那儿。

芬纷见他真的很迟疑,就上来拉他:“哎呀,快上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没时间耗在这里。”她拉住他,“怎么不用你,不用你用谁?”说着就将田继良拖上了楼梯。

他们来到地面上的一楼,这里直通外面绿草地。芬纷看到这绿草坪马上想起了“太和殿”的绿草坪。那上面自己还曾架设过吊椅和秋千,但一直都没有人坐在上面。吊椅空空,秋千荡荡,“太和殿”阴森可怕,“殿内”高深莫测,那三楼和顶层芬纷几乎很少上去,想起来都极感陌生。不知那上面已积攒了多少灰尘和蛛网?……还有那袁庆生,那个神迷得像魂一样让人捉摸不定的家伙。

芬纷想着,走了题,见了楼梯还要往上走。

“您是要上二楼吗?”

芬纷被田继良叫住。她突然回过味儿来,眼光从绿草坪移开,转头看一眼他,突然觉得他好陌生,很费劲地将意识从老袁挪到眼前这个叫田继良的男人身上。他对自己是这般的好,服服帖帖,任劳任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切行难的事他都能替你解决。多美好的男人,可惜就是个农村人,没什么文化,见识也有限;但人很聪明,又明理,脑筋也快,叫他做什么事都不用太费心思,每件事都能完成得妥妥的,在“鱼满下”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装景的时候主意最多,号召力也最强,大伙儿都听他的,虽然年纪不大但制作和装置经验还蛮丰富,从没给马勇出过岔子。看来调他来“盒子”做监理是明智之举。今天能装成这般成果,小田功不可没!芬纷心里琢磨着,随田继良在一层各个房里面转悠着。屋里还什么都没买,空空的屋子,肃静的墙壁。有的房间里已经贴好了各色壁纸,配上欧式石膏线条显得很高雅讲究,格调也不一般。芬纷对自己的设计成果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叫什么?是北美目前极为推崇的低调奢华吗?可这里丝毫见不到奢华的影子啊。原来低调指在一种格局,一种气场,是人的内心所向。局外人根本看不出。这种东西只能凭感觉,凭阅历,凭精神视觉,不是言传能互相交流的,完全要用神会的思考体味,因此在这里也只有每次芬纷到来,才及其小众般的被理解光顾一番。至于其他人,只能像泥牛过市,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般悲催经过了。至于我们的守护大臣田继良,恐怕也积极求助于理解而不能全解。但态度和启蒙算是已经开始有意识了。这积极的征兆,是芬纷启发给的呢?还是小田自己孕育而生的?对此谁又可知。

芬纷视察得有些累了,她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了主卧室那个有着大澡盆的台阶上。田继良站在她对面,替她提着包,手里还握着盒尺。

芬纷左右环顾自己的卧室:一进门离门口两米五距离就是七级大理石台阶。台上是硕大的浴缸,占据了房间正中的位置。这是我们继袁庆生和郭合后第三次提到浴缸的环境。也牵扯进第三位与浴缸有关的男人,那就是田继良。与前两位先生不同,这是一个小伙子,健壮,有生气,且长相和头脑思维还都能让芬纷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但与之所牵连的浴缸却不同了,这可是纯德国进口的按摩和冲浪浴缸。可以洗澡、游泳,冲浪和按摩。甚至在里面大家伙儿吃一顿,睡一觉也都不在话下。芬纷还是早在法国时候就有所耳闻,到后来在北美又见识了一回,后来这东西才传到了中国,现在已经又有所升级,变得超大和超级功能齐全。安装的时候,专业人员花了好几天时间才给装好,调试了两次,芬纷都忙的不在场,只有田继良一个小男人,他又不敢亲自试洗,就只等着房主人忙完手里的事情亲自来试洗。芬纷现在哪有这等闲情逸致,她望着这个巨大的多功能洗浴娱乐设备,自己都觉得好陌生、好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像泳池一样的澡盆呢?她问着自己,视线扫过浴缸旁边,那边还安放着一个厚厚的床垫。由于是在台子上,像拾级而上的炕一样,所以没有床头柜,只有一个大大的床垫。玻璃窗与床垫齐平,没有床头。好奇怪的布局!芬纷心中自叹道。她设想着在这奇怪的屋里吊装一盏怎样的灯才合适?哎呀不行,现在实在没时间来考虑这些。她马上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强行返回到与田继良交流的主题上。

“你住这套房怎么样?”她突然问他。

“我?!”他又一愣。

“是啊,你来住。”

田继良这回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索性尴尬地摇摇头,但随后又赶紧点点头,居然没再说话。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你睡这床,肯定比你睡在那下面小屋子里强!”

