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也是短暂的,她看了离得最近的两扇都关的不是很严实的房门,做下了决定。
面前的这扇,里面似乎没有任何的动静,里面亮着烛火,还有淡淡的龙涎香飘飒。
旁边的那一扇烛火将灭,隐隐的还有女儿家的声音。
她自知做不来偷窥房内的事,因此直截了当的推开旁边门一角,动作轻盈而熟悉。
就在她关上时,身后响起了疑惑的声音。
“你关上作甚?”
袭眉冷汗涔涔,方才她明显听见这里是女人的声音,怎么进来还错了?
秉持着说多错多,袭眉一言不发地默默将手搭在门上,紧接着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
冰凉的触感惹她一阵哆嗦,这是什么人,刚从冰天雪地的地窖出来的吗?
现实不允许她想的太多,于是她手一点点往下,打算逃脱男人的桎梏。
“喂,我问你,你怎么还不说话呢。”这一次,倒没有几分质问的意味,相反,夹杂着几许调笑。
烛火又燃了起来,借着亮光,袭眉望着他熟悉的侧脸,温柔的语调,不禁小声道:“顾君彦。”
“是我,姑娘敢问为何来此?”顾君彦抓起她的手,让她脱离门,足间往后一靠,他们之间也有了明显的空隙。
“你站稳,我松手了。”顾君彦笑眯眯道。
袭眉点头,他果真松了手,而后脸上挂着微笑指了指她脸上的布,道:“姑娘可知这儿是哪儿?”
见袭眉点头,顾君彦又道:“既然知道,你也就该明白这里没有什么可以拿的东西,有的,只是一众歌姬,还有,就是像我这样的男人。”
袭眉从未想到从他嘴里会说出这种话,他的意思是什么?他是来寻欢的,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因此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压低嗓音,试图伪装成喉咙嘶哑的女人说话。
她说:“既知我来意,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你打算怎么办?”
“我怎么办?”顾君彦好笑的连说了几遍,手指已经摸上她蒙面的布,只需轻轻一扯,就会将她完美的容颜暴露。
可顾君彦犹豫了,他的指尖只是轻轻摩挲了布巾,然后抽回手。
“是你先闯进来的,所以不对在你,我本意只为享乐,不在找麻烦,因此我会放过你。
可是,若这么轻易让你离开,你怕是下一次又会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届时,我料想别人并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
言之有理,可为一听,虽然她的本意也不是他所说的偷窃,可兀自闯进来就已无法推脱。
顾君彦扯了扯袭眉的衣袖,她微微侧目,不解其意,紧接着,顾君彦偏着头瞧着她璨然明亮的眼睛,轻笑道:“现在我不追究,给你一个机会,从我这里赢走你需要的报酬。”
“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事先说明,我不会出卖自己,以及尚可保证的人品。”
顾君彦点头,“放心,不是什么坏事,我刚刚想,你这样好看的人儿,写字应当也是漂亮的吧。”
袭眉假装咳嗽,低着头不看他。
“我想请你写几个字。”
“然后,任你开价。”
袭眉总觉得这个条件太过容易,而且也不太合理。她不信他不会写字,再说,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想了片刻,袭眉张口接道:“好。”
顾君彦眉眼弯弯,笑的像个纯真的孩子。
“现在,你先放开我的衣服。”袭眉刚走两步,发现似有一股力道纠缠住她,她顺势一看,感情顾君彦拉着她衣袖还没松手。
“勿怪。”顾君彦听罢立即松手,笔直的站着看她,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
袭眉心下觉得这人很有趣,初见时为了替不相干的自己收尸而回了去,紧接着,又愿意配合她去欺骗那些乱民。现在,只是一味猜测自己是个小偷,便想出这么个法子让自己懂得等价交换,勿做小人事。
袭眉走到桌案前,见铺满了纸张。每张纸上都如同鬼画符般的字迹,深深的让她惊诧,她想,自己可能手断了,写的也比这强一些。
“你观赏完否,可否给个评价。”顾君彦走了几步,拿起一张宣纸高高的举起,在烛火的映衬下,顾君彦说道:“写的真是不错。”
袭眉无语凝噎,她想到自己现在暂时要听从顾君彦的吩咐,因此不由得出声提醒,“可以开始了吗?”
顾君彦卷起宣纸,在手心揉搓一阵,见袭眉盯着他瞧,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开始吧。”
他的声音,像羽毛轻扫湖面漾起了波纹,听着温温柔柔,还有几分绵意。
“我说你写,不要过于拘束,随意就好。”
顾君彦背着手开始在房间游走,一句话从他嘴里蹦出来都自觉的带着种书卷气,仿佛他上一世就该是个玩文弄墨的书生。
袭眉知晓,人没有前世今生,更没有来世。因此,她将方才的幻想牢牢封锁,并告诫自己,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要再去多想。
“眉心处轻藏流年,与人书,一眼情浓;风袭卷重授旧忆,告谁语,千面诉之。”
写罢,袭眉往旁挪了一下,她歪了歪脑袋,居然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袭眉,她看见了她的名字,就在刚才这词中。自己,会不会是想多了。慢慢摆正自己的身姿,她下意识朝顾君彦看去,可他浑然忘我,闭着双眼,脸上居然露出一种名为发自内心的笑,他的嘴角扬起时,似乎也可以一并带走袭眉的烦恼。
可她想起了一件事。
“就只是写这个对吗?”
顾君彦忽然睁眼,朝她摇摇头。
袭眉脸上飞快的显现出不爽,可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闷声道:“还有什么。”
“名字,我想请姑娘再写一个名字。”
袭眉只好又回到桌案前,现在她完全没有了什么闲情逸致,只想着应付了事,拿了银两就离开这里。
这样,反正歪打正着不用去见什么知香,也不用委屈求全的躲着,她只要在放下银两,就会有人为她安排客房。
而御阳子安,她说了,目前他还有利用自己的想法,因此不会找自己麻烦。
思绪百转千回,还是流到手指拿着的笔。
顾君彦缓缓道:“写两个字即可,袭眉。”
袭眉的手一顿。
他认出来自己了?
“写这个名字。”顾君彦重复了一遍。
袭眉认命的写着自己的名字,一边写一边觉得浑身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