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 巴塞罗那
芬纷和龚克所乘的飞机一落地,她便收到兰娟的短信。
“姚老师,我想请一星期假,有点急事,欧洲五国资料都已准备好,放在萨莫的电脑里,只高迪的圣家族大教堂点位颗粒粗糙,您如能亲自拍几张更好。谢谢。兰娟。”
“来得正好,嘿!”芬纷赞道。
“什么?”
“先去拜访高迪的建筑吧,就在市中心。”
三天之后他们又去了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十五号早上启程回国。
在回国的飞机上,芬纷开始整理一路走来采集的资料。她打开电脑,把一个毯子垫在腰后半卧着。龚克则带上耳机,收集整理所录下的节目。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呼噜声。她转头一看,龚克睡着了。耳机还插在耳孔里。她没去碰他,看着他睡着的姿态,突然有意识地反省起自己来。
其实在普罗旺斯以前,芬纷一直都保持和龚克一定距离。几次他在路途的酒店里端倪出那样的意图,都被芬纷旁若、矜持化解了。她不刻意,也不造作,而是心不在。她实在没有,也好久不曾再有和这位导演的愿望。随着年龄增长她感到:越牵制、越让他不得,则他越想,而且念念不忘,终不衰。平时工作忙,剧组里人多混杂,她觉得这样忙乱的气氛反而更好,淹没了她和他的单独存在。她知道,她一直在他心目中摆在很良好的位置。她很知道这个位置,也比较看重这个位置。那是台里给她的,是领导们默许的。他必须遵守。就像游戏规则一样,他几乎没有打破的权利。况且还有那么多其他导演,电视台又不止龚克一个人。但她也深知,毕竟他很有能力,涉及面广,在一线当然都是他说了算。就像这次出来,他不点她也是很正常的。那为什么又非点她不可呢?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他那一大片原野上是少不了鲜花。但也怪了,她就一直不想,不想和他。是不是因为以前有过什么纠结?不是。他们一直相处融洽。他一向很尊重她,即使后来当了部里的副主任还是很敬重她,拿她当大姐姐一样看,又像对小妹妹一样呵护着。她为此一直比较满足,即使他当了头儿,她也几乎没有嫉妒,还是那样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大节目、他的恩惠和许许多多她觉得很舒服的事情;可唯独不具有那个色彩。
但这次似乎却有点儿不同。说确切些,是在普罗旺斯以后。
她其实是一个很知性的女人。正如康德所喻:是介乎感性与理性之间的认知。在很早,也就是十五六岁时,知性的她就被韩老师擒住,爱不释手。她的形象、她的肌肤,尤其她那聪明活泼纯情善知的性格深招老马喜爱。走到今天,游历了大半个地球,她见过,尝过,爱过的,都还能处处体现出她和老马许多共同点。也时常反应在她设计的节目里。这次与龚克出访,表面上看无所谓的她,内心却很惬意。尤其到了普罗旺斯见到那么好的儿子,她的心就像开了花儿一样甜美。但孰能想到与郭合的一遇一切皆又变得暗淡下来。尤其那最可怕的一晚。芬纷几乎像个罪人一样被“绑在”老郭的床上倾心“忏悔”,尽心伺候,却终无成爱,实令她灰心扫地压抑难平,到了尼斯仍无法释怀,无奈之下只得落网于龚克。借他的情热来填埋自己内心难吟的焦虑与失落,用他的身体来充实前一晚几近深渊的恐惧。
她清醒知道,龚克并不是她的情人,也不可能成为她的情人。她和他,只是工作关系,仅此而已。他们一起工作,有合作,有默契,这很好。当然,性只是偶尔,极少的。可能只是一种调解,一个补充。若散伙,工作和性便都不存在。那样,她不会想他,因为她一直觉得他只在她工作视野范围内而不在情感需要中。
芬纷想到此,一下坐起来。她拿开垫在腰后的毯子,看一眼龚克,他还在睡。
至于情感生活中的需要,在电视台外。和芬纷有着过密来往的,是一个她钟爱的人。也就是说可以纳入她情感范畴的人。此人叫袁庆生,是一个当官儿的,官爵还不低,在国家石油部门任职。关于他俩相识的来历,芬纷每坐上欧亚往返的班机就多少要有些回忆……
那年芬纷携子回国,在飞机上遇到了他。丧夫后那年她二十八岁,杰斯卡尔才四岁。
飞机上杰斯卡尔蜷缩在妈妈身旁睡着了。服务小姐见后走过来轻声告诉芬纷:飞机后面有一些空座位,可以让孩子伸直身子躺在那儿睡觉。芬纷听罢感谢了服务员,随她一起把孩子抱了过去。
