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少年的父亲是江南最好的铸剑师,这次被江湖第一大庄花了大价钱请来铸造宝剑,山庄宴请铸剑师的家眷们,他和母亲一起赴宴,为了找刚才进来时弄丢的匕首在偌大的山庄里迷了路。
面前的少女穿着粉色罗裙,粉粉嫩嫩的脸颊甚是可爱。
“要我带你出去吗?这里是我的院子。”
“时雨,这里是别人家,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母亲对着这位小小少女告了罪,牵起他的手往回走,他回头,少女微笑着用嘴型对他说‘再见’。他回过身觉得周围的景色变得更加亮堂起来,兴致勃勃地问着母亲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后来父亲每日到藏剑山庄做工,他揽下为父亲送饭的差事,母亲说他长大了,其实他只是想着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女孩子。可惜父亲做工的地方不在山庄里,他也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山庄。
然后一天,藏剑山庄的庄主带着他的女儿来铸剑场参观,他才又见到了那个少女。她躲在人群后悄悄观察,看见他也在时不自觉露出笑容。趁父亲和兄长忙着到处看时她偷偷跑到他旁边。
“这个是你的吧,我在院子里捡到的!”
她仰着脸,得意溢于言表。他握着还有少女温度的匕首,觉得这东西好像比以前跟珍贵了些。
“你怎么不说谢谢呀!我在等着呐!”
小小少女鼓起肉肉的脸颊,用全身表现自己有多生气,他失笑,小小少女见他笑了也跟着一起笑。
“三小姐,老爷在找您。”
她有些舍不得地跟着侍女走,没几步又突然回头,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软软糯糯的声音,郑重地告诉他她的名字。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孔真。”
少女走的时候没有对他说再见,于是他们没有再见过。
出事的那天时雨和母亲在家里等父亲回家,一直到深夜父亲都没有回来,他和母亲一起到藏剑山庄的铸剑场找父亲却被人赶了出来,没有人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没几天母亲又去铸剑场,回来时满身伤痕。
少年到藏剑山庄讨说法,连门都没有进去。周围倒也不是没有同情他的人,但这里是临安,谁又敢和藏剑山庄作对呢?他们倒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任由他自生自灭,不闻不问。
父亲一直没有回来,母亲受的伤又太重,家里已经没有钱给母亲治病疗伤,少年每天都做很多杂活换钱给母亲买药,可惜还是没多久就撑不住了。
他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坐在床前整整两天,那两天下了很大的雨,雨过天晴之后他将母亲埋在了他们一家刚到临安时经过的一处山丘上,那里能看到临安的城墙,那时候他们一家以为会是幸福的开始。
少年握紧手中的匕首,藏在给藏剑山庄送蔬菜的车上,顺利地进了藏剑山庄。可他唯一有记忆的只有那处院子,他好不容易到那之后躲在假山后面,想着总是能等到藏剑山庄庄主的。他也确实等到了,看到的却是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女孩给自己的父亲夹菜,她的母亲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她。
少年愣在那里直到深夜,他全身发凉动弹不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匕首丢在地上,循着记忆从藏剑山庄离开,一把火烧了已经没有父母居住的房子。有人过来救火,可站在角落里的他心里只想狂笑,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同他的心一起化为了灰烬。
少年离开了这座城,改名换姓,辗转许多地方,拜师学艺,收集有关藏剑山庄的所有消息,还暗中帮助月娘建起了望月楼,专门做情报买卖。他不停地让自己变强,终于拥有了能堂堂正正进入藏剑山庄大门的实力,而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毁了藏剑。
那年少女在院子里捡到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她等在原地,想着主人肯定会回来找。然后她见到了他,俊秀的少年在院子里仔细地找来找去,她上前和他搭话,他没有理她,只是直直地盯着她。他的母亲管他叫时雨,‘时雨’便是他的名字吗?真好听。
她对他说再见,却没有把匕首还给他,她想只要她手里还有这把匕首,他们就一定能再见。听下人说家里来了位厉害的铸剑师,父亲说要带哥哥去铸剑场观摩,她缠着父亲许久才求得一起同行,他果然在那。高兴地想和他聊聊天,可是他都不搭话,好在他终是笑了出来,她便也觉得十分开心。
那天回去之后她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个少年便觉得欢喜,打从心底的欢喜。下一次一定要让他多和自己说说他的故事,说说他喜欢什么,天快亮时少女才沉沉睡去。
后来,后来她便没有再见过他,她还记着在铸剑场那日自己没有同他说再见,难道他不想再见到她吗?她让人去查探他的消息,只知道他的父母皆已经去世,他在一片火海中不知所踪。她也寻过机会询问父亲,可是父亲发了很大一通脾气。那之后过了许久,侍女在院子里捡到一把匕首,她用手摩搓着鞘上面的每一条纹路,心想他原来来过了啊,可为什么不见她呢?
少女一直将匕首放在身边,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再见那个少年。
夏时余在远远地地方看着站在院子里发呆的女子,她变了。变得亭亭玉立,不再是少女时偏爱粉嫩的模样,眉间带着愁容,从前她明明那么爱笑的。他刻意不去听有关她的一切消息,可仍旧知道她在这个家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在看什么?”
顾谦修和阿七不知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夏时余收回视线,换回平日的模样。
“没什么,老大你们可有查探到什么消息?”
“她不在这。”
嗯?老大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已经把藏剑山庄上下都找遍了?夏时余惊讶之余又再一次在心里肯定了老大的实力,果然高手的世界他不懂。
“别乱想,只是见了故人。”
“啊,孔若秋!”
顾谦修看着夏时余从疑惑到恍然大悟的神情很是无奈,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苏木会和夏时余这么谈得来。这两个人一旦熟悉某个人之后就会盲目信任,遇事完全不愿意自己动脑子。