田继良还是不置可否地站在那里,一会儿望望澡盆,一会儿又回身瞅着眼前的老师。

芬纷晚饭没有回去,是和田继良在部队大院儿里的食堂吃的。在去“老家”拿资料时,忙中出错,少拿了一本,需要再回去。芬纷实在没时间了,她又灵机一动,将“老家”门钥匙交给了田继良,让他过去帮助取一下。告诉他在哪间房里的哪个柜子的哪只纸箱里的哪几本册子。哇,如此详细的信托,看来芬纷通过“盒子”的亲测,已经完全信任这个小伙子了,将他视为了自己最亲信的助手。

后来,芬纷从网上专卖店精选了两套最新北美低调高档卧室家具,(注意,是相同的两套),打电话告诉田继良,一套放在楼上,一套放在楼下,他可以搬到楼下那套房里去住了。至于楼上主卧,也就是安装着大浴缸的那套房却一直空着,芬纷将买来的美式家具放在了二楼另一套卧室里。为什么主卧要空着?芬纷没有解释,田继良也就更百思不得其解。

芬纷对田继良的肯定很可能是因为她这次去了“钻石盒”的缘故。这次去她对他印象极好,很满意他所做的一切。这样就更加深了她以前的一贯想法,觉得他是靠得住的人。从最早那次他主动前来“公寓”答谢老师开始,她就觉得他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其实她并没怎样有恩与他,但他却那样记住了,还亲临看望、感谢,使她心里很温暖,知他是个有心有义的小伙子,于是便开始信任他,让他帮自己做些事情。而每一次每一件事他都能很好的完成,令她很满意。特别是这次,将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他,还是跨行监理,没想到他竟又是轻而易举地胜任完成了,而且还完成得如此完美,居然特意记住了她对于细节处理的意见。由此她觉到这个小伙儿很有心,也很聪明,是个明理之人;因此便完全向他敞开了私家的大门。

像疲惫的船儿遇到了可以停靠的绿洲,不像之前几次都因深浅不一无法适合停靠一样,这次遇到的口岸风平浪静,温暖如春,试过几次毫无风险,并且绝对安全可靠。芬纷觉得在纷扰繁杂的《春晚》之余,能有这么一隅休憩的港湾也是很幸运很难求的了。她幸福地停靠过来,将收起桨,登上岸,准备放心大胆地随心所欲享受一番。

有消息悄悄传来:萨莫接替了前任,在摄像科担任副科长了。

芬纷听到这个小传闻不禁高兴了一阵。她欣赏自己的眼光,但更欣赏萨莫的工作成就。来了没多久就被提拔,说明人家确实干得不错。芬纷很以为然,一直想着找机会要和萨莫再喝一次咖啡,见见面,聊一聊。但同时也一下就联想到兰娟和宝咪咪,这一想又使她开始伤心,像有一层阴影将现实存在的一点点美好给盖住了。临近《春晚》的关键时刻了,芬纷不容分心,她暂时忘掉了这些,也有意忘掉“盒子”与田继良。她要集中精力,与自己手下28员小将们一起,拱手将电视台LED厅的新貌以刮目的惊喜呈献给世人。

这天晚上芬纷从剧组酒店回到“公寓”。在等电梯时,从上层下来的梯子打开门,里面居然站着高大的龚克。怎么会是他?一见芬纷,龚克不走了,留在里面站在原地。

“你不出去吗?”芬纷奇怪地站在梯子外面探头问道。

“我还用走吗?”龚克狡黠一笑。

“那……”

“上来吧,还站在外面干嘛!”他忍俊不禁地。

这时正好电梯里外就他俩人。芬纷迟疑了一下,只好走进去。龚克见状随手就按下芬纷家的楼层。他显得那么熟练,如同回自己家一样。

只见穿得一身笔挺的龚克将上装挽在臂中,提着皮包,露出平展无痕的白衬衣,领口打着灰色领带,小头梳得油光发亮。他露着真实的喜悦冲她说:“呦,好巧!怎么,刚回来?不住在圣力铭达吗?”

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一个巧遇。他告诉她,是去上边录音部的席主任家,他托人帮自己爱人(注意,是爱人)谱一首曲,那小歌手冠军也就是叫王婷婷的小姑娘要在《春晚》上唱这支歌。

芬纷猜中了,王婷婷肯定要出席《春晚》,并且还不止今年这一次。龚克要是看好了谁,那人一定能有出头露脸的一天。

说话间电梯到了芬纷家楼层,她故意没邀请他过来坐坐。本以为他礼貌地送她一程,完后就接着下去了,但没想到龚克自己也跟着芬纷步出了电梯。

“你?……”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请我进家里坐一会儿吗?”他一摊手,“都到门口了,我们不至于生疏到连礼节都没有了吧?”

进得门来,龚克大摇大摆地将西服扔给芬纷,待她刚转身欲将衣服挂起,不料龚克却一把将她揽住,强拉进自己怀里。

他咧开嘴,得意地笑着,目光直逼她的眼睛:“真有缘啊,让我轻易就能将你搂在怀里!”

“你要干嘛?别这样!”她小声嗔道。

他仍使劲抱着她,丝毫不松懈,“你说我能干嘛?”说着使劲在她颊上狠狠亲上一口:“我们这样幸运地遇见,为什么不幸福地享受一番呢?”