过去之后芬纷看到,在那几个空位子旁有位男士,正在看书。服务小姐很有礼貌地征求了那人的意见,然后帮芬纷把孩子安放到座位上。安顿好之后,服务小姐离开。这时芬纷才看清,那是一位东方面孔的男人,正在看一本杂志。刚才空姐向他征求意见的时候,她注意到那人极有礼貌,说话很客气。此时她便不由得又望了他一眼。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她。见她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点一下头。
芬纷很不好意思,勉强一笑,赶快把目光移开。没想到,那人向她说话了:“孩子很可爱。”
她吃惊他说一口标准的汉语,于是也用汉语回道:“哦,谢谢。”
“带他走这么远的路,很不容易。”他又说。
芬纷觉得这话好体贴人,于是:“没什么,但愿他会好好睡一会儿。”
“很淘气吗?”
“嗯,很淘,”她把衣服给孩子盖好,“平时我都管不了他,是他祖母在帮我。”
“他祖母……您是他的?……妈妈?”他小心地。
“嗯,”芬纷手动的同时余光感到他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然后,沉了一会儿。
后来芬纷主动问:“您是回国?”
那人见芬纷问自己,回答道:“是啊。”
“出去办事?”
“对,你的眼光很准。”
芬纷微微一笑,觉得他说话还挺有意思,就又问:“出差吧?”
她看对方冲她点了一下头,就又说:“嗯,出公差真不错,办完事就可以及时返回祖国。”
那人听她这样说便试探地:“你是?……旅游?”
“嗯……算是吧,只是时间长了些。”芬纷也有些打趣地。
“没能及时回来?”
她听他这样问,就直率地:“八年了,算长了吧?”她苦笑一下。
那人好奇起来,再看看躺在她身边的孩子,用捉摸的眼神审视着她们。
芬纷问:“国内现在怎样?听说发展得蛮快。是吗?”
“是,你真的出去八年没回来?”
“嗯。”
“一次都没回?”
“怎么,奇怪吗?”
“您孩子……”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您丈夫是外国人?”
“嗯,”芬纷点一下头。
“哦,难怪……”他自语着,下意识晃一下脑袋。“你的普通话也说的蛮好,在法国,还习惯吗?”
“还好,刚刚习惯了。”
“哦,是这样……”
过一会儿,她问他:“听说国内现在都有人买房买车了,是真的?”
“是啊,改革了嘛,人们生活都提高了。”
“这在以前不敢想。”
“中国人的好日子快来啦,你回来的还挺是时候。”
芬纷听他这么说,心里感到很舒服。之后,她听他讲了许多国内变化的大事情。还听他阐述了对欧美的印象、对从祖国出来的人以及留学生的看法、意见等。她觉他讲得好有道理,好有分析力,而且还好长见识。
他们交谈着,各抒己见。芬纷出于好奇,两次询问他的职业,问他在国内做什么工作。但他都含混地一带而过,没有正面明确告诉她。她只知道他是做石油方面工作的,但具体在哪儿,任什么职?处于礼貌她没再多问。他也没细说。她也一样,没向他说出自己遭遇的不幸。但她还是有些惊讶,奇怪他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在法国的事?他们谈的最多的还是她喜欢的艺术。她很佩服他对西洋艺术的谙悉,他能说出许多卢浮宫有名的作品,并且和她一起探讨那些名作的艺术价值和感人的印象。他对意大利、罗马,还有巴塞罗那都有很多见识和见解。她奇怪他不搞艺术却怎么对艺术又那么精通?连音乐、建筑、经济、人文,甚至天文地理他们几乎都涉及到了。
孩子还在睡,她庆幸小家伙这一觉睡得如此安稳,使她有机会和这位坐在身旁的男人在天上能如此畅谈。这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大名,他让她称呼自己老袁,并且示意:他比她大许多年纪。但在她来看他并不老,而且还挺帅气。他长着一张稍长的瓜子脸,有神的眼睛和一只看上去非常善良的鼻子。她本能地喜欢这种比较瘦长型的男人。老袁的出现使她又想起了自己崇拜过的老师韩春来。她觉得他和韩春来有些相像,都属于那种瘦长形的男人。不像霍曼又高又大,肥壮得像一辆重卡。但老袁明显比韩老师还有修养。他说话慢条斯理,轻声细语,还带有低沉的喉音。这音色好有磁性,在韩老师说话时她就很喜欢听他的喉音。好像回声一样低低的很踏实的感觉。
总之,经过两人的交流,彼此都产生了好感。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就这样在泛泛的漫聊中度过。直到杰斯卡尔醒来,发现自己还在飞机上。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尿尿。芬纷准备带他到洗手间去。他一回头看到老袁,陌生地看了好一会儿。袁庆生和善地笑着。最后杰斯卡尔在他脸上没找到什么不安,便张开小嘴叫了声:“Bonjour,Uncle”(叔叔好)。
老袁则兴致勃勃地回答他:“Bonjour,Merci”(你好,谢谢)。
芬纷和龚克所乘的飞机落地了。
龚克的电话不停,左一个右一个,他应接不暇。行李还是芬纷帮他取的。他们一前一后推着行李车走出大厅。
隔着老远,龚克的妻子王平平就大喊起来:“龚克,龚克,我在这儿!”她挥着手。
导演一手捂着手机一手伸出去摇晃着和那边的平平握着。
芬纷走在后面,推着车。兴致地看着他俩。
来到外面,龚克和平平执意要送芬纷先回家。可芬纷还是谢绝了,说:“一个大西头,一个在大北头,太绕了,没必要。我自己打车回去一样快。你们也好早点到家休息。这是工作,又不是旅行归来,公费,何苦?”
于是龚克依依不舍地和芬纷告别。有平平在场,芬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平平倒也达观,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龚克走上前来在芬纷耳边低语一句:“虽是出差,胜似蜜月。难舍难分啊!”他紧握她的手。
“说什么呢?”她一把推开,“不怕老婆,我还怕呢!”
之后她看着他们走远,自己向出租站走去。
刚一转身,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惊:“谁?”
回头看,原来是袁庆生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正温和地望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
“不可以来接你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时间到?”
“我会算啊,”他一笑。
“你瞎说啊!……”芬纷娇嗔地。
“来吧!”他接过她身背的挎包和行李箱。“累不累?是不是要倒时差?”他见她摇头就又问:“是先回哪儿?‘公寓’还是‘太和殿’?”
“‘太和殿’?”芬纷听罢一下站住,望着他。“你怎么一下想起那儿来了,那么老远,有病吧?”
他一笑:“今天正好有空闲,很难得。我可能是有病,相思病。”他看着她傻乐。
“你……”芬纷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能来接她。
他人很机灵,也很诡秘。至今芬纷不清楚他到底住在这诺大个城的哪一角落。他从没让她去过他家。总是以各种原因和理由搪塞开。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不再去追究他的神秘。他告诉她,他有他的苦衷,做到政府级这么高的位置,一切都和常态不一样,要格外小心才行;否则随时可能有倾覆的危险。他们每次约会基本都是在“太和殿”。这早已形成两人之间的默契。
“太和殿”位于城西北郊。进山了,而且在山的另一面。离城里大约将近七、八十公里。离机场则可能近百公里了。
说是“太和殿”,其实那是芬纷私底下给那宅子起的名字。那是一幢有着三层楼的小独栋,带一亩私家花园。芬纷感觉这房子太大了,上下足足有700平米。她一人实在不敢住。一楼的客厅像个广场一样,又高大又宽敞,使她想起了故宫的太和殿,于是起了这么个名。这是芬纷的第四处房产。真真切切她自己所有。是几年前袁庆生用“特殊待遇”合法弄来的一套房。他没回家和妻子说,而是悄悄带芬纷来了这里,告诉她:如果喜欢,花五十万就可以买下。芬纷不信。他拿出各种手续,一应俱全,建议她买下;并开导她:搞艺术的都应该有一处大一点的房子。这里山青水绿能想出好的构思,能诱发出奇妙的灵感。夏天可以避暑,冬天过节还可以在这里举办节日聚会。芬纷被他说动了,况且五十万数目也不算大。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不在身边,她犹豫要不要这么大的地方来自己住。一想到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到了晚上,山谷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芬纷立刻缩起了脖子。