“兰娟当初就是这样被你‘遇见的!’”

“兰娟?”龚克听到这两个字立刻恶狠起来,高大的身躯似乎震了一下,他一把甩开芬纷,厌恶道:“我和她从来没什么关系。”

“你骗谁?没关系,没关系她怎么死了?”

“?”龚克闻之一瞪眼:“那是她自己找死!”

“没有你,她不至于。”

龚克露出凶狠的模样,一改刚进门的温柔喜悦:“你再胡说,我弄死你!”

芬纷根本不信他,倒很反感对她的无礼,“你好放肆,敢在我家里对我这样说!”

“我不但说,还敢做呢!”说着身高马大的龚克也顾不得他那平展的西装衬衫会被弄皱,架起芬纷直奔卧室。

芬纷小声尖叫着,但又不敢大叫,不断用拳头猛锤他的胳臂;为什么不直接打他的脸呢?龚克可不管这些,他兴趣大发,不知道刚才在那录音师家到底谈了什么,使得遇见芬纷竟如此失了风度。他把她丢在床上,直接就去解领带……

芬纷起来,被推下,又起来,又被推下。持久晾晒的干柴一旦遇到了烈火,那是会怎样爆裂燃烧起来的啊!谁也说不定的……

田继良那天给芬纷老师送过去画本资料时多了一个心眼,他向芬纷说,“老家”屋子里常年没人住,应该通通风,整理打扫一下了。自己天天在“盒子”里没太多事,完全可以过来帮打扫一下。芬纷听后很感激,没想到这小伙儿还能有这细心思。她提议去找家政公司的保洁工来做,他监理一下就行。但他说:何必多花那份钱,我不是一样做?芬纷见如此,就把“老家”门钥匙重新交给了他。并嘱咐他干活不要太累,离开时将所有水、电、气都关好。叮嘱的就跟对家人说话一样。

这件事后,不论双方谁,都觉得想起来心里暖烘烘的。

其实田继良却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他在芬纷家老宅里似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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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典小说精选(下)

    收录了《扫迷帚》和《斯文变相》两本小说。《扫迷帚》详细叙述了江南一带迷信风俗的诸种表现。可谓洋洋大观。卷首开宗明义。指出迷信是阻碍中国进化的大害。小说主人公卞资生。江苏吴江布衣。生平专讲实践。最恨鬼神仙怪。星相卜筮诸说。前三回专叙资生与表弟杨心斋的论辩。力辟天命鬼神之谬。第四回后叙资生心斋诸人漫游苏州杭州吴江镇江等地的见闻。诸如瞽卜骗人。白日被殴。术士偷油。黑夜露迹。官惑风水。学使媚神。邑令修塔。痴女建祠。鬼魅为祟。一派胡言。青蛙成神。牲醴祭献。仙姑洒水治病。天师捉妖敛财。厌胜幻法。千奇百怪。巫觋妖术。丑态毕呈。每逢疫疠流行。寺庙香火大盛。僧尼应接不暇。伴灵诵经。拜忏放焰口。点树灯。斋十王等。名目繁多。画符念咒。跳舞开鬼。走阴差的。妖道巫婆。大获其利。尤有奇者。苏州能仁寺僧来杭募化。于空场设一木笼。笼门钉锁数百具。中站一僧。赤足踏刀。以示舍身。行善举者施钱。可开一锁。价目不等。等锁全行开罄。该僧方能全生。否则立毙而后已。引得杭州人山人海。如狂如瞀。三日所施。已逾二千金。更有伤风败俗的经唱宣卷。对脐大会之类。不胜枚举。今日读来。妙趣横生。《斯文变相》是光绪丙午(1906年)年遁庐创作的一部小说。透过主角冷镜微的经历,讽刺文人官吏的虚伪与腐败。
  • 命运

    命运

    展示的是大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沉浮。时间跨度较大,跨越了从20世纪30年代到七八十年代的时间长河,这中间有很多大的历史背景,如灾难深重的旧中国人民遭受的外敌侵扰,鸦片流毒给人民生活带来的巨大伤害与冲击,还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在不断地奋斗和探索中,中国终于走上了改革开放的富裕之路。主人公曾源是一个出生于旧社会贫穷人家的苦孩子,但他积极上进,从军大半生,有着丰富的经历与体验,其人生在社会大背景下,跌宕起伏,激烈,深邃。
  • 锣鼓铿锵

    锣鼓铿锵

    年过半百,总是回头看人生的足迹,从儿时到现在,从自己到亲人、同学、朋友,亲情与友情在童年的游戏玩耍中、在青少年的求学奋斗时、在中年的工作事业里,不断地增长、积淀,在思乡念旧的情感催生下,渐渐地开始发酵,慢慢地酝酿出了酒香。倒一杯这思乡念旧的酒,细细地品味。庆幸自己有过快乐的童年,无忧无虑,天真率性,彻底地玩耍过。庆幸自己有贫寒而温暖的家庭,贫寒的是物质生活,温暖的是父母的慈爱、养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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