但后来,她还是买了。因为她是搞设计的,对空间和面积有着和常人不一样的情感。她和大多数女孩子不一样,对平面不是很感兴趣,而情有独钟在立体空间上,非常愿意花心思在平板的屏幕上对虚拟的空间动脑筋。这一点兰娟和她不一样。兰娟有着过于敏捷的接受和再创造能力,喜欢平面,喜欢花里胡哨的华丽和超前卫的梦幻。她有好多东西、构思都是芬纷想也想不出来的。她有时会很奇怪:这小丫头是怎么鼓弄出这些离奇的花花点子?但面对眼前实有的空间,芬纷还是很有信心把握。再大的空间她都不为所怵。自从那第一次被小朋友带进摄影棚画布景开始,到现在只要给她一个人体坐标,她就能将所有眼下实体存在安排得既生动又美观。从这一点上,她不得不感激老马。
“太和殿”让她没少费心思。那四层楼(外加地下室)她整整设计了将近半年。老袁来过好几次,每次见到的都是满地沙石和板材。他不明白为什么迟迟不动工?她告诉他:这楼的结构她不喜欢。如果让她自己设计建造也许早已装修完毕。这是她唯一的遗憾。但最后她还是把“太和殿”装修好了:一层大厅是华丽的美式风格;二层卧室是复古繁琐的洛可可;三楼书房和画室则是简约的北欧风情。唯有地下室最让芬纷费心思,也是她砸钱最多的地方。她把那里装点成了一个古堡:窖藏的不是酒,而是她近年来的绘画作品。壁上挂的,地上罗列的,还有暗室里加封的,许多都是老袁或许根本就不曾见识的。芬纷也没有给他展示的意愿。他工作忙,顾不得太多太全,他只能在“太和殿”个别地方留下几个“焊点”,牢固而又结实,砸都砸不开,锯也锯不断。凭芬纷的力气,只有故留着他。摸一摸,似疤痕一样,突兀而又质地柔韧。实实在在长在她肉间,剔除不掉。地下的另一个方向是四联磨砂玻璃门。推开门扇会发现原来进去是一个带弧形柱廊的空间。空间上方垂吊着西班牙式铁艺煤油灯。一个诺大的圆形浴缸摆放在厅室正中。周围大理石砌造。象牙白的色调,使人一下就想到了安格尔的《土耳其浴室》。
当装修完毕袁庆生重又来到这里时,他一下从一楼跑到了三楼,又从楼顶一层层慢慢踱到地下。吃惊似地到处乱看,到处摸摸碰碰,鉴赏着眼前所接触的一切。芬纷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什么结果。她知道他的见识,也谙熟他的赏力。但是她还就想让他亲自好好看看,好好欣赏一番。她将一年来倾心投进去的,似乎就是为了他今天的到来而付出的。还好,他看过后果不出所料:大加赞赏!他没想到她还真有能力把一栋楼房居然设计成如此多样的风格。她告诉他:这叫“混搭”,是后现代的后代。她为此乐此不疲,谆谆而至。因此他才明白过去的一年她都在做怎样的准备。
她又领他到楼下花园,这里没有种玉米也没种菜,而是保存了原有绿绿的草地,修起了白白的篱笆,盛开出大把大把的花,摆上凉伞和凉椅还有秋千床……嗯,她是把在法国的情调移栽到这山后了,袁庆生这么想。
芬纷的“太和殿”由此落成,但她却很少来这里。一是工作忙,二是离得远。她不习惯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是有一次倒是她一个人,那是和龚克在节目里闹了矛盾把她气得够呛。她一人开车跑出来,不知往哪儿开,开着开着就来到了这儿。那是个午后,静静的山庄好像没一个人。当她来到自己的楼下打开房门时,甚至犹豫了一会儿才进去。后来,面对着客厅大玻璃窗外看不见顶的高山,她站在那里仰望了许久,觉得自己好孤独,好苦,好累……她这时真希望能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旁,哪怕也只是这么默默地站着就行。她不求他什么,只求能有一个人,陪一下自己。让她别这么孤独这么无援。
这时的袁庆生在哪儿?他为什么把电话交给了秘书失踪了呢?他是开会去了还是又上什么地方考察去了?总是那么来无影去无踪,神神秘秘,他还能记得她吗?在他百忙工作中还能记起这里吗?如果不,那他一定是有他的难处吧?
她为什么不再结婚寻一个伴侣呢?望着那山,她问自己。
还在等什么吗?为什么要一个人忍受这份儿寂寞?渐渐地,天暗下来。色域浓重的大山挡在她面前,她问着自己,一直站到天黑。这是芬纷有了第四处房产后她给自己出的一道难题。
芬纷在机场被老袁驾车一送就是百十来公里,驱驶到了“太和殿”。
本来她想先去“车间”,将资料交给萨莫;然后再回公寓打点清理行李。但难得老袁能有一整块儿清净的休息。于是到了那里他俩就都把手机关掉,搬东西上楼。不一会儿便扎进地下的浴池酣畅淋漓地冲起浪来。
离别得太久啦,芬纷从满是泡沫的水中钻出头,掰手一数,整整四十六天。老袁看着她的手指,葱玉一般。浴霸灯光打在她光溜溜的身子上通体透明,水滑光亮。他忍不住一下抱住,把她的手按在水里:“别数了,还数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芬纷满脸不高兴:“还说呢,四十六天,整整一个半月,你都跑到哪儿去了?一会儿一个电话在海南,一会儿又说在中东,真的假的?”
袁庆生:“真的,都是真的。哪儿敢有假。”他紧抱着她柔滑的身体,感觉到了那赤裸湿漉所带来的舒适和刺激。冲浪的水波打在他俩身上泛着白白的浪花。
芬纷软下来,暄白的乳房顺波半浮在水面。
“我出去这么久,一点儿你的消息都没有。”她好委屈,“人家导演,一天恨不能接几百个电话。”
“那是他的工作,又不是谈情说爱,再说了,有他陪你,还想我干嘛?”
“你嘴坏!”芬纷翻过身就打。
“机场出来那一别,当我没看见?”
“你看见什么?”
“人家夫人就站在背后,你们还……”
“还什么?!”芬纷打得更厉害了。
老袁低头挨着再不发言。等她打够,抬起头:“老实说,这次欧洲好不好玩儿?他表现怎么样?”
“比你强!”芬纷一扭身直起腰,身子浮出水面,露出大半个白皙的玉体。她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说:“起码知道我的存在。”
袁庆生看着她姣好的样子,细水顺着她的脖颈徐徐流下,流到有褶窝的地方拐进去……“瞧,流进去了。”他说着欠起身子。
“?”芬纷不明怎么回事,见他探头过来也就低下头看,“什么?”
“谁知道。”
“不知道,你找什么?”
“找这里。”
“你不是说流进去了,哪里?”
“这里,这里。”他顺着她的身体摸下去。
忽然,她大叫起来:“你坏!”一下蹲进水里去。
袁庆生哈哈笑起来,不放过她。
“你还这样,好无耻!”她叫着,笑得闭上眼睛……
那一晚,芬纷很开心。他俩先后四次,卿卿我我直到天亮。
老袁将近五十的人,身体还很可以,浑身的肌肉硬邦邦的,摸上去很有感觉。她最喜欢他的腮帮和下巴,尤其刮干净之后又重新长出来那毛楂楂的一层,她总爱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在那上面迂回蹭着,好性感,好舒服。就像光脚踩在碎石地上,扎扎的,一直痒到心里去……
袁庆生平时总爱穿一件大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风衣。有时是浅驼色,有时是墨蓝。芬纷知道,他很适合穿这种外衣,高高的个子,细瘦的身材,坚实的体魄,走起路来凛凛携风,潇洒有度。
第二天早上,他把芬纷送到“车间”。
她看着他转过身去拉开车门坐进去,开走,心里轻声骂道:好帅气的老小子!向他招招手,只觉浑身一阵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